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看著周圍行色匆匆的人群，我才有一種重新腳踏實地的感覺。一天之內，天翻地覆。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晚高峰的地鐵依舊擁擠，但我擠在人群中，心態(tài)卻完全不同了。過去是麻木和疲憊，現在卻帶著一種竊喜和觀察者的心態(tài)。你們知道嗎？你們身邊站著一個年薪三百萬的首席構想師！他手腕上戴著一塊能改變命運的神奇手表！
這種秘密帶來的快感，難以言喻。
回到家，泡上一碗老壇酸菜牛肉面——這是我的儀式感，提醒自己勿忘初心（主要是窮慣了）。
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再次研究起手腕上的表。
它依舊沉默，冰冷，神秘。
“你到底是什么來頭？”我對著手表自言自語，“為什么選中我？你需要什么？又能持續(xù)多久？”
沒有任何回應。
我想起今天那種隱隱的不安和心虛。這力量來得太容易，太強大，總讓人覺得不踏實。福兮禍之所伏，老祖宗的話不是沒道理的。
網上關于各種神秘物品、詛咒物品、許愿裝置的傳說層出不窮，但大多結局凄慘。我這塊表，是屬于哪一種？
它給我?guī)砗眠\和桃花，會不會也在暗中吸取著什么？比如……我的運氣？壽命？或者更抽象的東西？
越想越覺得脊背發(fā)涼。
我把面條湯喝干凈，下定決心。這表得慎用！不能過度依賴！至少在搞清楚它的來歷和副作用之前，得收斂點。
明天就去古玩市場找那個老頭！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就在我打定主意時，手機又“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微信消息。
“小妖精蕊蕊”發(fā)來一張照片，像是在某個高檔餐廳，菜色精致，環(huán)境優(yōu)雅。配文：“一個人吃飯好無聊哦~林大佬明天晚上有空嗎？我知道一家新開的日料，味道超贊的~（可愛表情）”
緊接著，又一條消息彈出來，居然是那個實習生周小雨？
她的頭像是個卡通兔子，消息也小心翼翼：“林先生，今天真的太感謝您了！那個……關于您中午提到的‘非對稱模型基礎構架’，我……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冒昧地想請教您一下，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方便？（緊張表情）”
我看著兩條風格迥異的信息，哭笑不得。
這手表的魔性，看來遠不止于事業(yè)運。
桃花運這玩意兒，多了也扎手啊。
尤其是，當你分不清哪些是沖著你這個人，哪些是沖著你“首席構想師”的光環(huán)，或者說……是沖著你手腕上這塊表帶來的詭異魅力而來的時候。
我放下手機，嘆了口氣。
福兮禍所伏。古人誠不我欺。
手腕上的表，在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微光。
（第三章 完）
第二天我是被泡面的香氣……不，是被一種叫做“責任”的焦慮感喚醒的。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我臉上，手腕上的表依舊冰涼安靜。昨晚下定決心要去找那個賣表的老頭，這念頭像根刺一樣扎在心里。
年薪三百萬的椅子還沒坐熱乎，我就得開始琢磨退路了？這感覺真特么憋屈。
但沒辦法，那塊表就像個定時炸彈，綁在我手腕上，給我?guī)頋娞旄毁F，也帶來寢食難安。我必須搞清楚它的來歷。
請了個假，借口要處理一些私人事務。蘇茜在電話里聲音一如既往的專業(yè)，沒有絲毫疑問，只是提醒我下午有個項目碰頭會不要錯過。
再次來到古玩市場，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是閑逛蹭空調，這次是帶著使命來的。我目標明確，直奔記憶里那個角落。
市場依舊喧鬧，各色人等穿梭其間，真真假假的古董散發(fā)著陳舊的氣息。我擠過人群，心跳不自覺加速。
到了！
那個角落還在?？伞?/p>
攤子呢？
那個干瘦老頭，那個破木盒子，那一堆舊表……全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賣仿古瓷器的攤位，攤主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大媽，正唾沫橫飛地跟一個游客吹噓她的“乾隆官窯”花瓶。
我心里咯噔一下，趕緊上前：“大姐，麻煩問一下，原來在這兒擺攤的那位老爺子呢？賣舊手表的那位？”
大媽被打斷了推銷，有點不耐煩，上下掃了我兩眼：“賣表的？老孫頭??？好幾天沒來了吧？誰知道呢，這市場人來人往的，興許不干了，興許……嗝屁了？”她說完自己先樂了，繼續(xù)拉著游客看她的花瓶。
老孫頭？
我愣在原地，心里一陣發(fā)涼。好幾天沒來了？不干了？嗝屁了？
這線索難道就這么斷了？
我不甘心，在市場里轉悠了好幾圈，逢人就打聽那個賣舊表的老孫頭?？蓡柫艘蝗Γ凑f不認識，要么就說好久沒見著了，語氣含糊，眼神躲閃，好像這老頭是個什么忌諱似的。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蹲在角落里抽旱煙的老頭，慢悠悠地開口了：“你找老孫？買了他東西？”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對，大爺，我前幾天在他那兒買了塊表。有點事想再問問他，您知道他哪兒去了嗎？”
抽旱煙的老頭瞇著眼，嘬了口煙袋，煙霧繚繞中打量著我：“買的哪塊表？是不是一塊……古里古怪，盤上盡是些鬼畫符，就一根針的？”
我心里一緊：“對！就是那塊！您知道？”
老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他磕了磕煙袋鍋子，聲音壓低了點：“小伙子，那表……戴著沒事？”
他這語氣，讓我后背有點發(fā)毛：“沒……沒事啊。怎么了？那表有什么問題嗎？”
老頭深深看了我一眼，搖搖頭，嘟囔了一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孫啊，回老家嘍?！?/p>
“回老家？他老家在哪兒？”我急切地追問。
“哪兒？”老頭嗤笑一聲，露出幾顆黃牙，“誰知道呢？他說是老家，誰知道是上頭下頭？”他用煙袋桿模糊地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
這話說得我更瘆得慌了。
“大爺，您是不是知道那表……”我還想再問。
