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生日“重生”與冰冷的笑艾倫在十五歲生日這天醒來，
舌頭上還殘留著昨晚止咳糖漿的怪味。他睜眼看到的第一個東西，
是枕頭上那根不屬于自己的、在晨光里亮得扎眼的金色長發(fā)。他捻起來，對著窗戶看了看，
然后扔進了床邊的垃圾桶。垃圾桶里只有幾張揉皺的草稿紙和一個空餅干包裝袋。廚房里，
母親正對著攤開的報紙喝咖啡。頭版標題說城北新開了家大型醫(yī)院。她沒抬頭?！靶蚜耍?/p>
牛奶在冰箱，自己熱。杯子在瀝水架上?！薄皨?，”艾倫說，聲音有點啞，
“我枕頭上有根長頭發(fā)。金色的。”報紙翻過一頁，發(fā)出脆響?！翱赡苁顷惏⒁檀驋邥r掉的。
她上個星期燙了頭。”母親端起杯子，沒喝，“說過多少次，別把餅干袋扔床底下。
”“我沒扔?！薄澳撬褪亲约鹤哌^去的?！彼畔卤樱敖裉炷闵铡?/p>
晚上……我盡量早點回來。柜子里有錢，你自己叫點吃的。”他打開冰箱。牛奶紙盒快空了。
他直接對著盒子喝掉了剩下的，涼的，帶著點冰箱的金屬味。胃里沉了一下。門鈴響了。
很短促的一聲。母親沒動。“去看看?！卑瑐惔┻^客廳。透過貓眼，看到林默站在門外，
手里拎著個小小的紙袋。他的青梅竹馬，從穿開襠褲就認識。打開門。林默臉上立刻堆起笑，
嘴角弧度標準得像用尺子量過?！皦坌抢校缟虾?。生日快樂。”他把紙袋遞過來。
袋子是某種粗糙的牛皮紙?！爸x了。”艾倫接過袋子，有點輕，“什么？”“打開看看嘛。
”艾倫打開紙袋。里面是條折疊好的圍巾，灰撲撲的顏色，材質摸起來有點扎手?！啊帜?/p>
現(xiàn)在是七月。”艾倫說?！疤崆皽蕚渎铩Ｇ锾燹D眼就到?？倳蒙系??！绷帜χf，
目光卻越過艾倫的肩膀，飄向廚房的方向。“阿姨早上好！”他提高音量喊了一句。
廚房里傳來母親模糊的應聲：“小默??！進來坐？”“不了阿姨！趕時間，就路過！
”林默回道，聲音甜得發(fā)膩。他的視線重新落回艾倫臉上，笑容沒變，但眼睛沒在笑。
“新學?！趺礃?？”“明天才去報到。”“哦對，看我這記性?！彼郑?/p>
似乎想拍艾倫的胳膊，中途又改成撓了撓自己的下巴?！澳恰仡^見?？隙芤娭?/p>
”他轉身下樓，腳步輕快得有點過分，幾乎沒發(fā)出聲音。艾倫關上門，
把紙袋放在玄關的柜子上。他低頭，看見林默剛才站過的米色地磚上，
有兩個淡淡的、半濕的鞋印輪廓。橢圓形。他走到客廳窗邊，撩開紗簾一角往下看。
樓下的水泥地干得發(fā)白，陽光亮得晃眼。院子里的花盆土都干裂了。最近一周都沒下雨。
母親從廚房出來，手里拿著空咖啡杯?！靶∧吡?？這孩子，總是來去一陣風。
”她把杯子放進水槽，“禮物喜歡嗎？”“他送了條圍巾。”“圍巾？嗯……挺實用的。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我得出門了。下午還有個會。抽屜里有錢，你知道的。
別又叫披薩，吃點有營養(yǎng)的?！薄八菨竦?。”艾倫說?！笆裁?？”“林默。他鞋是濕的。
門口有印子?！蹦赣H穿外套的動作停了一秒，然后繼續(xù)把胳膊伸進袖子。
“可能……可能路上不小心踩到水坑了。灑水車什么的?！彼砹艘幌乱骂I，拿起包，
“走了。鎖好門?！遍T在她身后關上。公寓里一下子靜得只剩冰箱的嗡嗡聲。
艾倫回到自己房間，盯著垃圾桶。他蹲下去，從幾張草稿紙和那個餅干袋中間，
把那張包著金色長發(fā)的紙巾撿了出來。紙巾有點潮。他把它展開，頭發(fā)還在。他看了一會兒，
然后用兩張干凈的紙巾重新包好，塞進了書包側面的小袋子里。拉上拉鏈。他走到廚房，
打開那個放錢的抽屜。里面有幾張零鈔和一枚硬幣。硬幣是背面朝上。他拿出錢，
把硬幣翻了過來，人頭朝上。然后關上了抽屜。廚房墻上的鐘，秒針一跳一跳地走著。
才剛過九點。這個生日，感覺已經過了很久。窗外的天空藍得沒有一點雜質。
一只灰雀落在對面樓的空調外機上，停了幾秒，又飛走了。
