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蹺著腿靠在椅背上,指尖夾著煙,煙霧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上飄。正漫不經心地聽著旁邊的人閑聊。
無非是哪家的跑車剛到,哪個派對好玩,還有女人。這些話像背景音,吵得他有點心煩。
“知意,上次你說的那匹純血馬,這周狀態(tài)怎么樣?”旁邊的富二代撞了撞他的胳膊。
沈知意“嗯”了一聲,沒怎么接話。
不知怎么,總覺得有股視線在身上繞,像針似的扎得人不舒服。他皺著眉掃了圈餐廳,目光掠過靠窗的餐臺時,猛地頓住了。
林硯正站在那里給客人添酒,白手套握著銀壺,側臉在陽光下冷得像塊冰。
又是他!
沈知意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只下意識地抿緊了唇,那顆尖利的犬牙不自覺地陷進下唇的皮肉里,在白皙的唇瓣上壓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上周在私人會所撞見,昨天先是在小巷被這小子按墻上掐脖子,后來又在酒吧外面被灌蜂蜜水。
今天不過是陪哥們來這家新開的法餐廳,竟然又能撞見他兼職?
哪有這么巧的事?
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跟蹤他?
一股無名火“騰”地竄上來,連帶著昨天被摁著的屈辱感一起翻涌。
他“啪”地把煙按在煙灰缸里,力道大得差點捏碎煙蒂。
“怎么了?臉這么臭?”有人注意到他的低氣壓。
沈知意沒吭聲,淬了冰似的視線死死釘在林硯身上。
像是有所感應,林硯恰好抬眼望來。隔著喧鬧的人群,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
林硯的眼神平靜得可怕,甚至極其標準地微微頷首,做了一個無可挑剔的服務生致意動作,仿佛他只是偶然對上了客人的視線。
艸。又裝。
這副油鹽不進、徹底無視他怒火的模樣徹底點炸了沈知意。他猛地站起身,椅腿刮擦地板發(fā)出刺耳噪音。
“我去趟洗手間?!?/p>
他撂下話,轉身就走,背影裹著一層生人勿近的戾氣。
桌上的人交換著眼神。
“沈少這又是……沖著林硯去的?”
“嘖,林硯也是夠硬,挨多少回了,愣是不低頭?!?/p>
“他到底怎么惹著沈哥了?”
“聽說……是眼神不對?”
“眼神兒不對也算理由?”
“沈少看不順眼,需要理由?”有人嗤笑。
莊嚴控扒拉著盤子里的鵝肝,幽幽插話:“依我看,他倆肯定有事兒。這情節(jié)我熟,最后多半是沈少爺追妻火葬場?!?/p>
桌上瞬間爆出一陣心照不宣的哄笑。
“哈哈哈哈操!” “莊少你他媽小說看多了吧!” “沈哥能看上那窮小子?圖他耐打嗎?”
快活的空氣彌漫開來,沒人當真。
穿過餐廳時,沈知意的腳步帶風,每一步都像是在倒計時。走到員工通道口,正好撞見林硯端著空盤過來。
“你是不是跟蹤我?”
“我也想問,但應該是巧合?!?/p>
沈知意一把攥住林硯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眼底的暴躁和質問毫不掩飾,
“巧合?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林硯被拽得踉蹌了一下,卻沒掙扎,只是抬眼,聲音冷得像結了霜:“沈少爺,我在工作?!?/p>
“工作?”
沈知意冷笑一聲,指腹狠狠碾過林硯的手腕,
“幾點下班?”
