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城，這地兒名頭挺響，但說白了就是大西北犄角旮旯里的一座小城。特點嘛，
就仨：風大干燥、土多土厚、以及羊頭肉香。往年這時候，
金城周遭的山頭個個都跟得了癩痢頭似的，灰黃灰黃，
稀稀拉拉長著幾棵掙扎求存的歪脖子樹，倔強地詮釋著什么叫“生命的頑強”。風一吹，
那真是“金城風起沙飛揚，路人張嘴一口糧”，別提多帶勁了。但今年，邪門了。
天上的云跟不要錢似的，厚得都快耷拉到人腦袋上了。那雨，
淅淅瀝瀝、嘩嘩啦啦、噼里啪啦……就沒個完！一下就是大半個月，中間偶爾歇個氣兒，
還沒等人們把晾出去的衣服收干透，又一波雨劈頭蓋臉砸下來。
金城的女男老少們都快發(fā)霉了，見面打招呼都從“吃了沒？”變成“這雨還沒停吶？
”更邪門的是那山。往年光禿禿的山巒，被這沒完沒了的雨水一澆，跟打了激素似的，
蹭蹭地往外冒綠意。先是星星點點的草芽，然后迅速連成片，沒過多久，
那綠色濃得都快滴下來了，郁郁蔥蔥，生機勃勃得讓人心里發(fā)毛?！捌媪斯至耍?/p>
”老馬蹲在自家羊頭肉攤子門口，叼著旱煙袋，愁眉苦臉地看著遠處綠油油的山頭，
“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山能綠成這德行！跟抹了油漆似的。
”老馬是金城有名的“馬記羊頭肉”的老板，他家三代都是做這個的。羊頭肉這東西，
看似簡單，實則門道深得很。煮的火候、拆肉的技巧，
尤其是那一碗畫龍點睛的“靈魂汁子”，那是老馬家秘不外傳的寶貝。澆上那汁子，
原本略顯肥膩的羊頭肉瞬間升華，香氣撲鼻，口感層次豐富，
讓人吃了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金城人常說：“沒吃過馬爺?shù)难蝾^肉，
不算來過金城；沒澆上馬爺?shù)撵`魂汁子，那羊頭肉就算白吃了！”可最近這雨，
下得老馬心里也淅淅瀝瀝的。生意淡了不少，誰愿意冒著大雨出來就為吃口羊頭肉呢？
更重要的是，他看著那綠得反常的山，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心里怦怦跳，
好像有啥大事要發(fā)生。城里其他人也議論紛紛?！奥犝f沒？
王老六他家后院那棵枯了十年的老槐樹，前天居然發(fā)新芽了！”“這算啥？
我家那口子養(yǎng)啥死啥的仙人掌，昨天居然開花了！艷紅艷紅的，嚇人不？”“這雨再下下去，
咱金城怕不是要改名叫‘綠城’或者‘雨城’了？”“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往年這時候旱得能渴死駱駝，今年這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币环N莫名的疑惑和隱隱的不安，
彌漫在整個金城。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頭頂那片被濃密雨云覆蓋的高空，
尋常人類的視線和儀器無法探測的維度，正發(fā)生著更加“不對勁”的事情。
一個巨大的羊型虛影，散發(fā)著微弱的磷光，正懸浮在那里。它的大小堪比山岳，
身形模糊不清，似乎是由云霧和水汽構(gòu)成，但輪廓分明就是一頭羊，
巨大的羊角彎曲出威嚴的弧度。它那雙由閃爍雷電形成的眼睛，
正慵懶地俯瞰著下方因為雨水而變得綠意盎然的大地，以及那座小小的金城?？諝庵校?/p>
彌漫著一種低沉而模糊的絮語，像是風吹過峽谷的嗚咽，又像是無數(shù)細碎雨滴碰撞的輕響。
但若真有誰能聽懂這非人之語，
渴望的字節(jié)：“靈魂汁子……澆給~”“靈魂汁子……澆給~~”“……”這低語穿透云層，
混入雨聲，悄無聲息地落入金城，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些東西。比如，
老馬家那缸祖?zhèn)鞯摹⑿枰谔囟ㄌ鞖鈼l件下自然發(fā)酵的靈魂汁子原漿，
最近似乎比往常更加活躍，冒出的氣泡都帶著一股子歡欣鼓舞的勁兒。2.雨還在下，
老馬的愁緒比天上的云還濃。生意差還能忍忍，關(guān)鍵是，他的“靈魂汁子”庫存告急了??！
這靈魂汁子，之所以叫靈魂，就是因為其制作工藝極其復(fù)雜且依賴天時地利。
其中幾種關(guān)鍵香料需要每年特定的干燥大風天氣才能炮制。而那核心的發(fā)酵原漿，
更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老窖”，
需要時不時吸收金城特有的干燥空氣和陽光味道來維持風味平衡?？蛇@倒好，
連續(xù)大半個月的潮濕雨水，別說曬香料了，那缸老窖原漿再吸收水汽，
味道都快變得不倫不類了！老馬守著那口寶貝大缸，唉聲嘆氣：“完了完了，再這么下去，