2.第二章：轉學與新環(huán)境的“即視感”第二天早上，艾倫的牛奶杯里又找不到勺子了。
他盯著杯子看了三秒，直接對著杯子喝光了。涼牛奶讓他打了個嗝。母親已經出門了。
桌上留了張字條，字跡潦草：“錢在老地方。新學校地址在地圖上畫了圈。別遲到。
”他打開抽屜拿錢。那枚硬幣又是背面朝上。他沒管。新學校不遠，隔了三個街區(qū)。
是一棟灰撲撲的水泥建筑，看起來和舊的沒什么區(qū)別。門口站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
大概是教導主任，正拿著手帕擦額頭上的汗?！靶律?？”他瞥了眼艾倫手里的轉學文件，
“跟我來?！弊呃壤镆还上舅?。墻壁刷得雪白，掛著些名人名言，玻璃框都擦得锃亮。
“高一（三）班?！蹦腥嗽谝簧染G色的門前停下，又擦了擦汗，“李老師，你們班新來的。
”教室里的學生齊刷刷抬起頭。目光沒什么溫度。一個戴眼鏡的女老師點點頭?！斑M來吧。
自我介紹簡短點?！卑瑐愓镜街v臺上。下面大概三十多張臉。大部分很快失去了興趣，
低下頭去。“我叫艾倫?！彼f。完了。老師指了指后排一個空位?！白抢锇?。
我們繼續(xù)講上次的題。”艾倫走過去坐下。同桌是個瘦小的男生，
正努力把橡皮屑捏成一個球。沒看他。課很無聊。老師在講三角函數。
陽光透過窗戶曬在艾倫的右手上，有點燙。下課鈴響了。旁邊的人瞬間活了過來，吵吵嚷嚷。
艾倫沒動。他靠著椅背，看著窗外操場。幾個男生在打籃球，跑動起來揚起一陣灰。
然后他看見了。就在籃球架下面，站著一個男生。穿著一樣的校服，個子不高，有點瘦。
那男生的側臉，頭發(fā)的弧度，還有站著的姿勢——微微含著胸，
右手揣在褲兜里——艾倫心里咯噔一下。那感覺像是照鏡子，
但是一面年代久遠、有點變形的鏡子。那男生轉過頭，好像在看打球。正臉更像了。
尤其是鼻子和下巴的線條。艾倫甚至覺得那男生左眉上應該也有一道小時候磕破的淺疤，
隔得遠，看不清?！翱词裁茨兀俊迸赃吥笙鹌ば嫉耐劳蝗婚_口?！皼]什么。”艾倫說，
“那人誰？”他指了一下。同桌順著看過去，瞇了下眼?！芭叮蜓?。轉來的？
比你還早兩天。怪人一個，不怎么說話?！彼值皖^去捏他的橡皮屑了。“跟你有點像？
嗯……好像是有點？沒注意?！苯猩蜓缘哪猩坪醺杏X到有人在看他，突然轉過頭，
視線準確地找到了教室窗戶后的艾倫。兩人的目光隔空撞上。沈言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沒有好奇，沒有驚訝，甚至沒有被打擾的不耐煩。就是一種…空。他看著艾倫，
就像看一棵樹，或者一塊石頭?？戳舜蟾艃扇耄D回頭，慢吞吞地走開了，
消失在教學樓拐角。艾倫還盯著那個方向。右手被太陽曬得發(fā)燙，甚至有點痛。
他把手縮回來，塞進褲兜。上課鈴又響了。
那個捏橡皮屑的同桌小聲嘟囔了一句：“…真他媽準點?！崩蠋熤匦麻_始講課。
艾倫盯著黑板，上面的公式扭曲了一下。他腦子里還是剛才那個男生的樣子。那個叫沈言的。
那張臉。他從褲兜里伸出手，悄悄在課桌底下攤開手掌。
早上塞進去的、包著金發(fā)的紙巾團還在。有點硌人。窗外的籃球場空了，
只剩一個孤零零的籃架立在那兒，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這節(jié)課，艾倫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3.第三章：被翻動的書房與陌生的女傭放學回家，鑰匙插進鎖孔，轉了兩次才打開。
門一開，艾倫就聞到一股陌生的檸檬味清潔劑的味道。客廳沒人。廚房也沒人。“媽？
”沒人應?？赡苓€沒下班。他放下書包，想去冰箱找點喝的。經過父親的書房時，
他停了一下。書房門平時都關著，今天卻虛掩著一條縫。里面沒開燈。他推開門。燈亮了。
書房還是老樣子，堆滿了書和文件。但有點不對勁。書桌正中間那本厚重的詞典，
