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晶吊燈的光暈柔和地灑落，將宴會廳里每一張?zhí)搨蔚男δ樁煎兩弦粚咏疬叀?/p>
我挽著陸沉舟的手臂，指尖恰到好處地搭在他昂貴的西裝面料上，既顯親密又不失分寸。
“林總真是說笑了，”我彎起嘴角，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聲音甜得能沁出蜜來，
“我們沉舟啊，天天念叨著要跟您多學習，就怕您嫌他年輕不夠穩(wěn)重呢。
”陸沉舟配合地側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那眼神里的溫柔幾乎能溺死人。
他輕輕拍了拍我搭在他臂彎的手背，動作自然又親昵：“是啊，在林總面前，
我永遠都是需要提攜的后輩?！敝挥形夷芨杏X到，他拍我手背的指尖，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對面的林總被我們一唱一和哄得開懷大笑，連連稱贊我們是“郎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
周圍幾位老總也紛紛附和，說什么“陸總和太太真是恩愛，羨煞旁人”。恩愛？我心里冷笑，
胃里卻一陣翻涌。這場持續(xù)了將近一年的戲，我?guī)缀蹩煲莶幌氯チ恕]人知道，
此刻在眾人面前眼神拉絲、默契十足的我們，在一個小時前還坐在同一輛車的后座兩端，
中間隔著的距離足夠再塞進兩個人，全程零交流，氣氛冰冷得能凍死蒼蠅。更沒人知道，
我和陸沉舟，法律上的夫妻，現(xiàn)實中的合伙人，只是一對簽了白紙黑字協(xié)議的“合約夫妻”。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人前是恩愛夫妻，人后是隔壁室友。這就是我們的完美劇本。
……應酬終于結束。黑色的賓利平穩(wěn)地行駛在夜色中，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也瞬間抽干了車內(nèi)最后一絲偽裝的暖意。剛才在宴會上幾乎要黏在我身上的視線驟然消失，
陸沉舟松了松領帶，靠回他那邊的椅背，側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流光溢彩，
只留給我一個冷硬的下頜線條。仿佛我只是一個不小心坐到他車里的陌生人。
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不僅僅是因為站了一晚上，更是因為那繃緊了一晚上的神經(jīng)。
我閉上眼，試圖將那些恭維、試探、虛假的笑聲隔絕在外，但更大的空虛感立刻乘虛而入，
填滿了整個胸腔。這種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車子先停在了他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樓下。
他甚至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示意，便開門下車，
挺拔的背影毫無留戀地消失在玻璃門后。“太太，送您回婚房？”司機老張恭敬地問?！班拧?/p>
”我應了一聲，看著窗外那扇已經(jīng)亮起燈光的窗戶，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蛀空了一個大洞，
呼呼地透著冷風。那套為了應付各方 scrutiny 而準備的，
奢華卻冰冷的“婚房”，今晚我一個人實在不想回去?！安涣耍瑥垘煾?，”我忽然開口，
一種強烈的、想要掙脫什么的反叛欲望攫住了我，“在前面的‘迷蹤’酒吧門口停一下。
”老張似乎有些意外，但從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沒多問一句：“好的，太太。
”“迷蹤”是會員制，私密性極好。我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卡座，點了一排酒。
喧鬧的音樂震耳欲聾，斑斕的燈光切割著人們的臉孔。我靠在柔軟的沙發(fā)里，
看著舞池里晃動的人群，試圖讓自己融入這放縱的氛圍里，
把那個令人窒息的完美世界拋在腦后。幾個朋友過來了，嘻嘻哈哈地鬧著。不知道誰先起哄，
說看我今晚心情不好，得找點樂子?！鞍涯銈冞@兒最會哄人開心的‘小朋友’叫來幾個。
”朋友笑著對侍應生吩咐。我張了張嘴，想拒絕，但那個“好”字卻鬼使神差地溜了出來。
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快意。很快，幾個年輕漂亮的男孩走了過來，衣著時尚，
笑容清爽又帶著恰到好處的討好。他們很會活躍氣氛，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不動聲色地恭維著你，陪你玩骰子，替你倒酒。
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小、眉眼甚至有幾分像大學時期陸沉舟的男孩湊近我，
