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江南·愁殺人的天氣江南的雨,是纏綿的,也是殺人的。它不是瓢潑大雨,
而是絲絲縷縷,密密麻麻,織成一張無邊無際的灰網(wǎng),網(wǎng)住了亭臺樓閣,網(wǎng)住了小橋流水,
也網(wǎng)住了仁義山莊里,每一顆惶惶不安的人心。
雨水順著“仁義山莊”那面金字牌匾蜿蜒而下,像極了這塊江湖名匾在無聲流淚。莊園很深,
也很靜。靜得只剩下雨聲,以及,從那深深庭院里,偶爾逸出的一兩聲琴音。琴音很慢,
很低,像美人的嘆息,壓在心口,喘不過氣。彈琴的人,心緒不寧。雷怒坐在太師椅上,
手指反復(fù)摩挲著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似乎想從中汲取一點溫暖和力量。但他的指尖是冰涼的。
他的心更涼。明將軍。這三個字,本身就是一種壓力。一種無處不在,如山如海,
足以將任何英雄豪杰的脊梁壓彎的壓力。將軍府的人就要來了。也許是“水知寒”,
他的冷靜與智謀,能讓你在不知不覺中踏入絕境;也許是“鬼失驚”,他的輕功和暗殺術(shù),
能讓你在睡夢中就掉了頭顱。仁義山莊,這塊他雷怒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招牌,
在將軍府這輛巨大的戰(zhàn)車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還有恐懼。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聲音帶著遲疑與驚異:“莊主,門外…門外有一人求見?!薄罢l?
”“他不說姓名。只說他姓葉。他身上…帶著一把刀。
”(二) 人·刀·驚破雨的琴葉風(fēng)走進來的時候,帶進了一身的風(fēng)雨和寒氣。他很年輕,
但眉宇間卻鎖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落拓與孤寂。他的衣衫陳舊,卻干凈。他的眼神疲倦,
但偶爾一閃而過的光芒,卻像暗夜里劃過的流星,銳利得刺人。最引人注目的,
是他背后的那把刀。刀在鞘中。但每個人都仿佛能感覺到它的不安與躁動,
一種渴望破鞘而出、斬斷一切的凌厲。雷怒站起身。他認得這種氣質(zhì),
這是一種同類相斥又相吸的氣息?!伴w下是?”“葉風(fēng)。”他的聲音平穩(wěn),甚至有些冷淡,
卻奇異地穿透了淅瀝的雨聲?!八鶠楹蝸??”“避雨?!比~風(fēng)的回答很簡單,
他的目光卻越過了雷怒,投向那琴音傳來的深處。就在這一刻,內(nèi)堂的琴音,
忽然拔高了一個音,如同冰泉迸裂,清越激昂,但只一瞬,又復(fù)歸于沉悶,
甚至帶上了一絲紊亂的顫音。葉風(fēng)的目光一動。仿佛那根琴弦,撥動了他心中某根同樣的弦。
雷怒的臉色微變。他注意到了葉風(fēng)的目光,也聽到了夫人琴音里的異樣。他心中莫名地一堵,
一股混合著嫉妒、不安與屈辱的情緒悄然滋生。但他仍是仁義山莊的莊主?!凹仁潜苡辏?/p>
便是客人。請坐?!庇辏€在下。氣氛更加沉悶。葉風(fēng)不語,只是靜靜聽著那斷續(xù)的琴音。
雷怒不語,暗自揣測著這個陌生刀客的來歷和目的。突然——雨聲中,
傳來極其輕微的、“咻”的一聲。不是雨滴,是箭!一支淬了毒的、無聲無息的箭,
從檐角的暗處射出,目標(biāo)直指雷怒的咽喉!快!毒!且毫無征兆!雷怒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
他只看到一點烏芒在眼前急速放大。就在這生死一瞬。一道光!
一道凄艷、絕決、仿佛能將這沉悶天地撕裂的光,驟然亮起!沒有人看清刀是怎么出鞘的,
只聽到一聲極輕微的、如同錦緞被撕裂的聲響——“嗤啦!
