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來了，不是不舒服請假了嗎。”
說話的人留著一頭短寸，一手毫不客氣搭上杭子宥肩膀，兩人似乎很熟。
“好點了，好不容易體育課放松一下，不來可惜?！?/p>
杭子宥神色自如，隨口扯著理由。
“你確定好點？剛看你站那還迷糊著呢?！?/p>
“沒事?！?/p>
迎著他懷疑的目光，杭子宥回了個微笑。
短寸男生聳肩不再詢問，轉而說起其他。
“不過你來了正好，有好戲看?！?/p>
他勾著杭子宥往右邊轉，指著一群人道:“還能有什么，呆子惹到王碩，要挨揍了?！?/p>
籃球架那邊站著六個人，其中一人擺著架勢坐在籃球架的箱體上，被圍在最中間的那人鶴立雞群卻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只能聽到其他人不加掩飾的惡意調(diào)侃。
杭子宥猜測坐著的就是短寸所說的王碩，那人神色倨傲好像對自己的行為頗為滿意滿面笑意。
那群人說的情緒激昂，開始推搡起被圍在中間的人，那人十分瘦弱，像一張紙似的輕飄飄晃蕩在五人之間，看著稍微用點力就能將其推倒，破碎一地。
幾人動作粗魯，中間那人踉蹌著，但至始至終都在沉默，像一尊不會說話的木偶，靜默無言。
杭子宥眼尖發(fā)現(xiàn)那人蒼白的嘴角旁過于顯眼的青紫，心下涌起一股無名怒火，實在忍不住了想要過去阻止。
尖銳急促的哨聲響起，杭子宥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迫頓住，看向姍姍來遲的老師。
“喂，你們幾個站那里干什么呢，沒看到都已經(jīng)站好隊了，歸隊！”
老師拿著一本記錄冊，目測身高一米八以上，體型健碩，皮膚被曬的有些深，嗓門很大，看著很有威懾力。
被吼的那幾人應了聲，到底沒敢耽擱，趕忙歸隊在后排站好。
杭子宥目光跟隨那人，見他佝僂著背像被擰上發(fā)條的玩偶，動作僵硬地走回隊伍，默默站好。
那人頭發(fā)很長，遮蓋眼睛，杭子宥看不到他的情緒，深深望了一眼，扭頭不再關注。
殊不知在他扭頭的瞬間，那人也看向了他，不過只一眼就低下了頭。
“這節(jié)課測八百一千?！?/p>
老師話還沒說完，底下已經(jīng)開始怨聲載道。
“不想跑八百，一跑準感冒，難受死了。”
“我不想頂著大太陽跑步啊，會脫妝的！”
旁邊短寸肘了下杭子宥，“倒霉啊，還說這節(jié)課能打打籃球，結果測一千，你能行嗎。”
“沒事，我在后面慢慢跟著?！?/p>
“你跟我跑，我在前面給你破風，你輕松點?！?/p>
“謝了?！?/p>
“跟我客氣啥，就是?！彼ＵＱ?，“如果能把你的數(shù)學作業(yè)借我抄抄就再好不過了。”
杭子宥挑眉，一口應下。
體育老師為了壓下眾人議論聲，聲音更大了些:“男生女生分兩隊，體委帶著男生，去操場起跑線站著?！?/p>
“好的老師?！?/p>
一位高個子男生回應后，帶著眾人往操場走。
體育館離操場很近，一隊人很快在起跑線站好，杭子宥抬手遮下存在感過分強烈的日光，吐出一口氣。
好熱。
操場被烈陽炙烤，橡膠跑道的焦味竄進鼻腔，熱氣浮動在周身，杭子宥不由回想起學生時代被一千米支配的恐懼，狠狠皺眉，死去的記憶正在向他發(fā)起攻擊。
沒有等多久，老師安排好女生后走到起跑線，讓眾人調(diào)整，準備開跑。
哨聲在烈日中炸響，杭子宥認命邁開步子跟在短寸同學身后跑動。
許是穿越來的身體素質不一樣，杭子宥竟然沒感到很累，甚至留有余力，可以拋開眾人沖至最前方，但他沒有那樣引人注目，溜溜達達繼續(xù)跟著短寸。
跑的很輕松，有空閑四處張望，杭子宥很容易看到隊尾孤零零的那個人。
風灌入藍白校服中，鼓起一大片空隙，那件衣服穿在他身上襯得人過分瘦弱，纖細的四肢骨骼分外吸引目光。
杭子宥覺得，他太瘦了。
那人膚色有種過分的蒼白，在陽光下分外白皙，使得他臉上的傷愈發(fā)明顯。
杭子宥在想，臉上都有傷了，那件校服下是不是會更加嚇人。
作為一個有過正常校園生活的成年人來說，那人的悲慘有些刺眼，他反感著那些霸凌者的行為，不明白為什么。
他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太久，久到對方再次察覺卻依舊低著頭艱難邁步跑動。
很快，一千米跑完，體育老師一個一個報著成績。
杭子宥跟著寸頭跑，成績還行不高不低，跟著記錄完成績，他扭頭看還未跑完的那人。
還差五十米，他的步子越邁越小，顯然使不上力了，杭子宥看他晃晃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摔倒，不過距離終點很近了，他能跑完。
“四分三十秒?！?/p>
體育老師報著成績，杭子宥眼見著一條腿伸出，那人身體失去平衡被絆倒在地，像是觸發(fā)導線，周圍瞬間哄堂大笑。
杭子宥快步上前想將人扶起，手指觸碰到那人的手腕，第一反應是涼，當整個人被他支撐起靠在身上，重量輕飄飄的嚇人。
體育老師此時也反應過來，看著快暈過去的人忙叫同學送去醫(yī)務室。
可是沒有一個人行動，除了扶著他的杭子宥。
體育老師沒有強求，指著杭子宥，“就你去吧，快送去醫(yī)務室?！?/p>
杭子宥點頭，略過短寸不解的目光，將那人的手臂環(huán)過自己后頸，架著人去了醫(yī)務室。
邊走邊不動聲色的喚玄度，可是卻無人應聲，只能作罷，可能人家不想理自己。
身旁人安安靜靜的被架著一直沒有出聲，杭子宥懷疑他會不會是個啞巴。
“同學，你怎么樣了?！?/p>
杭子宥等了片刻，就在快確認這人就是啞巴的時候他開口道:
“為什么幫我?！?/p>
杭子宥理所當然道: “想幫就幫了，這需要什么理由?！?/p>
說完那人便低下了腦袋，恢復離線狀態(tài)。
杭子宥:......
不是，我很招人嫌嗎，還是我的回答有問題，沒回答對就不會觸發(fā)下一句話了嗎！
可惡。
杭子宥歇了繼續(xù)聊的心思，心下都是對自己的懷疑，默默按著路線將人送進醫(y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