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鏡子。
昆侖鏡,聽過沒?對,就是那個能穿梭時空,洞悉天機(jī)的牛叉法寶。
那都是老黃歷了。
跟了無數(shù)個自稱天命之子的傻子,砍過神,滅過魔,救過無數(shù)次世。
我累了,真的。
現(xiàn)在,鏡子我啊,只想退休,找個山頭當(dāng)個普通的梳妝鏡,了此殘生。
可萬萬沒想到,我躲過了天帝,避開了魔尊,最后卻被一個叫季梟的二百五從垃圾堆里刨了出來。
他拿我照臉上的痘,剔牙縫的菜葉,還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鏡子鏡子,誰是這世上最靚的仔?”
我還能怎么辦?
我只能一邊裝成一塊普通的破銅爛鐵,一邊默默地看著他,以及他身邊那群腦子不太好使的人,在作死的邊緣大鵬展翅。
別問我為什么不出手。
問就是,大佬退休了,業(yè)務(wù)不熟,只想躺平。
今天,也是想方設(shè)法讓我的二百五主人把我扔掉的一天呢。
我叫昆吾,本體是昆侖鏡。對,就是你們想的那個,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牛逼到能穿梭時空,洞察萬物那個。
但這都是過去了。
鏡子我啊,活得年頭太久,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開天辟地的場面我看過,圣人打架我當(dāng)過裁判,頂級的神魔大戰(zhàn)我都是VIP觀眾席。跟過的主人,從人皇到妖帝,哪個不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p>
可再牛逼也架不住累啊。
幾萬年前,我?guī)妥詈笠蝗沃魅?,一個自詡為救世主的家伙,打完了最后一仗,把他送上神壇后,我就溜了。
不干了,退休!
我封印了自己九成九的神力,把自己偽裝成一面平平無奇的破銅爛鐵鏡子,找了個最亂最臭的法寶墳場,往垃圾堆里一躺。
這日子,舒坦。
沒人再對著我喊打喊殺,沒人再逼我推演天機(jī)累到鏡面開裂,更沒人用我去看什么勞什子未來。
未來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一群新的傻子重復(fù)著一群老傻子的故事。
我每天就躺在垃圾堆里,聽聽風(fēng)聲,看看螞蟻搬家,偶爾有收破爛的過來,嫌棄地用腳踢踢我,嘟囔一句“這破玩意兒,白送都沒人要”,然后走開。
每到這時,我心里都美滋滋的。
對,白送都別要,千萬別要。
我就想這么一直躺到天荒地老,宇宙毀滅。
可天不遂鏡愿。
那天,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身上一輕,被人從垃圾堆里刨了出來。
我眼皮都懶得掀。根據(jù)經(jīng)驗,這人最多三秒,就會把我扔回原地。
“哇!好古樸的鏡子!”一個聽起來就不太聰明的男聲在我上方響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別啊,哥們,你什么眼神?我這都生銹包漿了,古樸?你管這叫古樸?
一塊布在我臉上粗魯?shù)夭羴聿寥?,力道大得像是搓澡?/p>
我忍。只要他發(fā)現(xiàn)我就是塊破銅,就會放棄的。
“雖然沒什么靈氣波動,但這花紋,這質(zhì)感,絕對是上古遺寶!定是明珠蒙塵,被我季梟撿了漏!”那聲音更興奮了。
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大哥,這花紋是我自己隨便畫上去的,就是為了顯得丑一點,沒技術(shù)含量,真的。還有這質(zhì)感,就是普通的青銅,扔大街上狗都不聞的。
你叫季梟是吧?我記住你了。腦子不好使,眼神還有問題。
季梟拿著我,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然后,他做了一個讓我忍無可忍的動作。
他把嘴湊到我面前,哈了一口氣,然后開始用袖子擦。
我能聞到他嘴里那股隔夜韭菜包子的味兒。
我炸了。
我可是昆侖鏡!想當(dāng)年西王母都只敢用天河之水、扶桑之布來擦拭我!你,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二百五,用你那沾著口水的袖子擦我?
一股微弱到幾乎不可查的神力波動,從我鏡心一閃而過。
“哎喲!”
季梟手一滑,腳下一絆,整個人以一個狗啃泥的姿勢,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了垃圾堆里。
而我,則從他手中脫出,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精準(zhǔn)地掉回了我原來那個舒適的坑里。
世界清靜了。
我聽見季梟在那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嘴里還罵罵咧咧:“哪個不長眼的把石頭扔這兒……”
他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似乎沒打算再找我。
我心里松了口氣。
孺子可教,總算放棄了。
可我高興得太早了。
“咦?我的寶貝鏡子呢?”
我鏡身一僵。
別找了,求你了,我不配叫寶貝。
季梟在垃圾堆里翻找起來,跟狗刨地似的,弄得塵土飛揚。
我屏住呼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塊垃圾。
“找到了!”
我的身體又一次被那只臟兮兮的手抓了起來。
季梟看著我,臉上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還好沒丟。寶貝啊,以后你就是我季梟的本命法寶了!”
他把臉湊過來,在我冰冷的鏡面,“吧唧”親了一口。
一股混合著汗味、泥土味還有口水味的復(fù)雜氣味,糊了我一臉。
我,昆侖鏡,上古神器,曾經(jīng)讓三界都為之顫抖的存在。
在退休后的第一萬三千七百二十一年。
我,臟了。
而且,還被一個傻子給非禮了。
我躺平的鏡生,似乎,要出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