”那點烏芒被從中精準(zhǔn)地劈成兩半,跌落在地。刀光一閃即滅。葉風(fēng)仍站在原地,
仿佛從未動過。只有他身前的空氣,還殘留著一絲被割裂的灼熱感。那把刀,已經(jīng)回到鞘中。
仿佛從未出鞘。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聲,和堂內(nèi)眾人粗重的呼吸聲。雷怒的額頭,
一滴冷汗緩緩滑落。他怔怔地看著地上斷成兩截的毒箭,又看向葉風(fēng),喉結(jié)滾動,
卻發(fā)不出一個音。他不是震驚于這一刀的快,而是震驚于這一刀的“意”。
那是一種一往無前、破碎一切的決絕!內(nèi)堂的琴音,戛然而止。祝嫣紅站在珠簾后,
纖細的手指還按在琴弦上,微微顫抖。她透過簾幕的縫隙,看到了那道驚鴻般的刀光,
也看到了那個落拓孤寂的年輕人。她的心,被那一道光,狠狠地撞了一下。
(三) 情·困·燃燒的夜晚葉風(fēng)留了下來。將軍府的襲擊接踵而至。
陰謀、下毒、離間、暗殺……手段層出不窮。葉風(fēng)的刀,一次次斬破危局。
他的“碎空刀”每一次出鞘,都帶著一種令人心魂震顫的凄艷之美,
每一次都讓仁義山莊殘喘一時,也讓他在江湖上的名聲愈發(fā)響亮,愈發(fā)驚心動魄。
但他和雷怒的關(guān)系,卻降至冰點。雷怒眼睜睜看著這個年輕人成為山莊的實際守護者,
看著眾人對他的依賴和敬畏,看著自己的夫人,那雙原本只注視著自己的溫柔眼眸,
如今卻越來越多地、無法控制地飄向那個冷漠的刀客。嫉妒的毒蛇啃噬著雷怒的心。
他變得易怒、多疑、搖擺不定。他既依賴葉風(fēng)的力量,又痛恨他的存在。
仁義山莊的“仁義”,成了對他最大的諷刺。而葉風(fēng)和祝嫣紅之間,
一種無聲的情感卻在瘋狂滋生。不需要言語。有時是一個眼神的交匯,
有時是琴音與刀鳴的共振。在無數(shù)個殺機四伏的夜晚,在廊下偶然的擦肩而過,
在彌漫著血腥氣和恐懼的空氣里,一種同病相憐的理解,一種驚世駭俗的吸引,如同野火,
無法遏制地燃燒起來。他們知道這是錯的,是罪。但這亂世,這絕境,
將一切禮法道德都襯得如此蒼白。他們像兩個在冰海中即將溺斃的人,
只能從對方眼中看到唯一的溫暖和光亮。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個雨夜。將軍府真正的攻勢終于到來。
來的不是千軍萬馬,只是三個人?!八眮砹?,他站在庭院中,如同寒潭深水,
冷靜地布下殺局?!肮硎@”來了,他如同鬼魅,在陰影中穿梭,帶來猝不及防的死亡。
帶頭的,是“雷暴”,他的刀法如其名,狂暴猛烈,正面強攻。
仁義山莊的高手頃刻間死傷殆盡。雷怒怒吼著迎上雷暴,卻被一刀震飛,口吐鮮血,
長劍脫手。他看著步步逼近的敵人,看著滿地的尸體,眼中終于露出了徹底的絕望和恐懼。
他崩潰了。“降……我們降了……”他嘶啞地喊道,聲音里滿是屈辱,
卻也有著一絲如釋重負。就在這一刻。葉風(fēng)動了。祝嫣紅也動了。葉風(fēng)的刀再次出鞘,
這一次,刀光不再是凄艷,而是悲憤!是燃燒!是對這無情命運和冰冷強權(quán)的最終反抗!