用那雙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看著我，聲音溫柔：“姐姐，你好像有點累了，要不要玩點簡單的？
”他拿起一顆葡萄，作勢要喂我。酒精讓我的反應慢了半拍。
就在那顆冰涼的葡萄快要碰到我嘴唇的瞬間，我忽然有所感應般地抬起頭。
目光穿過晃動的人群和迷離的燈光，猛地撞上了一道冰冷銳利的視線。心臟驟然停跳，
血液仿佛瞬間凝固。陸沉舟！他正站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卡座邊，
身邊圍著幾個我見過的商業(yè)伙伴。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愕、探究和玩味。
而他，我的“丈夫”陸沉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我，看著那個湊得極近的男模，看著那幾乎要喂到我嘴邊的葡萄，
看著我這副荒誕糜爛的樣子。那眼神比西伯利亞的寒流更刺骨，比最鋒利的刀刃更傷人。
一瞬間，天旋地轉。音樂聲、喧鬧聲潮水般褪去，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雙深不見底、冰冷徹骨的眼睛。他看到了。他全都看到了。
2）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凍結了。陸沉舟的視線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牢牢釘在我身上，
讓我動彈不得。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
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卻令人心悸的暗流。他身邊的幾個男人顯然也認出了我，臉上驚訝過后，
便迅速換上了看好戲的玩味表情，彼此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甚至有人嘴角噙著曖昧的笑意，低聲對陸沉舟說了句什么。陸沉舟沒理會。
他甚至沒有再多看那個幾乎要貼在我身上的男模一眼，他的目光自始至終，
只落在我一個人身上。那眼神里沒有暴怒，沒有指責，
只有一種極致的、幾乎要將人靈魂都凍結的冷。冷得讓我血液倒流，
冷得讓我剛剛喝下去的所有酒精都瞬間蒸發(fā)，只剩下徹骨的清醒和難堪。然后，他動了。
他只是極輕微地對我們這個方向頷首示意了一下，
仿佛只是偶然瞥見了一個不算太熟的商業(yè)伙伴，禮貌而疏離。隨即，他便面無表情地轉回頭，
對同伴們說了句什么，然后率先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酒吧。自始至終，
他沒有朝我走進一步，沒有發(fā)出任何質問。他就這樣，留下一個冰冷至極的背影，
和一座瞬間壓在我心口的、名為“社死”的冰山。他走了。
周圍的音樂和喧鬧聲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回我的耳朵，卻變得無比刺耳。
那個舉著葡萄的男孩手還僵在半空，小心翼翼地問：“姐姐……你沒事吧？”我猛地回過神，
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偏頭躲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鼓，幾乎要跳出來。“沒、沒事。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手指冰涼，指尖都在微微發(fā)抖，“你們……先走吧，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迸笥褌円膊煊X到了不對勁，面面相覷，但看我臉色煞白，終究沒多問，
默契地打發(fā)走了那幾個男模?！奥?，剛才那個……是陸總吧？”好友小雨湊過來，
壓低聲音，一臉擔憂和后怕。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卻吸不進一絲氧氣，
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完了。這兩個字像魔咒一樣在我腦海里盤旋。
他不是應該在他的公寓里嗎？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是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嗯。
”我從喉嚨里擠出一個音節(jié)，再也坐不住了，“我們走吧。”逃離那個讓我窒息的卡座，
逃離那些可能還在暗中打量、竊竊私語的視線。一路上的霓虹燈變得光怪陸離，
像極了對我剛才荒唐行為的嘲諷?；氐侥情g奢華卻空曠冰冷的“婚房”，我連燈都沒開，
直接癱坐在客廳巨大的沙發(fā)上，黑暗中只能聽到自己急促還未平息的心跳聲。