老頭卻擺擺手，重新裝上一鍋煙絲，不再看我：“走吧走吧，東西買了就是你的緣法。是好是歹，自個兒受著。找賣主有啥用？我們這行，銀貨兩訖，概不負責?！?/p>
他擺明了不想再多說。
我站在那兒，心里七上八下。這老頭肯定知道些什么！那語氣，那神態(tài)，分明暗示那表不尋常！“上頭下頭”？這是暗示老孫頭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
線索似乎徹底斷了。我揣著一肚子疑慮和不安，悻悻地離開了古玩市場。
回到公司，已經是中午。我有點魂不守舍，連前臺小姐跟我打招呼都沒注意。
電梯里，正好碰上那個技術大牛，王主管。他抱著厚厚的資料，眼鏡片后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心里卻虛得厲害。他會不會已經看出我是個草包了？
下午的項目碰頭會，秦雪親自主持。
會議室里坐滿了項目核心成員，個個表情嚴肅。投影屏上展示著復雜的架構圖和數據流。我坐在秦雪旁邊，如坐針氈。
討論很快進入深水區(qū)，各種專業(yè)術語和技術難題被拋出來。我聽得云里霧里，只能保持沉默，偶爾附和一下秦雪的觀點，或者故作高深地點頭。
王主管幾次提出尖銳的技術質疑，目光時不時落在我身上。
“……所以，按照林先生之前提出的‘混沌錨點’理論，我們嘗試構建了三級糾偏算法，但在模擬運行中，一旦情感熵增超過閾值%……”王主管推了推眼鏡，看向我，“數據冗余會導致邏輯鏈陷入死循環(huán)，這個核心bug我們目前無法解決。林先生，您當初構想這個模型時，是如何規(guī)避這一風險的？”
全場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我臉上。
我頭皮一陣發(fā)麻，手心冒汗。完了，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他媽怎么知道怎么規(guī)避？！
我下意識地摸向手腕上的表。
寶貝！祖宗！快動一動！救場??！
可那表毫無反應，冰冷得像塊普通的鐵疙瘩。
秦雪也看向我，眼神里帶著期待。
我喉嚨發(fā)干，大腦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這個……風險規(guī)避嘛……關鍵在于……呃……動態(tài)閾值調整和……和冗余數據的……異步吸收……”我完全是在胡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王主管的眉頭緊緊皺起。
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徹底暴露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會議桌末尾響了起來。
“那個……對不起，打擾一下?！笔悄莻€實習生周小雨，她似乎鼓足了勇氣，臉漲得通紅，“我……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能不能嘗試引入一個‘情感鏡像緩沖區(qū)’？在熵增數據沖擊主邏輯鏈之前，先將其導入鏡像區(qū)進行預處理和降噪，吸收掉極端波動，再將凈化后的數據反饋回主鏈進行整合？這樣……這樣是不是既能保留熵增帶來的進化可能，又避免了邏輯鏈的直接崩潰？”
她說完，立刻低下頭，不敢看任何人，像是后悔自己多嘴了。
會議室里安靜了一瞬。
王主管愣了一下，隨即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
幾個技術骨干交頭接耳，眼神亮了起來。
“鏡像緩沖區(qū)……異步預處理……有點意思！”一個工程師喃喃道。 “對啊！這樣主邏輯鏈的壓力就小多了！” “雖然實現起來很復雜，但從理論上似乎真的能繞開這個死循環(huán)！”
秦雪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看向周小雨：“很好的思路。王主管，會后立刻組織人手，沿著這個方向進行可行性論證。”
“是，秦總！”王主管這次回答得干脆利落，看周小雨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重視。
我大大地松了口氣，后背的冷汗都快把襯衫浸濕了。
好險！差點就栽了！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周小雨，她正好也偷偷抬頭看我，目光一觸，她立刻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縮了回去。
散會后，我故意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了，才走到正在收拾筆記本的周小雨旁邊。
“周工，剛才謝謝你啊?！蔽艺嬲\地說。
周小雨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差點把筆記本摔了：“??！沒……沒有！林先生您別這么說，我……我就是瞎說的，是在您提出的理論基礎上的一點延伸想法，肯定很幼稚……”
“不不不，真的幫大忙了。”我笑道，“你的思路非常清晰，很有潛力。以后有什么想法，隨時可以來找我討論?！?/p>
“真……真的嗎？”周小雨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驚喜和難以置信，“謝謝林先生！我會努力的！”
她抱著筆記本，幾乎是雀躍著跑出了會議室。
看著她的背影，我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
靠女人救場，還是靠一個實習生……林小凡啊林小凡，你這“首席構想師”的臉往哪兒擱？
這塊表，時靈時不靈，太不靠譜了！今天差點就翻車！
必須盡快找到控制它的方法，或者……找到替代方案?？偛荒芤惠呑踊钤谔嵝牡跄懤铩?/p>
回到辦公室，我關上門，再次抬起手腕，盯著那塊詭異的手表。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我低聲問，“你想要什么？能量？情緒？還是……別的什么？”
表盤沉默，符號扭曲，銀針寂然。
它就像個冷漠的神祇，偶爾降下恩賜，更多時候則是無動于衷地旁觀著我的掙扎。
一種強烈的預感攫住了我。
這好運，不會長久。甚至，可能伴隨著我無法想象的巨大危險。
那個抽旱煙老頭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是好是歹，自個兒受著……”
我打了個寒顫。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