平時總是嚴絲合縫地對齊桌角，現(xiàn)在歪了幾度。桌面上有一小塊地方特別干凈，
像是剛被什么東西擦過，露出了木頭原本的顏色，周圍卻落著薄灰。
左手邊第一個抽屜也沒完全關緊，露出一條細縫。有人動過這里。而且動得有點急。
他走到書桌前，試著拉了下那個沒關緊的抽屜。鎖著的。父親總是鎖著它。他彎腰，
想看看能不能從縫里看到什么，只有一片黑?！靶枰獛兔?？
”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艾倫猛地站直，后腰撞到桌角，一陣酸麻。
門口站著個女人，系著一條灰格子圍裙，手里拿著塊抹布。三十多歲的樣子，臉很生，
表情平靜得有點過分。“你是誰？”艾倫問，揉著后腰?！靶聛淼陌⒁?。姓陳?！彼f，
聲音平直，沒什么起伏，“你母親沒跟你說？我今天開始來打掃。”“之前的張姨呢？
”“她不做了?！标惏⒁套哌M來，開始擦書架的隔板，動作很熟練，抹布繞過那些書，
一點沒碰到?！拔铱吹侥氵M來了。書房一般不需要打掃，先生交代過。”她的目光掃過書桌，
在那塊特別干凈的地方停留了半秒，又移開。繼續(xù)擦架子?！拔艺椅野值囊槐緯?。”艾倫說，
感覺這話聽起來很假?！芭丁！标惏⒁虘艘宦暎瑳]問是什么書。她擦到窗臺，
把上面一盆綠蘿的葉子一片片抹干凈?！芭Ｄ淘诒淅?。需要熱一下嗎？”“不用。
”艾倫說。他覺得自己站在這里很多余?！澳恪裁磿r候來的？”“下午一點。”她說，
“打掃了廚房、客廳、主臥。書房是最后一間?！彼Ｏ率?，看著他，“還有別的事嗎？
”她的眼睛顏色很淺，看著人的時候，好像在看一件家具。
艾倫覺得后腰被撞到的地方更麻了?！皼]了?！彼f，轉身往外走?！巴聿拖氤允裁?？
”她在身后問，“你母親說，你今天生日?？梢猿渣c特別的。”“隨便?！卑瑐愓f，
頭也沒回。他走到客廳，從冰箱里拿出那盒牛奶，還是涼的。他對著盒子喝了一大口，
冰得牙根發(fā)酸。陳阿姨從書房里出來，拿著她的抹布和水桶，走向洗手間。經過他身邊時，
檸檬味更濃了。艾倫看著她的背影。她的步子很穩(wěn)，肩膀一點都不晃。走進洗手間，關上門。
里面?zhèn)鱽硭堫^放水的聲音。他走到玄關，看了一眼鞋柜。
旁邊整齊地放著一雙陌生的女士平底鞋，黑色，皮質很軟，鞋底邊緣沾著一點干掉的泥漬。
他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站了一會兒。外面，水聲停了。
接著是吸塵器啟動的嗡嗡聲，響了一陣，也停了。然后是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他等了幾分鐘，才輕輕打開房門。公寓里安靜了。陳阿姨走了。他走到書房門口，朝里面看。
詞典擺正了。桌面上那塊特別干凈的地方，現(xiàn)在也均勻地落上了一層薄灰，
和其他地方一樣了。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只有空氣里，還殘留著一絲冰冷的檸檬氣味。
4.第四章：夏日約定的裂痕與女傭的暗示周末早上，艾倫被太陽曬醒。他做了個夢，
夢里一直在找勺子，但所有抽屜都是空的。廚房里，陳阿姨已經在忙了。
她正在用一塊非常白的布擦拭流理臺，動作一圈一圈，極其規(guī)律。臺面上放著一杯牛奶，
冒著熱氣?！霸纭！卑瑐愓f。“早?！标惏⒁填^也沒抬，“牛奶熱好了。糖在左邊罐子里。
”艾倫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太燙了。他放下杯子，看著她的背影?！瓣惏⒁?，你來了幾天了？
”“四天。”她說，手里的抹布沒停?！爸霸谀淖?？”“很多家?！彼龘Q了個地方繼續(xù)擦，
“需要雞蛋嗎？你母親說你要保證蛋白質攝入?！薄安挥??！卑瑐惪吭诒渖?，
“你認識一個叫林默的嗎？經常來的，跟我差不多大?！标惏⒁滩磷雷拥氖滞ｎD了不到半秒。