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了煎熬。他會怎么做？憤怒地打電話來斥責我敗壞了他的名聲？
冷靜地通知律師，準備以“違反協(xié)議條款”為由找我算賬？
還是直接將他拍下的照片或視頻甩給我，讓我徹底滾出他的生活？
我設想了無數(shù)種他可能采取的、冷酷而符合商業(yè)邏輯的反應。以陸沉舟的性格，
他絕對做得出來。時間在寂靜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灰白。我像一座雕像一樣坐著，
神經(jīng)緊繃地等待著審判的降臨。然而，什么也沒有。手機安靜得像塊板磚。沒有電話，
沒有信息，甚至連一個憤怒的表情符號都沒有。這種死寂般的沉默，
比他任何疾風驟雨般的發(fā)作更讓我心慌意亂。他到底在想什么？這種懸而未決的未知，
才是最深沉的折磨。就在我被這種無聲的凌遲逼得幾乎要崩潰時，
玄關處傳來了清晰的電子鎖開啟的“嘀”聲。我的脊背瞬間僵直。他來了。他不是用電話，
而是親自來了。腳步聲不疾不徐地靠近，沉穩(wěn)得令人窒息。
客廳的水晶吊燈“啪”一聲被打開，突如其來的刺目光線讓我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陸沉舟站在燈光下，身上還帶著夜間的微涼氣息。他已經(jīng)換下了晚宴上的西裝，
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領口微敞，卻絲毫不見慵懶，反而更添幾分冷峻。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從上到下，緩慢地掃視了一圈，仿佛在評估一件出現(xiàn)瑕疵的商品。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攥緊了手心，強迫自己抬起頭，準備迎接他的狂風暴雨。
然而，他開口了，聲音平靜無波，甚至聽不出絲毫情緒，
卻比任何厲聲斥責都更讓我難堪：“看來，是我這個‘名義上的老公’最近太過失職，
竟然讓陸太太寂寞到需要來這種地方……點人陪了？”3）他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穩(wěn)，
卻像一把淬了冰的細針，精準地刺進我每一根緊繃的神經(jīng)。沒有咆哮，沒有質問，
只有這輕描淡寫的一句，就將我釘死在了“饑渴”、“寂寞”、“出軌未遂”的恥辱柱上。
臉頰瞬間燒灼起來，比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更甚。我猛地站起身，試圖找回一絲氣勢，
聲音卻因為心虛和一夜未眠的疲憊而有些發(fā)顫：“陸沉舟，你少在這里陰陽怪氣！
我們之間有協(xié)議，互不干涉私生活！我去哪里，做什么，跟你沒關系！”“協(xié)議？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詞，唇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里沒有半分笑意，
只有冰冷的嘲諷，“協(xié)議第三條，
乙方（也就是你）需在任何公開及可能引發(fā)公開聯(lián)想的私人場合，
維護甲方（也就是我）及婚姻關系的名譽與形象。需要我提醒你，‘迷蹤’雖然是會員制，
但并非與世隔絕，里面有多少雙認識你‘陸太太’這雙眼睛的眼睛，需要我?guī)湍銛?shù)一數(shù)嗎？
”他踱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壓迫感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你猜，
如果今天晚上的任何一張照片流出去，標題會怎么寫？《陸氏總裁夫人深夜買醉，
私會年輕男?！罚窟€是《豪門婚姻亮紅燈，陸太太寂寞難耐酒吧尋歡》？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砸在我心上，冷得我牙齒都在打顫。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我當時只圖一時痛快，完全忘了“陸太太”這個身份本身就是一座透明的囚籠。
“我……”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辯駁都蒼白無力。“看來，”他打斷我，
目光掃過我身上還沒換下的、帶著煙酒氣的裙子，眼神里的嫌惡毫不掩飾，
“陸太太最近的精力確實過于旺盛，以至于需要到那種地方去發(fā)泄。”他頓了頓，
像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
終于拋出了他的判決：“既然正式的社交場合和家庭生活都無法消耗你多余的精力，
從明天起，跟我去公司。作為我的特別生活助理，為期三個月。我會親自‘監(jiān)督’你，
