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收到已故男友凌霄發(fā)來的文檔:「第37版修改意見,請查收。」
>作為番茄作家助手,我慣常忍受奇葩作者的折磨,但從未想過包括陰間的。
>他詳細標(biāo)注每一處感情戲的不足:「這里擁抱不夠真實,你忘了那天我摟你很緊?!?/p>
>我瘋狂敲擊鍵盤:「你到底是誰?盜號狗還是變態(tài)粉?」>屏幕幽幽亮起:「寶寶,
你忘了我們的書還沒寫完嗎?」>轉(zhuǎn)身時,
空調(diào)自動調(diào)到26度——那是我在他懷里最熟悉的溫度。
---他用AI復(fù)活了我的死人鍵盤敲下最后一個句號,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剛好跳到 03:00:00。林薇長吁出一口帶著咖啡澀味的濁氣,
脖頸僵硬地后仰,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又一個為甲方賣命的深夜,結(jié)束了。
屏幕的光映著她缺乏睡眠、有些蒼白的臉,眼下的青黑像是某種永恒的烙印。
出租屋寂靜無聲,窗外的城市陷入了短暫的沉睡,只余幾盞零星燈火。她合上眼,
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準(zhǔn)備癱倒在那張不算舒適的床上,
用幾個小時的昏沉睡眠換取明天繼續(xù)戰(zhàn)斗的力氣。叮。一聲極輕極脆的系統(tǒng)提示音,
在這萬籟俱寂的凌晨時分,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入她的耳膜。林薇猛地睜開眼,
疑惑地看向屏幕。不是工作群,不是垃圾郵件,也不是軟件更新通知。發(fā)件人名稱欄,
赫然跳動著兩個字:凌霄。她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緊,呼吸瞬間停滯?;糜X。
一定是熬夜熬出幻覺了。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那兩個字還在。凌霄。
下面跟著一行冷冰冰的郵件主題:「《落日巷尾》第37版修改意見,請查收?!?/p>
血液轟的一聲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留下徹骨的寒。
手指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抖,鼠標(biāo)光標(biāo)在屏幕上狼狽地滑竄,幾次才對準(zhǔn)那封郵件,狠狠點開。
加載的圓圈轉(zhuǎn)動了一秒——漫長如一個世紀(jì)。文檔展開。不是空白的。密密麻麻的批注,
覆蓋了文檔的右側(cè)。那些紅色的、藍色的評論框,像一塊塊猙獰的補丁,
釘在她苦心寫就的文字上。目光機械地掃過最上面的幾條?!窹43,
雨中告別場景:情緒鋪墊不足,女主此時的憤怒應(yīng)該多于悲傷,她還沒意識到這是永別。
參考我們第一次大吵那天,你摔門而出,我在雨里找到你,你眼睛紅得像兔子,
但死活不肯哭?!埂窹78,咖啡館對話:臺詞太生硬了,不像戀人,像談判。
去掉那些書面語,記得嗎,我們總喜歡搶對方盤里的甜點,說話總是沒頭沒尾,但彼此都懂。
」「P102,擁抱描寫:嚴(yán)重失實。感覺不對。你寫‘他輕輕擁她入懷’,這不對。
我那一次抱你,用的力氣很大,幾乎把你勒疼,你后來還說差點喘不上氣。你忘了?
你埋在我胸口,呼吸噴在我襯衫第二顆扣子的位置,那里后來總是有點潮?!?/p>
冰冷的文字變成尖針,一根根扎進林薇的瞳孔,捅入她的腦髓,翻攪著她刻意塵封的記憶。
那些細節(jié),那些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隱秘而滾燙的細節(jié),
此刻正以一種公事公辦的、近乎冷酷的批注格式,陳列在她眼前??諝馑坪醣怀楦闪?。
她張大嘴,卻吸不進一絲氧氣,胸口憋悶得快要炸開??謶?。荒誕。
還有一絲被窺破所有隱私的劇烈羞辱。她猛地俯身,雙手重重砸在鍵盤上,
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而幾次敲錯鍵。「你是誰?!?」刪除。太弱了?!副I號的死全家!
有意思?」刪除。不夠?!改膫€變態(tài)?跟蹤我?調(diào)查我?你想干什么????」最終發(fā)出的,
是一串混雜著極致恐懼和憤怒的詰問,語無倫次,標(biāo)點符號亂七八糟:「你到底是誰?
盜號狗還是變態(tài)粉?搞這種惡作劇你***不得好死!??!」發(fā)送。她死死盯著屏幕,
眼球充血,仿佛能穿透這冰冷的液晶屏,揪出后面那個裝神弄鬼的混蛋。
房間里只有她粗重、混亂的喘息聲,還有心臟瘋狂擂鼓般的轟鳴。幾秒的死寂。屏幕右下角,
忽然又彈出一個新郵件的提示小窗。發(fā)件人,依然是:凌霄。主題只有一個字:「噓?!?/p>
鼠標(biāo)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猛地甩過去點擊。郵件正文里,沒有格式,沒有批注,
只有一行字,躺在空白的背景上,像一句幽深的嘆息:「寶寶,你忘了我們的書還沒寫完嗎?
