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越野車碾過最后一道山梁時,輪胎在碎石路上打滑,車身劇烈顛簸,
像是要被這片連綿的墨綠色吞噬。車載導(dǎo)航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蜂鳴,
原本清晰的路線圖被濃黑的色塊浸染,青霧嶺的輪廓在屏幕上扭曲、變形,
最終凝成一張咧嘴而笑的人臉——眼窩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嘴角裂到耳根,
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屏幕里鉆出來,咬碎擋風玻璃?!皨尩摹!绷忠懊团牧艘幌聦?dǎo)航儀,
掌心傳來的震動讓他莫名心慌。副駕駛座上的李老板突然劇烈咳嗽,
指節(jié)泛白的手死死攥著一方手帕,咳完后展開,
手帕中央洇開的血漬在儀表盤冷藍色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像極了他昨天在古董市場看到的磷火石?!袄侠?,你確定要跟我進山?
”林野摸向腰間的伐木刀,刀柄纏著的紅綢布被車窗縫隙鉆進來的風掀起,獵獵作響,
“山下阿婆說最近后山不太平,夜里總聽到有人哭,還說……”“說什么?”李老板打斷他,
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他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跡,渾濁的眼睛里透著一種病態(tài)的狂熱,
“說有毛鬼?林野,你都多大了還信這些?你以為我這肺癌是怎么得的?
天天泡在酒局里陪那些孫子喝,醫(yī)生說我活不過半年,我偏要嘗嘗那千年古樹茶的滋味,
說不定喝了能多活幾年?!彼麖墓陌锾统鲆化B照片,照片邊緣還沾著泥土,
顯然是剛洗出來沒多久?!澳憧?,這是上個月我讓無人機拍的,后山那片林子,夜里會發(fā)光。
”林野接過照片,指尖剛碰到相紙就打了個寒顫——照片里的月光慘白如霜,灑在茶林上,
每一片茶葉的脈絡(luò)都泛著幽藍色的光,更詭異的是,葉片的形狀竟和人類的心臟一模一樣,
邊緣還帶著細微的“血管”紋路。最讓他瞳孔劇烈收縮的是,照片右下角的樹冠間,
隱約露出半截青灰色的石像,石像的雙手高高舉起,捧著一顆泛著紅光的球,那球的輪廓,
像極了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斑@地方邪門得很?!绷忠鞍颜掌乩罾习迨掷?,
“要不我們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找阿婆問問情況?!薄暗炔涣肆??!崩罾习灏颜掌нM懷里,
咳嗽聲又涌了上來,“我沒多少時間了,今晚必須找到那棵古樹?!焙笞蝗粋鱽韯屿o,
背著攝像機的陳雪探出頭,她脖子上掛著的銀哨子隨著動作晃了晃,
哨身上刻著的“青霧嶺科考隊”幾個字在黑暗中閃著冷光?!傲指?,李總說得對,
我們都到這兒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我還等著拍點獨家素材,說不定能上熱搜呢。
”她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沒注意到林野和李老板之間凝重的氣氛。林野沒再反駁,
他發(fā)動汽車,越野車緩緩駛?cè)肭囔F嶺深處。山路越來越窄,兩側(cè)的樹木枝丫交錯,
像無數(shù)只干枯的手,在車窗上劃過“沙沙”的聲響,聽得人頭皮發(fā)麻。午夜時分,
三人終于抵達阿婆的破屋。屋子建在茶山邊緣,墻壁是用黃泥糊的,屋頂鋪著茅草,
墻角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藤蔓的葉子形狀怪異,像一個個小巴掌,死死地貼在墻上。
阿婆聽到動靜,從屋里走出來,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衫,
手里拄著一根枯樹枝做的拐杖,渾濁的眼睛在月光下掃過三人,
最后落在了李老板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上?!昂笊?,包里裝的什么?”阿婆的聲音沙啞,
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李老板下意識地把登山包往身后藏了藏,干笑兩聲:“沒什么,
就是些肥料,山上的土壤可能不太好,想改良一下,方便采茶?!卑⑵磐蝗粍×翌澏镀饋?,
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漆黑的茶山,聲音陡然變得尖細,像被掐住脖子的貓:“三十年前,
也有個教授帶著大包小包進山,說要研究茶樹。他跟你一樣,也說包里是肥料,結(jié)果呢?