讓你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再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見那些不該見的人?！蔽殷@呆了，
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吧钪恚咳ツ愎?？陸沉舟你瘋了？！”我失聲叫道，
“我是你的合伙人！不是你的傭人！你憑什么？！”“憑你違反了協(xié)議，
差點給我的名譽和公司形象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他語氣冰冷，不容置疑，
“要么接受這個安排，用三個月的‘服務’來彌補你的過失。要么，
我現(xiàn)在就讓律師啟動程序，追究你的違約責任。你選?！彼o了我選擇，但我根本沒有選擇。
違約金的數(shù)字龐大到足以讓我這些年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我輸不起。
屈辱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我看著他那張冷漠英俊的臉，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場交易里，他始終握著主導權。之前的和平共處，
只是因為我還“安分守己”?，F(xiàn)在，我越界了，所以他收緊了繩索。我死死咬著下唇，
直到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鐵銹味。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我接受。
”他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答案，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昂芎谩！彼⑽㈩h首，
仿佛只是敲定了一樁商業(yè)合同，“明早七點，我要在辦公室看到手磨的藍山，溫度92度。
還有，我不喜歡等人?！闭f完，他不再多看我一眼，仿佛多待一秒都會玷污他的空氣，
轉身徑直走向書房，關上了門。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空曠冰冷的客廳里，
像是剛剛打輸了一場無聲的戰(zhàn)爭，渾身脫力，卻又被巨大的不甘和憤怒填滿。生活助理？
92度的藍山？陸沉舟，你夠狠。這一刻，什么空虛，什么寂寞，
全都被熊熊燃燒的斗志和報復欲所取代。好啊，你想玩是吧？我奉陪到底。
看看這三個月的“貼身”服務，到底是誰先受不了4）七點整。我踩著最后一聲秒針的滴答，
站在了陸沉舟辦公室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門前。手里捧著的，
是一杯我嚴格按照YouTube教程、幾乎用掉半包豆子才勉強折騰出來的手磨咖啡。
溫度計顯示：92.0度。 完美。
完美得讓我想把這杯玩意兒潑在他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深吸一口氣，我敲響了門。
“進?！崩锩?zhèn)鱽硭翢o波瀾的聲音。我推門進去。陸沉舟已經(jīng)坐在辦公桌后，
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硬的側影。他正低頭看著文件，
甚至沒有抬眼看我一下。“陸總，您的咖啡?！蔽覍⒈虞p輕放在他桌面右手邊慣放的位置，
聲音盡可能保持平穩(wěn)專業(yè)，盡管握著杯托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這才抬起眼，
目光先落在那杯咖啡上，然后才慢條斯理地移到我臉上。那眼神，
像是在評估一件新到的辦公用品。他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端起杯子，湊近唇邊，
極輕地啜飲了一小口。時間仿佛被拉長。我?guī)缀跄苈牭阶约盒奶穆曇?。然后?/p>
他微微蹙了下眉，將杯子放回桌面，發(fā)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溫度對了，”他開口，
聲音平淡，“豆子磨得太粗，水粉比不對，過度萃取，酸澀感太重。”他抬起眼，
終于看向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滿意，只有挑剔。 “明天注意。出去吧。
”一股火氣猛地竄上我的頭頂。92度！一毫米不差！他居然還能挑出這么多毛病！
我?guī)缀跸肓⒖谭瘩g，問他是不是長了一條黃金舌頭的狗鼻子！但我忍住了。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是，陸總。我會改進。”我?guī)缀跏且е蟛垩罃D出這句話，