咱馬記的招牌非得砸在這場雨手里不可！這賊老天，抽的什么風！
”他嘗試著用最后一點庫存的干料，熬制了一小批新的汁子，澆在當天煮好的羊頭肉上。
嘗了一口，老馬的臉皺成了苦瓜：“呸！味兒不對！水垮垮的，一點都不‘靈魂’！
這拿出去賣，不是砸招牌嗎？”無奈之下，
老馬做出了一個痛心的決定：暫停供應(yīng)澆汁羊頭肉，只賣白切的。當然，價格得降降。
消息一出，老主顧們一片哀嚎?！吧?？馬爺，沒靈魂汁子的羊頭肉還有撒吃頭？
不如去吃水煮菜葉子！”“就是就是！我等這口等了好幾天了，你就給我看這個？”“老馬，
是不是秘方丟了？這可不行??！咱金城的魂兒不能丟啊！
”老馬只能陪著笑臉解釋：“對不住，對不住各位老少爺們兒！實在是這鬼天氣，
汁子沒法做??！等天晴了，一定補上！一定補上！”雖然白切羊頭肉味道也不差，
但沒了那畫龍點睛的一筆，總覺得少了精髓。馬記攤子的生意，愈發(fā)清淡了。這天下午，
雨稍微小了點，成了毛毛雨。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拎著公文包，冒著雨絲，
循著記憶里的香味找到了老馬的攤子。一開口，原來是外地來的。他是個美食博主，
網(wǎng)名“吃遍天下不吃虧”，特意千里迢迢跑來金城，
就是為了這口傳說中的“靈魂汁子澆羊頭”?！袄习?，來份招牌羊頭肉，汁子多澆點！
”他興沖沖地坐下，一臉期待。老馬一臉尷尬，搓著手：“那個……小伙子，對不住，
今天……今天沒有汁子。”“啥？”博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如同被雷劈了，
“沒……沒有汁子？老板你別開玩笑！我特意坐了三天火車才到的！”“真對不住，
”老馬苦著臉解釋，“實在是天氣原因，汁子做不了，你看，
只剩白切的了……”博主如喪考妣，看著那盤只有蔥花和鹽調(diào)味的白切羊頭肉，
感覺自己的夢想碎裂了。他跋山涉水，克服了暈車“暈船”，
甚至路上還差點被一場泥石流堵在半道，結(jié)果就這？“不——！”他發(fā)出一聲悲鳴，
抱著頭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
老馬看得都有些不落忍了。就在這時，或許是太過悲憤，或許是連日趕路勞累，
又或許是這金城詭異的潮濕天氣作祟，這位博主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胃里翻江倒海。
“呃……老板，廁……廁所在哪兒？”他虛弱地問。老馬趕緊指了后面小巷子的方向。
博主捂著肚子，踉踉蹌蹌地沖進小巷子，找了個角落，也顧不得臟不臟了，
“哇”地一聲吐了起來。吐完之后，他感覺舒服了點，但渾身無力，
靠在濕漉漉的墻壁上喘氣。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西裝，讓他看起來無比狼狽。他抬起頭，
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悲從中來，用盡最后的力氣發(fā)出控訴：“賊老天！你還我靈魂汁子——！
??！”聲音在小巷里回蕩，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怨念。突然，
一道微不可察的淡綠色光暈從天而降，如同被他的怨念吸引，精準地融入了他的身體。
博主猛地一激靈，感覺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剛才的虛弱感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飽腹感？甚至還打了個帶著淡淡羊膻味的嗝？“咦？
”他驚訝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發(fā)現(xiàn)不僅沒事，
甚至感覺還能再吃三斤羊頭肉——如果有汁子的話。他疑惑地撓撓頭，走回攤子，把錢付了，
雖然沒吃到靈魂汁子頗為遺憾，但身體這奇怪的變化更讓他納悶。他決定先回旅館休息一下，
從長計議。老馬看著博主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造孽啊……”他轉(zhuǎn)身回到屋里，
看著那缸因為潮濕而“心情抑郁”的汁子原漿，又嘆了口氣。他沒注意到，
缸里原本有些沉悶的汁液，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冒出的氣泡也活躍了幾分，
仿佛……接收到了某種同頻但遙遠的呼喚？而金城上空，那巨大的羊形惡魔虛影，
似乎輕輕晃動了一下巨大的頭顱，
一絲滿意：“渴求……純粹的渴求……靈魂汁子……澆給~”3.自打那天的雨中小插曲后，