他的刀迎向雷暴,迎向鬼失驚,迎向那無處不在的寒冰般的殺意!祝嫣紅沖出了珠簾,
不再溫柔,不再順從,她臉上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剛烈與決絕。她跑向葉風(fēng),不是尋求保護,
而是要與他并肩。“不——!”雷怒看著這一幕,發(fā)出野獸般的哀嚎。他妻子的背叛,
比敵人的刀更徹底地擊碎了他。那一戰(zhàn),是地獄。葉風(fēng)的刀碎了空,碎了影,
也幾乎碎了自己。他渾身是血,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每一刀都仿佛在燃燒生命。
祝嫣紅在他身邊,用身體為他阻擋暗器,琴弦割破了她的手指,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
他們不是為了勝利而戰(zhàn),是為了彼此,為了那份不容于世的感情,做最后的殉道。最終,
他們竟奇跡般地擊退了強敵。雷暴重傷退走,鬼失驚隱入黑暗,水知寒深深看了他們一眼,
似有惋惜,似有敬佩,最終也飄然離去。但仁義山莊,也徹底完了。庭院里,
只剩下血水、雨水和死寂。雷怒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相互攙扶、渾身浴血的葉風(fēng)和祝嫣紅,
他突然笑了,笑聲比哭還難聽。他明白了,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四) 碎·空·絕響的刀葉風(fēng)和祝嫣紅離開了仁義山莊,
成了江湖上人人議論、將軍府全力追殺的“亡命鴛鴦”。他們的日子很苦,
每天都在逃亡和廝殺中度過。但他們的精神卻從未有過的自由和充實。他們的愛,
在血與火、生與死的邊緣,綻放出極致凄艷的光芒。
葉風(fēng)的“碎空刀意”在這極致的痛苦與極致的幸福中,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他的心與刀徹底合一,刀出之時,心碎,空亦碎。但將軍府的網(wǎng),終究太龐大。
他們最終還是被圍在了一處荒廢的古寺里。外面,是水知寒親自坐鎮(zhèn),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祝嫣紅受了傷,臉色蒼白,卻帶著笑。她為葉風(fēng)整理了一下衣襟,
輕聲道:“能與你死在一起,很好。”葉風(fēng)看著她,眼中的冰冷盡數(shù)化為溫柔。他知道,
最后一刻到了。他沒有說什么豪言壯語,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他轉(zhuǎn)身,
面向寺外那黑壓壓的敵人。他的氣勢變了。不再是落拓,不再是孤寂,
而是一種徹底的“空”。一種將一切愛恨情仇、生死榮辱都燃燒殆盡的“空”。
水知寒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他感受到了那種“空”。葉風(fēng)拔刀。刀光再起。那不是一道光,
那是一聲吶喊!是一曲悲歌!是所有的不平、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熱愛與守護,
凝聚成的最終絕唱!刀光過處,人影翻飛,兵刃折斷。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刀的風(fēng)情,
就像沒有人能真正理解“碎空”的意境。那不是人間的刀法。那是神的憤怒,也是魔的悲傷。
血光沖天而起,染紅了古寺殘破的墻壁和荒蕪的庭院。當(dāng)一切歸于寂靜。葉風(fēng)站在那里,
以刀拄地。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布滿了傷口。水知寒帶來的高手,倒了一地。水知寒本人,
胸前也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他看著葉風(fēng),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敬畏。
葉風(fēng)回頭,最后看了一眼古寺內(nèi),那抹他傾盡生命守護的溫柔身影。他笑了笑。然后,
他手中的刀,“咔嚓”一聲,碎裂了。如同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他仰天倒下。天空,
灰蒙蒙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有一縷微光,試圖穿透云層。
(五) 傳說·余音·不散的刀意沒有人知道最后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有人說,葉風(fēng)戰(zhàn)死了,
尸體被將軍府帶走。有人說,他在最后時刻突破了極限,破碎虛空,
帶著祝嫣紅離開了這個世界。還有人說,他們看見一個白衣染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