然后轉身，踩著僵硬的步子離開了他的辦公室。門在身后關上，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 第一個回合，完敗。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陸沉舟的“生活助理”，根本就是一個全方位、無死角的刁難陷阱?！疤K助理，會議記錄，
十分鐘后我要看到重點摘要，不是流水賬。” “蘇助理，這份合同里的數(shù)據(jù)重新核對，
下班前給我結果?！?“蘇助理，我中午的餐食去掉所有香菜和胡蘿卜絲，一片都不許有。
” “蘇助理，我明天的行程表顏色代碼不對，重新做。用我習慣的色系。
”他的指令一條接一條，精準、高效、且毫無人性。從工作到生活，事無巨細。
更讓我難堪的是，他似乎毫不介意讓全公司的人看到他對我的“特殊關照”。
他總是用內(nèi)線電話叫我，而不是通過秘書。他會在開放式辦公區(qū)直接叫住我，
吩咐一些諸如“咖啡冷了，換一杯”或者“領帶和西裝顏色不搭，
去我休息室重新拿一條”之類瑣碎又引人遐想的命令。
我能感覺到那些投射在我背后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同情的、甚至幸災樂禍的。
“看見沒？就是那個新來的生活助理，蘇蔓?！?“長得是挺漂亮，可惜了，
惹到陸總了是吧？天天被這么折騰?！?“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另一種‘重視’呢？
你沒發(fā)現(xiàn)陸總罵歸罵，但所有經(jīng)手的事還是都交給她嗎？” “嘖，別說，
陸總好像從來沒讓哪個女的離他這么近過……”竊竊私語如同無處不在的背景音，
讓我如芒在背。而我，蘇蔓，曾經(jīng)也是名校畢業(yè)，在談判桌上能和對方據(jù)理力爭的合伙人，
現(xiàn)在卻整天圍著一個人的咖啡、餐食、領帶、行程表打轉，還要忍受全公司的圍觀和議論。
屈辱感和怒火在我心里交織、發(fā)酵。但我忍了下來。每一次被他刁難，每一次聽到那些議論，
我想起酒吧里他那個冰冷的眼神，想起他提出的那個屈辱的“選擇”。好，陸沉舟。
你想看我狼狽，想看我被磨平棱角，想讓我認輸求饒？偏不。我拿出比當年高考還拼的勁頭，
程表顏色代碼背得滾瓜爛熟；我甚至開始研究他那挑剔的味蕾到底偏愛哪家餐廳的哪個菜式。
我在學習，在適應，在把他的刁難當成一個個需要攻克的業(yè)務難題。偶爾，在給他送文件，
看到他因為某個項目難題而蹙眉，或者聽到他語氣冰冷地駁回下屬一個不負責任的方案時，
我甚至會冒出一種極其荒謬的念頭——這個男人，在工作上，
確實有著令人發(fā)指的高標準和可怕的專注力。但這絲毫不能減輕我對他的“恨意”。
這天下午，我抱著一摞需要他簽字的文件，再次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斑M。”我推門進去，
他正在開一個視頻會議，用的是英語，屏幕那頭似乎是海外的重要客戶。
他示意我先放在一邊。我放下文件，正準備離開，
目光無意間掃過他桌面——他常用的那支萬寶龍鋼筆不見了，
手邊放著的是一支普通的簽字筆。鬼使神差地，我放輕腳步，
走到他辦公桌旁的那個簡約立柜前——我知道他習慣把備用文具放在第一個抽屜。
我輕輕拉開抽屜，果然看到了那支熟悉的鋼筆。我把它拿出來，
無聲地放在他手邊最容易拿到的地方。他正專注于屏幕上的談判，甚至沒有轉頭，
只是極其自然地從旁邊抽了一份文件，同時伸手精準地拿起了那支鋼筆，流暢地拔開筆帽，
在需要標注的地方劃了下去，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停頓。做完這一切，
我才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辦公室。關上門，我靠在墻上，忽然覺得有點可笑。
我竟然已經(jīng)開始熟悉他的工作習慣，甚至能預判他的需求了。這到底算是我的進步，
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投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場由一杯92度咖啡開始的“懲罰”，
似乎正朝著一個我無法預料的方向，悄然滑去。5）日子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一天天劃過。
我和陸沉舟的關系進入了一種全新的、扭曲的“和諧”模式。他依舊吹毛求疵，
我依舊表面順從、暗地里咬牙切齒地完成他所有離譜的要求。但我們之間的對抗，
似乎從最初的單方面“凌遲”，慢慢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斗法”。比如那杯92度的咖啡。
在被連續(xù)退回三次，并附贈“酸澀”、“焦苦”、“醇厚度不足”等精準毒舌評價后，
我周末直接殺去朋友開的手沖咖啡館，惡補了大半天。周一，
我將一杯嚴格按照黃金水粉比、用了特定悶蒸手法沖泡的藍山放在他桌上。他端起來，
喝了一口，停頓了兩秒。 然后，什么也沒說，放下杯子，繼續(xù)看他的文件。沒有表揚。但，
他喝了第二口。并且，那天上午沒有再因為咖啡的問題找過我麻煩。這對我來說，
簡直就是一場值得開香檳慶祝的階段性勝利！再比如他的行程表。
