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鳳欒真摯的告白,我的心,第一次,沒有像以往那樣,冷靜地計算收益和風險。
而是,漏跳了一拍。
我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樣——一個被他捧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呵護著的“露華”。
這個身份,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可他眼中的愛意,卻是真的。
一種純粹到極致的、不求回報的、傻氣又笨拙的真。
這和我以往收割的“情”,完全不同。
劍清塵的愛,是正道君子的責任和占有。
謝無常的愛,是魔道暴君的偏執(zhí)和掠奪。
他們的愛,都帶著強烈的目的性,或為名,或為欲。
而鳳欒的愛,什么都不為。他只是單純地,希望我好,希望我開心。
我沉默了片か,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太子殿下,你……了解我嗎?”
“我了解?!兵P欒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知道你身負血海深仇,知道你內(nèi)心敏感脆弱,也知道你故作堅強的背后,藏著多少傷痛。沒關(guān)系,以后,有我?!?/p>
他說得那么肯定,那么理所當然。
我心中那絲遲疑,變成了更加清晰的……動搖。
《太上忘情道》的總綱里,曾有過一行朱批小字,是開派祖師留下的。
“此道至絕,亦至危。遇至純至性之情,若不能一刀兩斷,必受其反噬,道心淪陷,萬劫不復(fù)?!?/p>
鳳欒的“情”,就是那至純至性之情。
我的道心,在這一刻,發(fā)出了警告。
我應(yīng)該立刻拒絕他,甚至殺了他,斷絕這個變數(shù)。
但我鬼使神差地,卻說了一句。
“讓我想想?!?/p>
這三個字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猶豫,不舍,甚至……一絲害怕。
害怕傷害眼前這個,對我掏心掏肺的少年。
鳳欒聽到我的回答,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好!我等你!”他以為我的猶豫,是女孩子的矜持,“多久我都等!”
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我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刻意地躲著他。
但我越是躲,他便追得越緊。
他會搜集全天下的奇珍異寶,送到我的房間。
他會為了我一句“想看雪”,用大法力,讓六月的萬妖國,飄起鵝毛大雪。
他會笨拙地,學著人族的樣子,為我寫情詩,畫畫像。
他做得越多,我心中的那道裂痕,就越大。
我開始失眠,開始在修煉時,控制不住地走神。我的腦海里,總會浮現(xiàn)出他那雙干凈的眼睛,和他傻氣的笑容。
我甚至開始嫉妒那個虛假的“露華”。
嫉妒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份不屬于我的溫暖。
我的修為,停滯不前了。
不僅如此,我甚至感覺到了倒退的跡象。
這是道心不穩(wěn),即將被情感反噬的前兆。
我慌了。
我第一次,對自己的“道”,產(chǎn)生了懷疑。
我來到這個世界,從一個任人欺凌的孤女,爬到今天元嬰期的修為,靠的就是斬情絕性,靠的就是將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不能輸。
我絕不能,栽在一個傻小子的身上。
我下定了決心。
我必須在他對我用情最深的那一刻,用最殘酷的方式,斬斷這份情。
不僅要斬斷,還要讓他,對我恨之入骨。
只有最極致的恨,才能徹底覆蓋掉這份至純的愛,才能讓我不受反噬,甚至修為更進一步。
我開始重新回應(yīng)鳳欒。
我答應(yīng)了他,在下個月圓之夜,在姻緣樹下,與他結(jié)為道侶。
鳳欒欣喜若狂。
整個妖族,都在為他們太子的婚事,而張燈結(jié)彩。
而我,則在自己的房間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我那根冰冷的“斬情絲”。
我告訴自己,凌霜,這只是你的第一百零一個獵物。
不要有任何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