“不認識。”她繼續(xù)擦，“你的朋友？”“算是吧。”艾倫看著那杯冒熱氣的牛奶，
“我們小時候……好像有個什么約定。夏天的事。具體記不清了?！彼θハ?。
腦子里只有一些碎片：灼熱的陽光，知了的叫聲，還有……一棵樹？好像是棵歪脖子樹。
然后就是林默的笑臉，比現(xiàn)在年輕，但笑容弧度一模一樣。約定內容是什么？完全想不起來。
每次試圖深入，太陽穴就隱隱發(fā)脹。“小時候的事，記不清很正常?！标惏⒁陶f，
把抹布放進水槽搓洗，水聲嘩嘩的?！叭硕贾挥浀米约合胗浀玫摹！薄澳阏f什么？
”艾倫沒聽清后半句。“沒什么。”她關掉水，擰干抹布，掛好。
“今天需要打掃你的房間嗎？”“不用?！卑瑐惲⒖陶f。書包側袋里的紙巾團還在。
陳阿姨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能穿透門板看到里面似的。“好的?！彼_始擦拭水龍頭，
把它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澳隳赣H中午不回來。午餐在冰箱里，三明治。自己熱一下。
”她做完這一切，解下圍裙，仔細疊好放在椅背上。然后拿起她那個總是隨身攜帶的布袋子。
“我下午有事，先走了。垃圾我?guī)氯?。”“哦?！卑瑐愓f。她走到門口，
換上那雙黑色平底鞋，開門出去了。公寓里又只剩他一個人。
安靜得能聽見冰箱壓縮機啟動的聲音。他走到客廳窗邊，往下看。過了一會兒，
陳阿姨從樓門洞里出來，拎著垃圾袋。她沒立刻去垃圾桶，而是站在路邊，拿出了手機。
她低著頭打電話。距離太遠，聽不見說什么。只能看到她一只手拿著電話，
另一只手偶爾揮動一下，像是在強調什么。突然，她抬起頭，
視線毫無預兆地朝樓上窗口掃過來。艾倫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躲到窗簾后面。
心臟莫名其妙跳得快了點。幾秒后，他再小心地探頭看。陳阿姨已經打完了電話，
正把手機塞回口袋。她沒去扔垃圾，而是拎著那袋垃圾，轉身朝小區(qū)另一個方向走了，
步子很快。垃圾箱明明就在她剛才站的位置的對面。艾倫皺起眉。他回到廚房，
那杯牛奶還沒涼透。他端起來喝了一口，還是覺得燙。他想起剛才陳阿姨打電話時揮動的手，
還有那幾個模糊的口型。他試圖模仿了一下，嘴唇無聲地動了動。那幾個口型，
看起來有點像“項”、“目”，還有一個詞，好像是“……監(jiān)視”？也可能只是他看錯了。
陽光太刺眼。他放下杯子，杯底和臺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那個夏天的約定。
到底是什么？他和林默，在那棵歪脖子樹下，到底說了什么？他一點都想不起來。
就像有人用橡皮擦，把那一段記憶擦掉了，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印子。
窗外的知了突然叫了一聲，非常響亮，又戛然而止。
5.第五章：追蹤“過去的自己”與圈套的輪廓周一上學，艾倫特意繞到籃球場那邊走。
幾個男生已經在打球了，球砸在地上砰砰響。他沒看到沈言。課間操的時候，
他站在隊伍后排，眼睛掃過整個操場。還是沒看見。那家伙像蒸發(fā)了一樣。午休鈴一響，
艾倫沒去食堂。他溜達到教學樓后面，那兒有一排老舊的平房，據說是放體育器材的，
平時沒人。果然。沈言一個人坐在最盡頭那間平房門口的臺階上，手里拿著個面包，
正低頭啃著。陽光照在他頭發(fā)上，和艾倫一樣的深棕色。他吃得很慢，一口嚼很久。
艾倫慢慢走過去，腳步聲在空曠的水泥地上很明顯。沈言沒抬頭，好像完全沒聽見?！拔埂?/p>
”艾倫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沈言終于抬起頭。眼神和上次一樣，空蕩蕩的，沒什么內容。
