自從季梟領(lǐng)悟了“盤它”這一終極奧義后，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他真是說到做到，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盤我。
用他那塊油膩膩的臟布，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盤。
鏡子我啊，本來是纖塵不染的，現(xiàn)在被他盤得，都能刮下來二兩油了。
更要命的是，他還總跟我說話。
“寶貝啊，你看我今天帥不帥？”他把我舉到面前，擠眉弄眼。
我鏡面里映出他亂糟糟的頭發(fā)和眼角的眼屎。我選擇沉默。
“寶貝啊，你說我什么時候才能筑基成功，御劍飛行？”他一臉憧憬。
我尋思著，就你這三腳貓的吐納功夫，還筑基？下輩子吧。
“寶貝啊，隔壁山頭的王師兄昨天又嘲笑我了，你說我該不該去揍他？”
我真想顯靈告訴他：別去，你打不過。去了也是白給。
我煩了。
真的煩了。
再這么下去，我沒法清靜了。我必須想個辦法，讓他把我扔了，或者，讓他離我遠點。
這天，季梟又在盤我，嘴里唉聲嘆氣。
“唉，修煉太難了，沒資源，沒丹藥，連買本像樣點的功法都買不起?！彼蠲伎嗄槪耙悄苷业绞裁刺觳牡貙毦秃昧??！?/p>
我心里一動。
機會來了。
我鏡心微動，一絲極淡的金色光芒，在我鏡面上一閃而過。
“咦？”
正在盤我的季梟，動作停住了。
他把我舉到眼前，使勁眨了眨眼：“剛才……是我的錯覺嗎？我好像看到你發(fā)光了？”
我繼續(xù)裝死。
季梟狐疑地看了我半天，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又開始盤我。
我等了一會兒，又讓他“不經(jīng)意”地瞥見了一絲光芒。
這次季梟看清了。
他“噌”地一下站起來，激動得聲音都發(fā)抖了：“發(fā)光了！真的發(fā)光了！寶貝，你是不是要回應(yīng)我了？”
我鏡面開始輕微地震動，幅度很小，就像手機開了震動模式。
季梟更激動了，手舞足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誠心感動了你！寶貝，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有個屁的話。
我停止震動，鏡面上，開始緩緩浮現(xiàn)出一些模糊的、扭曲的線條。
這些線條，是我根據(jù)這附近的地形，臨時編造的一幅“藏寶圖”。
季梟把臉都快貼到我鏡面上了，死死地盯著那些線條。
“這……這是地圖？”他喃喃自語，“難道是……藏寶圖？”
他猛地抬頭，雙眼放光：“寶貝！你是在指引我去尋找天材地寶嗎？”
我鏡面閃爍了一下，表示肯定。
季梟高興得差點蹦起來。
他手忙腳亂地找來紙筆，把那幅我隨手畫的地圖給描摹了下來。
畫完，他對著我又是親又是拜：“寶貝你真是我的福星！等我找到了寶物，一定給你換一塊最貴的……呃，擦鏡布！”
我：“……”謝謝你，大可不必。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季梟就揣著那張所謂的“藏寶圖”，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了。
我被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塊破布包著，揣在懷里。
我感受著他因為興奮而“砰砰”直跳的心臟，內(nèi)心毫無波瀾。
傻小子，我給你指的那個地方，別說天材地寶了，連根靈草都沒有。
那地方，是我觀察了好幾天，發(fā)現(xiàn)的一片野地。
地里長滿了野生的……地瓜。
而且是那種個頭又大，又沙又甜的品種。
我就是想支開他，讓他去挖地瓜，挖得累了，就沒力氣回來盤我了。最好他沉迷挖地瓜，把我給忘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季梟按照地圖，翻山越嶺，走了大半天，終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看起來非常普通的荒地，雜草叢生。
他有點懵：“寶貝，是這里嗎？怎么看著不像有寶貝的樣子？”
我震動了一下，表示就是這里。
季梟雖然疑惑，但還是選擇相信我。他從儲物袋里——一個破布袋——里掏出一把小鐵鍬，開始吭哧吭哧地挖了起來。
他挖得很賣力，汗流浹背。
我躺在他懷里，昏昏欲睡。
挖了快一個時辰，只挖出來一堆石頭和草根。
季梟有點泄氣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擦著汗：“寶貝，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啥也沒有啊。”
我有點不耐煩了。怎么這么沒耐心。
我再次震動，并且把神力匯聚成一個微小的光點，投射到他腳邊的一處地面上。
季梟看到了那個光點。
他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躍而起，沖到那個光點所在的位置，掄起鐵鍬就挖。
“鐺！”
一聲悶響。
鐵鍬好像碰到了什么硬東西。
季梟的呼吸都急促了。
他扔掉鐵鍬，直接用手刨，很快，一個圓滾滾、表皮呈紫紅色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東西，散發(fā)著一股……泥土的芬芳。
季梟把它整個刨了出來，捧在手里，呆住了。
那是一個，足足有他兩個腦袋那么大的，巨型地瓜。
“這……這就是……天材地寶？”他聲音都變了。
我鏡面發(fā)出一陣柔和但不容置疑的光芒。
對，沒錯，就是它。
季梟捧著那個大地瓜，陷入了沉思。
他把它舉起來，對著太陽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半晌，他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我明白了！”他大喊，“此物外形酷似凡間地瓜，實則是在偽裝！它沒有一絲靈氣外泄，說明它已臻至返璞歸真之境！這哪里是地瓜，這分明是傳說中的‘九轉(zhuǎn)還陽薯’啊！”
我：“？”
什么玩意兒？九轉(zhuǎn)還陽薯？我怎么沒聽過？這是你現(xiàn)編的吧？
季梟越說越興奮：“書上說，真正的神物，都懂得自晦！它這是在考驗我！如果我嫌棄它，將它丟棄，就錯過了天大的機緣！還好，還好我季梟冰雪聰明，看穿了它的偽裝！”
他抱著那個大地瓜，激動地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我躺在他懷里，看著這一切，徹底無語了。
行吧。
你說是啥，就是啥吧。
你高興就好。
只要你別再盤我了，你就算說這是龍肝鳳髓，我也認。
真的，我累了。
這屆主人，腦補能力太強，我跟不上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