林硯的睫毛垂了垂,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四點。”
“很好?!鄙蛑馑砷_手,甩下兩個字,語氣里的狠勁幾乎要溢出來,
“四點,后門等著?!彪S后轉身離開。
林硯的目光沒移開。
那眼神不再是平靜的湖面,而是突然裂開的冰窟,冷、沉、帶著無聲的壓迫感,像蟄伏在暗處的獸,死死盯著自己的獵物。
“好啊,我等著?!?/p>
林硯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像冰粒落在石板上。
沈知意的身影徹底消失后,林硯才緩緩垂下眼,視線落在手腕那道紅痕上。像沈知意留下的專屬印記。
他指尖輕輕蹭過那道痕跡,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
“沈知意,沈…知意……”
就在這時,他嘴角極輕地向上彎了一下,不是笑,是一種滿足的喟嘆。
但這絲情緒快得像閃電,還沒等蔓延開,就被他硬生生壓了回去。
他直起身,端起空盤走向后廚,背影挺拔如舊,步伐平穩(wěn)。
……
四點過十分,后巷僻靜無人。
額角的傷口還在滲血,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往下淌,流過顴骨時帶來一陣涼絲絲的癢,讓指節(jié)控制不住地蜷縮起來。
林硯蜷縮在墻根的陰影里,被踹過的后腰還在突突地跳著疼,不是尖銳的刺疼,是鈍重的、帶著麻痹感的悶痛。
“少爺,妥了?!睘槭椎拇蚴诌f過錢夾,聲音利落,
“沒碰要害,頭臉干凈,夠他記十幾天了?!?/p>
沈知意吐著煙圈,抬眼掃了圈林硯,他額角滲著血,那雙眼睛也依舊黏在沈知意身上似的,從他的眼睛滑到他的皮鞋,專注得近乎詭異。
“錢拿著,走吧?!?/p>
沈知意把錢轉過去,陽光透過巷口的梧桐葉落在他發(fā)梢,鍍了層淺金。
打手們拿錢走人后,巷子瞬間靜了下來。
林硯望著他,深黑的瞳孔里倒映沈知意囂張模樣,陽光在他發(fā)梢跳躍,像個漂亮又惡劣的精靈。
沈知意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皺眉:“看什么?還沒挨夠揍?”
林硯沒說話,只是睫毛細微地顫了一下,血珠滲入眼角,他卻眨也不眨,視線反而更加膠著地釘在沈知意臉上。
沈知意被他看得脊背發(fā)毛,蹲下身,一把捏住他下巴,迫使他對視:“臭老鼠就得有點自知之明,懂嗎?再看,下次廢了你這條腿?!彼Φ脨毫?,尖尖的犬牙閃著寒光。
林硯感受著下巴的溫熱,他的喉結動了動,終于擠出點氣音:“……我想看?!?/p>
“你說什么?”
沈知意挑眉,沒聽清似的湊近了些。
林硯忽然笑了,嘴角的淤青被扯得發(fā)疼,卻笑得眼里發(fā)亮,那點光不是恨,是黏糊糊的、帶著血腥味的執(zhí)著:
“我說,我就想看你……沈知意?!?/p>
沈知意心里莫名一寒,甩開他的下巴,指頭狠狠扣了他額頭的傷口,林硯痛的嗚咽了一聲。
“瘋子!”沈知意嫌惡地罵了一句,舉起手機對著沾了血的手指拍了張照。屏幕光映出他冷漠的臉。
鮮紅的血,襯得他皮膚更白。嗯,染發(fā)就選這個紅色。他想著,把手機屏幕懟到林硯眼前晃了晃,然后湊近,將嘴里含著的煙霧一口噴在林硯臉上。
“疼就記住這感覺。以后再敢用那種眼神看我……”煙霧模糊了界限,沈知意卻覺得那視線更加無所忌憚,像陰魂不散的鬼魅纏繞著他,讓他渾身不自在。
媽的,這眼睛真他媽邪門。
就在他晃神的瞬間,林硯突然動了!
沒有預兆,像蟄伏已久的蛇發(fā)起攻擊,猛地用盡全力將沈知意撲倒在地!
沈知意后腦勺重重磕在冷硬的地磚上,眼前一黑,疼得抽氣。還沒等他罵出口,鎖骨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
林硯死死咬住了他,牙齒嵌入皮肉,帶著濕熱急促的呼吸,那力道狠得像要撕下一塊肉,卻又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的顫抖。
“我操你媽——!”沈知意痛呼出聲,掙扎著低頭,卻撞進林硯近在咫尺的眼睛里。
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報復,只有一種近乎癲狂的、得償所愿的亮光,瘋狂又滲人。
溫熱的血順著林硯的嘴角滑落,他卻伸出舌尖舔了舔,眼睛死死盯著沈知意因疼痛而扭曲的臉,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這樣,你就不會忘了我了?!?/p>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沈知意聲音發(fā)顫,眼角生理性地溢出生理性淚水。
是疼的,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出預料的瘋狂給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