”她頓了頓,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我們在懸崖下找到他的時候,
他的五臟六腑都被掏出來了,堆在那尊石像的手里,心臟都涼透了。
”陳雪的攝像機突然“咔噠”一聲自動開啟,鏡頭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對準了阿婆身后掛著的蓑衣。
林野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他清楚地看到,蓑衣的褶皺里卡著半片指甲——那指甲呈暗紅色,
邊緣不規(guī)則,形狀竟和人類的心臟一模一樣,指甲縫里還沾著些許黑色的毛發(fā)?!鞍⑵牛?/p>
您說的石像,在哪兒?”陳雪舉著攝像機,語氣里帶著一絲興奮。阿婆猛地轉(zhuǎn)頭瞪著她,
眼睛里的渾濁瞬間褪去,露出駭人的精光:“別問!也別去找!那東西會吃人的!”說完,
她轉(zhuǎn)身走進屋里,“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任憑三人怎么敲門,都再也沒有回應(yīng)。
三人只好在屋檐下搭起帳篷。夜里,林野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帳篷外徘徊,腳步聲很輕,
卻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偶爾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毛發(fā)摩擦聲。他握緊了腰間的伐木刀,
紅綢布在手心被汗水浸濕,變得黏膩。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林野就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他走出帳篷,看到李老板正蹲在不遠處的茶林邊,
手里拿著一個噴霧器,往茶樹上噴灑淡綠色的液體。那液體散發(fā)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聞得人頭暈?zāi)垦??!袄侠?,這是什么?”林野走過去,皺眉問道。李老板慌忙關(guān)掉噴霧器,
壓低聲音:“是生長素,我托人從國外買的,只要讓那些古樹茶吸收了,產(chǎn)量能翻十倍,
到時候我們就能發(fā)大財了?!薄澳惘偭??”林野一把奪過噴霧器,“這地方本來就邪門,
你還亂用藥,不怕出什么事?”他的話剛說完,陳雪脖子上的銀哨子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那聲音尖銳得像指甲劃過玻璃,讓人耳膜生疼。三人同時轉(zhuǎn)頭,只見茶林深處的霧氣中,
緩緩浮起數(shù)十盞紅燈籠,每盞燈籠的燈罩上都繡著一顆跳動的心臟圖案,
紅燈籠在霧氣中飄來飄去,像極了勾魂的鬼火。阿婆的聲音從迷霧中傳來,
縹緲而陰森:“貪心的人,會被燈籠引到石像那里,成為它的祭品?!绷忠巴蝗蛔⒁獾?,
李老板的登山包底部正在滲血,暗紅色的血珠滴在地上,很快就被泥土吸收,
只留下一個個深色的印記。他心中一動,趁李老板不注意,
猛地拉開了登山包的拉鏈——里面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登山包里竟裝著半具尸體!
尸體的上半身被掏空,胸口處是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心臟早已不見蹤影,
洞里塞滿了腐爛的茶葉,茶葉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尸體的手腕上戴著一個藍色的手環(huán),
上面刻著的“青霧嶺科考隊”字樣,和陳雪銀哨子上的標志一模一樣?!澳銡⒘怂??
”林野舉起伐木刀,刀刃在晨光下泛著冷光,眼神里滿是震驚和憤怒。李老板突然狂笑起來,
笑聲嘶啞而瘋狂:“是石像殺的!那東西需要活人獻祭,我不過是幫它找了個祭品而已。
”他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里面裝著淡黃色的液體,“現(xiàn)在輪到你了,林野,
只要把你的心臟獻給石像,我們就能得到千年古樹茶的控制權(quán),到時候你想要多少錢,
就有多少錢?!标愌┑臄z像機突然自動轉(zhuǎn)向李老板,鏡頭里,
他的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皮膚下鼓起一個個大包,很快,那些大包破裂,
露出底下布滿眼睛的肉瘤——每個肉瘤上都長著一只小小的眼睛,眼球渾濁,
死死地盯著林野和陳雪?!肮治?!”陳雪尖叫著后退,攝像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鏡頭摔得粉碎。林野本能地揮刀砍向李老板,刀刃劈在肉瘤上,卻被肉瘤表面的黑毛彈開,
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李老板發(fā)出一聲非人的嘶吼,身上的肉瘤瘋狂蠕動,
無數(shù)條黑色的觸手從肉瘤中鉆出來,朝著林野和陳雪襲來。三人在茶林里亡命奔逃,
身后傳來巨石滾動的轟鳴,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追趕他們。
陳雪突然被腳下的藤蔓絆倒,銀哨子從她脖子上滑落,飛進了旁邊的樹洞。林野伸手去撿,
手指剛碰到樹洞邊緣,就摸到了一團濕漉漉的毛發(fā)——那毛發(fā)又粗又硬,
帶著一股腥甜的氣味,像極了動物腐爛的尸體。他猛地縮回手,
借著晨光往樹洞里看去——樹洞里蜷縮著一具干尸,干尸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
像一層薄薄的紙,胸口處嵌著一塊黑色的石碑,石碑上刻著幾行模糊的字跡:“護茶者,
得長生;毀林者,獻心臟?!薄翱熳甙?!”陳雪爬起來,拉著林野繼續(xù)跑。
李老板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他身上的肉瘤突然爆裂,無數(shù)條黑色觸手噴涌而出,
觸手的尖端是一顆顆小小的眼睛,每只眼睛都在流淚,淚水是暗紅色的,滴在地上,
瞬間就長出了細小的茶芽。“把心臟給我!”他嘶吼著,觸手像毒蛇一樣纏向林野的腳踝。
林野揮刀斬斷纏過來的觸手,卻發(fā)現(xiàn)被斬斷的觸手流出的血液落在地上后,
竟迅速變成了嫩綠的茶芽,茶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很快就長到了膝蓋高,
葉片依舊是心臟的形狀。陳雪突然尖叫著指向天空,林野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山坡上,
那尊青灰色的石像正靜靜地立在那里,石像的雙手高高舉起,
捧著一顆跳動的心臟——那顆心臟的顏色和李老板的皮膚一模一樣,
甚至能看到心臟表面的血管在蠕動,分明就是李老板原本的心臟!
“當年科考隊發(fā)現(xiàn)了石像的秘密?!标愌╊澏吨f,她的聲音里滿是恐懼,
“他們在山洞里找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說,只要獻上活人心臟,
就能獲得千年古樹茶的控制權(quán),還能讓人長生不老?!彼蝗粡陌锾统鲆话沿笆祝?/p>
匕首的刀刃閃著寒光,“但現(xiàn)在,我要把這個秘密公之于眾,不能再讓更多人受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