在他第三次指出顏色代碼“不符合視覺習慣”后，我直接把他常用的色系潘通號都背了下來，
做了一份堪稱設計范本的日程表發(fā)給他。他收到郵件，點開，掃了一眼。 內(nèi)線電話響了。
我接起來，準備迎接新一輪的刁難。 他卻只是沉默了一下，
然后說了句：“下午三點和星耀的李總開會，背景資料準備兩份?！?“好的，陸總。
”我平靜地回答。 電話掛斷。 沒有挑剔。甚至……算是一句正常的工作指令？
我握著話筒，愣了好幾秒。這感覺……比被他罵一頓還讓人不適應。
我似乎漸漸摸到了一點和他相處的門道——這個男人，對愚蠢和不用心零容忍，
但對真正達到甚至超越他標準的東西，會給予一種沉默的、吝嗇的認可。這種認知，
讓我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最初的屈辱和憤怒還在，但里面摻雜進了一絲好勝心。
我倒要看看，這個男人的標準到底有多高，底線又到底在哪里。然而，
這種扭曲的“平靜”很快被打破。那天下午，
我需要去陸沉舟的休息室里找一份他指明要的舊項目檔案。他的休息室和辦公室相連，
我很少進來，這里和他的人一樣，整潔、冰冷、一絲不茍，幾乎沒有生活氣息。
檔案盒放在書架的最高層。我踮起腳去夠，不小心碰落了旁邊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
紙張散落一地。我暗罵一聲自己的笨手笨腳，趕緊蹲下去收拾。大多是些無關緊要的舊文件。
我的目光卻被其中一張紙吸引住了。那是一份私人醫(yī)院的體檢報告復印件。姓名：陸沉舟。
日期是……三個月前。我的心臟莫名一跳。下意識地快速瀏覽起來。各項指標數(shù)據(jù)密密麻麻，
我看不太懂，但最后醫(yī)生手寫的診斷建議卻像針一樣扎進我的眼睛里：“長期精神高度緊張，
過度疲勞，胃部潰瘍反復發(fā)作，建議立即調整工作節(jié)奏，避免刺激性飲食，
尤其是酒精和咖啡因，定期復查?！蔽笣儭苊獯碳ば燥嬍场Х纫颉?，
他每天讓我磨的那杯92度的、被他百般挑剔的藍山咖啡……他根本就不能喝！
一股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別的什么情緒猛地沖上我的頭頂。
他每天都在用他根本不能碰的東西來刁難我？這算什么？自虐式的懲罰？
還是僅僅為了讓我浪費時間？我捏著那張紙，手指微微發(fā)抖。所以，
我那些熬夜研究咖啡豆研磨度和水溫的晚上，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像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陸沉舟站在門口，目光落在我手上，
落在那張散落的體檢報告上。他的臉色幾乎在一瞬間沉了下去，眸色變得深不見底，
冰冷得嚇人?！罢l允許你動我的東西？”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6）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砸進死寂的潭水，驚得我猛地一顫，
那張輕飄飄的體檢報告幾乎脫手。我下意識地把紙藏到身后，像個被抓包的小偷，心臟狂跳，
卻強自鎮(zhèn)定地站起身：“我不小心碰掉了文件夾，只是在收拾……”“收拾？
”他邁步走進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經(jīng)上，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目光銳利如刀，死死盯著我藏在背后的手，“收拾需要仔細閱讀我的私人醫(yī)療報告？”完了。
他看到了。一種被徹底窺破隱私的難堪和憤怒在他眼中積聚，
那是一種比酒吧被抓時更冰冷的寒意，帶著實實在在的怒火。“拿出來?！彼斐鍪?，
聲音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我知道躲不過去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沖動猛地涌上來。
我非但沒有拿出來，反而將那張紙更緊地攥在手里，抬起頭直視他，
豁出去般地反問：“陸總既然有嚴重的胃潰瘍，醫(yī)生明確建議禁止咖啡因，
為什么還要每天讓我磨那杯根本不能喝的藍山？折磨我很有意思嗎？
還是看著我跟個傻子一樣研究沖泡手法，讓你特別有成就感？
”我的質問像連珠炮一樣砸出去，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陸沉舟的臉色更加難看，
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他顯然沒料到我會直接反擊，眼中的怒火更盛，猛地上前一步，
幾乎要貼上我，試圖直接奪過我手里的紙?！疤K蔓！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把東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