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幾乎是數(shù)著秒針熬過了一整天。
第二天晚上去沈硯辭那個私人酒莊的路上,他緊張得手心一直在冒汗,對著車?yán)锏溺R子整理了不下十次頭發(fā)和領(lǐng)帶。
他今天特意選了一身偏休閑的深藍(lán)色細(xì)格紋西裝,沒打領(lǐng)帶,襯衫扣子松開了最上面兩顆,試圖營造一種“我很隨意但我依然帥得慘絕人寰”的氛圍。
車子駛離市區(qū),開進(jìn)一片安靜的莊園。
酒莊看起來不大,但極其精致,古老的石墻爬滿了藤蔓,暖黃色的燈光從窗戶里透出來,看著就讓人心安。
亞瑟下車的時候,腿都有點軟。
深吸了好幾口帶著葡萄藤清香的空氣,才鼓起勇氣走上前去。
門開了,開門的不是侍者,而是沈硯辭本人。
他今天沒穿那身標(biāo)志性的黑西裝,而是換了件深灰色的羊絨高領(lǐng)毛衣,搭配同色系的休閑長褲,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不少,少了幾分商場上的銳利,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感。但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依舊深邃得讓人心跳漏拍。
“來了?”
沈硯辭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語氣很自然,仿佛老友聚會。
“嗯……打擾了。”
亞瑟有點局促地走進(jìn)來,視線快速掃了一圈。
內(nèi)部裝修是典型的田園復(fù)古風(fēng),原木橫梁,石砌壁爐里燃著真正的柴火,噼啪作響??諝饫飶浡寐劦哪静裎丁⑴f書味,還有淡淡的、醇厚的酒香。
空間不大,確實如他所說,沒什么外人,只有兩個穿著圍裙的侍者在遠(yuǎn)處輕聲準(zhǔn)備著餐點。
溫暖,私密,曖昧得恰到好處。
亞瑟心里那點緊張,奇異地被這氛圍撫平了一些。
“隨便坐。”
沈硯辭示意了一下壁爐前舒適的沙發(fā),“先嘗嘗開胃酒?”
“好,好啊。”亞瑟在沙發(fā)上坐下,看著沈硯辭走到旁邊的酒柜,熟練地挑選,開瓶,倒酒。他動作優(yōu)雅從容,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和專注的側(cè)臉。
亞瑟看著看著,就又有點出神。
這男人,真是怎么穿都好看,干什么都自帶一股子吸引人的勁兒。
沈硯辭端著兩杯淺金色的酒走過來,遞給他一杯。
亞瑟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又是一陣微小的電流竄過。
他趕緊低頭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帶著清新的果香和一絲蜂蜜的甜潤,滑過喉嚨,舒服極了。
“很好喝。”他由衷地贊嘆。
“本地一個小莊園產(chǎn)的,名氣不大,但很特別?!?/p>
沈硯辭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fā)坐下,雙腿交疊,姿態(tài)放松。
兩人就著酒,隨口聊了起來。話題不再是枯燥的項目條款,而是漫無目的地延伸開去,從葡萄酒的品種聊到英國的天氣,又從天氣聊到一些旅行趣事。
沈硯辭的話依然不多,但會適時地回應(yīng),偶爾還會拋出個問題,引導(dǎo)著話題。
亞瑟漸漸放松下來,甚至開始手舞足蹈地講起自己小時候在皇家馬場搗亂的糗事,逗得沈硯辭嘴角也牽起了明顯的笑意。
壁爐的火光跳躍著,映在兩人的臉上,氣氛好得不像話。
餐點簡單卻精致,搭配著不同的酒。
沈硯辭顯然是個中高手,對各種酒的產(chǎn)地、年份、風(fēng)味都如數(shù)家珍,講解的時候聲音低沉悅耳,聽得亞瑟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醉于酒,還是醉于人。
不知不覺,就喝到了餐后甜酒階段。
那是一瓶年份頗久的波特酒,顏色深紅近黑,倒在杯子里像融化的紅寶石,香氣濃郁復(fù)雜。
亞瑟喝得有點多了,臉頰泛著漂亮的粉紅色,眼神也變得濕漉漉的,比平時更大膽了些。
他端著酒杯,湊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感嘆道:“這個味道好特別……好像有……巧克力和櫻桃?還有一點……嗯……說不出的香料味?”
他試圖分辨那些復(fù)雜的香氣,身體不自覺地朝著沈硯辭那邊傾斜過去,想讓他也聞聞看。
也許是真醉了,也許是故意的,他傾斜的幅度沒掌握好,手腕輕輕一抖——
深紅色的、粘稠的酒液,有幾滴濺了出來,正好灑在了他的唇角邊,甚至有一絲順著唇角,快要滑向下頜。
“哎呀……”亞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出舌尖想去舔。
“別動?!?/p>
沈硯辭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亞瑟的動作頓住了,抬眼看向他。
沈硯辭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放下了自己的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靠了過來。他的目光落在亞瑟沾了酒液的唇角,眼神在壁爐跳動的火光下顯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滾著某種亞瑟看不懂的情緒。
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塊干凈的、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手帕——不是絲質(zhì)的那塊,是棉質(zhì)的。
然后,他伸出手,拿著手帕,動作極其自然地、輕柔地擦向亞瑟的唇角。
微涼的指尖,隔著柔軟的棉布,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亞瑟的皮膚。
亞瑟渾身一僵,呼吸瞬間屏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指尖的溫度和力道,很輕,卻很穩(wěn),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
周圍的一切聲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壁爐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沈硯辭仔細(xì)地擦掉那點酒漬,動作慢得像是電影慢鏡頭。他的目光始終盯著那處皮膚,眼神專注得近乎……灼熱。
擦干凈后,他并沒有立刻收回手。
他的指尖,隔著那層棉布,若有似無地、極其短暫地在亞瑟的唇角附近,輕輕蹭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快得像錯覺。
卻帶著一種驚人的曖昧和親昵。
亞瑟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睜著一雙水汽氤氳的眼睛,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沈硯辭。臉頰紅得透徹,像熟透的果子。
沈硯辭也看著他,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交纏。他深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激烈地掙扎,最終又緩緩沉淀下去。
他緩緩收回了手,將手帕攥回掌心,身體也重新靠回沙發(fā)里,語氣恢復(fù)了平時的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淡然:
“沾到了?!?/p>
仿佛剛才那個過于親昵的動作,真的只是為了擦掉一點礙眼的酒漬。
亞瑟還僵在原地,嘴唇上那被觸碰過的地方,像著了火一樣燙。
他看著沈硯辭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里又羞又惱,又夾雜著巨大的失落和……一絲被撩撥后的空虛。
這人……怎么這樣?。?/p>
撩完就跑?!
他憋著一口氣,眼眶都有些泛紅了,賭氣似的端起那杯波特酒,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液辛辣醇厚,沖得他咳嗽起來,眼淚都快出來了。
沈硯辭看著他這副樣子,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沉默地看著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里那塊沾了酒漬的手帕。
品酒會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和凝滯。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著玻璃窗,像敲在誰亂了節(jié)奏的心上。
亞瑟把頭扭向一邊,看著窗外模糊的雨景,心里酸酸脹脹的。
沈硯辭這個男人……
到底在想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