他看著艾倫，像是在辨認一件不太熟悉的東西?！澳憬猩蜓裕俊卑瑐悊?。沈言點了下頭，
繼續(xù)啃面包?！吧现芪濉阍诨@球場那邊?！鄙蜓杂贮c了下頭。他的視線越過艾倫，
看向遠處的一棵樹。“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艾倫覺得這話蠢透了。沈言轉回目光，
看著他，慢慢搖了搖頭。他的嘴唇有點干，起皮了?！澳銖哪霓D學來的？”艾倫換了個問題。
沈言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聲音很輕，沒什么起伏：“城南?！薄盀槭裁崔D學？
”“家里原因?！彼f，把最后一點面包塞進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渣。
艾倫注意到他拍手的動作。先用右手拍左手，再用左手拍右手。
和他自己小時候的習慣一模一樣。他心里那股怪異感又冒了上來?！澳阋粋€人在這兒吃？
”“嗯?！薄安蝗ナ程?？”“吵?！鄙蜓哉f。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動作幅度都和艾倫很像。就在這時，艾倫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人影。
在教學樓二樓的走廊窗戶后面。雖然隔得遠，但那頭型，那身姿——是林默。他正朝這邊看。
林默發(fā)現(xiàn)艾倫注意到他，并沒有躲開，反而抬手，笑著揮了揮。那笑容隔著距離，
看起來更假了。沈言也看到了樓上的林默。他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極細微地皺了下眉，
然后很快又恢復了空白。他低下頭，從臺階上走下來?！拔一亟淌伊??！彼f，聲音更低了。
然后就從艾倫身邊繞了過去，步子很快，幾乎像在逃跑。艾倫沒攔他。
他再抬頭看二樓那個窗口。林默已經不見了。操場上吹過一陣風，卷起幾片樹葉，打著旋。
艾倫站在原地。沈言拍手的動作，低頭走路的樣子，還有那句“吵”……太熟悉了。
就像看著一個沉默版本的、稍微褪了色的自己。林默為什么出現(xiàn)在那兒？還笑著揮手。
他是在看沈言？還是在看自己？沈言看到林默時，那瞬間的皺眉和躲避，又是什么意思？
艾倫覺得自已好像站在一張網的中央，四周的線若隱若現(xiàn)，但他看不清到底連著什么。
他好像在不經意間，踩進了別人畫好的圈里。而這個圈，似乎同時套住了他和那個沈言。
他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石子滾出去老遠，撞在平房的墻上，發(fā)出一聲輕響。下午的課，
艾倫一直盯著窗外。二樓那個窗口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人影。放學鈴響，他第一個沖出教室。
他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吹缴蜓缘椭^走出來，拐向了和他家相反的方向。艾倫跟了上去。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沈言走得很慢，時不時停下來系鞋帶，或者看看路邊商店的櫥窗，
像是在磨蹭時間。跟著跟著，艾倫發(fā)現(xiàn)這條路越走越偏，不是回家的方向。兩邊的店鋪少了，
行人也沒幾個。在一個街角，沈言突然停下來，轉過身。艾倫來不及躲，差點和他撞上。
沈言看著他，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點別的東西，像是……一點點警告？
“別跟著我?！鄙蜓哉f，聲音很輕，但很清楚?！盀槭裁?？”艾倫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