金城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了。不僅僅是天氣和環(huán)境，連城里的人和動物都開始有點不對勁。
先是家畜家禽。李嬸家養(yǎng)的那群羊，平時挺溫順，最近卻老是仰著頭，對著天空“咩咩”叫，
叫得格外綿長悠遠，眼神里仿佛帶著虔誠的期待？王老五家的大黃狗，不追雞攆鴨了，
改成對著綠油油的山坡發(fā)呆，時不時還學(xué)著羊“咩”一聲，嚇得王老五差點帶它去看獸醫(yī)。
然后是植物。不僅山綠了，城里的花草樹木也瘋長。綠化帶里的冬青樹躥得比墻還高，
張大爺精心培育的盆景一夜之間長得張牙舞爪，充滿了野性的美感。更離譜的是，
街邊磚縫里冒出來的草，都格外鮮嫩多汁，看著……看著居然有點好吃？最后是人。
金城的市民們，或多或少都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行為傾向。比如，
突然特別想吃青菜的肉食主義者，或者無肉不歡的人突然對著一盆水煮菜流口水。
廣場舞大媽們的伴奏音樂，不知何時混進了一些奇怪的、類似羊叫的咩咩背景音，
而她們跳得格外起勁，動作還帶點蹦跳的韻律。幾個平時沉默寡言的礦工大哥，
下班后居然聚在一起，深情地眺望著遠方的綠色山坡，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謠，眼神迷離。
最明顯的共同點是。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
都在有意無意地、更加頻繁地提到“羊頭肉”和“靈魂汁子”。“哎，你說，
要是現(xiàn)在來上一碗馬爺那澆滿汁子的羊頭肉，得多美??！”“別提了，口水下來了！
這鬼天氣，啥時候能晴啊？”“沒有靈魂汁子的日子，
真是寡淡無味……”這種集體性的、略帶怨念的渴望，如同無形的波紋，不斷向天空擴散。
金城上空，那只羊形惡魔的虛影似乎更加凝實了一些。它愉悅地吸收著這些渴望，
低語聲變得更加清晰，
圍也更廣了：“渴望……更多的渴望……靈魂汁子……澆給~~”這種大規(guī)模的非正常現(xiàn)象，
終于引起了相關(guān)部門的注意。市里派出了一個專家小組，
由氣象、環(huán)境、生物、心理等多方面的專家組成，帶隊的是一位以嚴謹著稱的老教授，姓嚴。
嚴教授帶著團隊，冒著雨進駐金城。他們架設(shè)氣象監(jiān)測站，采集土壤和水樣，檢測空氣成分，
給行為異常的居民做問卷調(diào)查和心理評估，甚至還采訪了那些學(xué)羊叫的狗和望天的羊。
初步結(jié)果很快出來，卻讓專家們更加困惑。氣象數(shù)據(jù)顯示，雨水成分正常，
只是降水量異常偏多。云層結(jié)構(gòu)……呃，似乎有點異常能量波動，但儀器無法精準捕捉。
土壤和水樣富含某些未知的有機活性物質(zhì)，促進植物瘋長，但無毒無害。居民生理指標正常，
心理評估顯示除了普遍對羊頭肉和某種汁液有超乎尋常的執(zhí)念外，無其他共同性精神問題。
“荒謬！太荒謬了！”嚴教授在臨時辦公室里拍著桌子，“植物瘋長可以解釋為特殊養(yǎng)分，
動物行為異?？赡苁菤夂蜃兓瘜?dǎo)致的本能反應(yīng)，但所有人同時想著吃同一種食物？
這不符合邏輯！這背后一定有一個我們還沒發(fā)現(xiàn)的統(tǒng)一干擾源！但它極其強大?！薄敖淌冢?/p>
”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小聲說，“您說……會不會是某種集體催眠？或者……外星信號？
”“胡說八道！”嚴教授瞪了他一眼，“我們是科學(xué)工作者！要講證據(jù)！繼續(xù)監(jiān)測！
擴大范圍！尤其是能量異常區(qū)域！還有，重點觀察那個……那個他們都在說的‘靈魂汁子’！
”于是，專家小組的目光，聚焦到了老馬和他的馬記羊頭肉攤子上。4.專家小組的到來，
讓老馬本就忐忑的心情更加七上八下。他這小攤子，突然就成了什么“重點觀測對象”，
幾個穿著白大褂、拿著奇奇怪怪儀器的人整天圍著他的汁子缸打轉(zhuǎn)，
測pH值、測微生物、測微量元素……搞得他跟做了什么違法勾當似的?！敖淌?，
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一個研究員拿著報告遞給嚴教授，“這缸發(fā)酵液體的成分非常復(fù)雜，
含有多種未知的芳香酯類和氨基酸，確實能極大提升食物風味。
但其發(fā)酵過程似乎依賴環(huán)境中某些特定的微生物群落，
最近持續(xù)的潮濕天氣可能改變了菌群平衡，導(dǎo)致風味變化?！眹澜淌诎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