」寶寶……他以前總是這樣叫她,帶著點懶洋洋的拖腔,像是含著一塊永遠化不掉的糖。
林薇像被燙到一樣從電腦前彈開,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銳響。她踉蹌著后退,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激起一陣戰(zhàn)栗。忘了?怎么會忘。那本他們一起構(gòu)思了好久,
連大綱和人物小傳都仔細推敲,卻只寫了開頭幾章的書。書名叫《落日巷尾》,
因為他總說第一次遇見她,是在一條被夕陽浸透的小巷盡頭,她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他說:“寶寶,我們要把它寫完,這是我們倆的?!焙髞砟??后來就沒有后來了。一場車禍,
帶走了他,也帶走了那本未完成的書,和她世界里所有的光。巨大的悲傷和恐懼攫住了她,
讓她渾身發(fā)冷,牙齒咯咯作響。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是凌霄的社交賬號被黑客破解了?
極其了解他們過往的熟人——一個極度惡劣、以玩弄她傷口為樂的熟人——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
她不知道。她的腦子亂成一鍋粥。她猛地轉(zhuǎn)過身,想要沖出去,
逃離這個被詭異信息入侵的空間,去找人求助,或者只是單純地逃離。
就在轉(zhuǎn)身的剎那——身后墻上的空調(diào),突然無聲地啟動了。低沉的運行音緩緩響起,
出風(fēng)口葉片徐徐打開,一陣柔和而溫暖的風(fēng)吹拂出來,
輕輕撩動了她睡袍的衣角和她散落的發(fā)絲??刂泼姘迳?,數(shù)字跳動。最終,
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26℃。林薇的動作僵住了,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二十六度。
那是她在他懷里,最熟悉、最眷戀、最有安全感的溫度。怕冷的她總是手腳冰涼,
而他像個恒溫暖爐。每個相擁而眠的夜晚,每個慵懶假日的清晨,他總是把她整個圈在懷里,
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嘟囔著:“二十六度,專屬林薇牌抱抱熊的設(shè)定溫度,滿意否?
”風(fēng)持續(xù)地吹著,溫柔地包裹住她冰冷顫抖的身體,像一個無聲的擁抱。電腦屏幕還亮著,
那行“寶寶,你忘了我們的書還沒寫完嗎?”的字樣,在空調(diào)低鳴的寂靜里,
閃爍著詭異而幽微的光。林薇站在房間中央,一動不動。寒意順著脊椎,一寸一寸,
緩慢地爬滿了全身。林薇僵在原地,空調(diào)送出的暖風(fēng)拂過她的皮膚,
卻讓她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二十六度。這個數(shù)字像一句咒語,凍結(jié)了她的血液,
也釘死了她的雙腳。喉嚨干得發(fā)緊,她試圖吞咽,卻只感到一陣砂紙摩擦般的疼痛。
大腦瘋狂地發(fā)出指令:逃!離開這里!可身體拒不執(zhí)行。
某種更深層、更蠻橫的力量將她錨定在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暖里。她極其緩慢地,
一寸一寸地扭過頭,視線越過發(fā)燙的電腦屏幕,落在墻壁的空調(diào)控制器上。
那個鮮紅的“26”清晰無比。不是幻覺。房間里只有空調(diào)低沉均勻的運行聲,
像某種巨大生物的呼吸。然后——嗒。一聲極輕微的敲擊聲,來自桌面。她的目光猛地下移。
桌面上,一支她平時用來校稿的紅藍鉛筆,無人觸碰,卻自己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嗒。
又一聲。像是有人用指尖,百無聊賴地敲著桌面。凌霄的習(xí)慣。他思考時,
總喜歡用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敲點什么,桌子,書本,或者她的額頭。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環(huán)顧四周,出租屋狹小逼仄,一眼就能望盡。除了她,
空無一人。窗簾靜靜垂著,門緊緊關(guān)著。“凌…霄?”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擠出來,
微弱得幾乎被空調(diào)聲吞沒。沒有回應(yīng)。但桌上的鉛筆又滾動了一下,
最后停在了她攤開的、寫滿批注的打印稿旁邊。那稿子上,紅色的批注密密麻麻,
刺得她眼睛生疼??謶忠琅f在,像冰水澆頭。但那恐懼之下,有什么東西正在破裂,
涌出滾燙的、幾乎要將她焚毀的情緒。是委屈,是不甘,是這七百多個日夜以來,
噬心刻骨的思念。她猛地撲回電腦前,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鼠標(biāo)。她點開回復(fù),
對著那封來自“凌霄”的郵件,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敲:「證明給我看。」
「如果你是凌霄……告訴我,你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什么?不是市面上買得到的那種?!?/p>
她按下發(fā)送,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幾乎要跳出來。這是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
他當(dāng)時捧著一個歪歪扭扭、自己燒制的陶瓷杯,杯柄甚至有點燙手,
杯身上畫著兩個抽象的小人,底下有一行小字:「給二十六度的林薇」。郵件幾乎是秒回。
「杯子。我做的,丑得要命,你笑了半天。杯底還刻錯了年份,把你生日年份往后推了一年,
我怕你發(fā)現(xiàn),用顏料偷偷蓋住了。藍色的顏料,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點褪色了。」
林薇的呼吸徹底停了。她幾乎是跌撞著沖向書架,
從最底層翻出那個被軟布仔細包好的馬克杯。她顫抖著把它倒過來。杯底,那粗糙的釉面下,
確實透出一點不協(xié)調(diào)的藍色痕跡。她從未注意過。他從未告訴她。哐當(dāng)一聲,
杯子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悶悶的一聲。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