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古洞遺骸，青燈不滅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葉林如同一個在沙漠中蹣跚的旅人，眼中只剩下對“水源”的渴望。他強忍著周身撕裂般的痛楚，用尚且能動的左手支撐著身體，在冰冷潮濕的亂石灘上，一寸寸地艱難爬行，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道石縫，每一片苔蘚覆蓋的角落。
他在尋找，尋找那種能引動體內(nèi)“奇點”產(chǎn)生渴望的奇異植物。
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每移動一下，斷裂的肋骨都傳來鉆心的刺痛，右臂更是徹底無法動彈，軟軟地垂在身側(cè)。冰冷的巖石摩擦著傷口，帶來一陣陣令人牙關(guān)緊咬的寒意。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一處背陰的、滲著絲絲寒氣的石壁底部，他又發(fā)現(xiàn)了幾株與之前吞服的那株類似的深褐色枯草，它們緊貼著巖石生長，形態(tài)古怪，毫無生機可言，卻散發(fā)著一種讓葉林體內(nèi)“奇點”微微悸動的特殊氣息。
他沒有猶豫，小心翼翼地將其采摘下來，分次塞入口中。
苦澀的味道依舊，但隨之而來的微弱暖流，卻真實地緩解著饑餓感，并帶來一絲極其細微的能量補充。這點能量雖不足以修復(fù)重傷，卻讓他冰冷僵硬的身體暖和了些許，精神也振奮了一丁點。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雖然微弱，卻持續(xù)燃燒。
他繼續(xù)搜尋。除了這種枯草，他還發(fā)現(xiàn)了一種生長在淺水洼里的、顏色黝黑、形似木耳的菌類，以及某種附著在巖石上、散發(fā)著淡淡腥氣的深綠色地衣。這些東西都引動了他體內(nèi)“奇點”的反應(yīng)。
他如同最謹慎的試毒者，每次只嘗試極小的一點，仔細觀察身體的反應(yīng)。確定沒有劇毒或強烈不適后，才敢稍微多吃一些。
靠著這些稀奇古怪、難以下咽的“食物”，他勉強吊住了性命，那一點由“奇點”轉(zhuǎn)化出的生機暖流，也似乎壯大了一根發(fā)絲般細微的程度。
然而，傷勢依舊沉重。骨折處傳來持續(xù)的劇痛，傷口在陰冷潮濕的環(huán)境下有發(fā)炎潰爛的跡象，發(fā)燒與寒冷交替侵襲著他的意識。
必須找到一個更安全的容身之所！這亂石灘緊鄰水潭，潮濕寒冷，絕非久留之地。
葉林抬起頭，目光投向瀑布兩側(cè)那陡峭濕滑、長滿苔蘚的巖壁?；蛟S，巖壁之上，會有洞穴之類的地方？
這個念頭一生出，便再也無法遏制。
他休息了片刻，積攢起一點點可憐的力氣，開始向著左側(cè)看起來相對稍緩一些的巖壁方向爬去。
這段短短不足百丈的距離，對他而言卻不亞于一次萬里長征。每前進一尺，都需要耗費巨大的毅力和時間。傷口被粗糙的地面反復(fù)摩擦，鮮血再次滲出，但他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眼中只有那個目標。
終于，他爬到了巖壁之下。仰頭望去，巖壁高聳入云，濕滑無比，根本無處著手。
難道判斷錯了？
就在他心生絕望之際，目光忽然被不遠處一叢從巖壁縫隙里頑強生長出來的茂密藤蔓所吸引。那些藤蔓通體呈黑褐色，葉片稀疏，卻異常粗壯，深深地扎根于石縫之中，順著巖壁向上攀爬。
而在那濃密藤蔓的后方，巖壁的陰影里，似乎……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凹陷？
葉林心中一動，掙扎著爬過去，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撥開層層疊疊的藤蔓。
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洞口被藤蔓完美地遮蔽，若非貼近仔細觀察，絕難發(fā)現(xiàn)。洞內(nèi)吹出一股帶著陳腐氣息的、卻相對干燥的微風(fēng)。
有洞！而且有空氣流動！說明里面可能很深，并非死洞！
巨大的驚喜沖擊著葉林，他幾乎要喜極而泣。這簡直是絕境中的一絲曙光！
他不再猶豫，用左手扒開藤蔓，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艱難地鉆入了洞口。
洞內(nèi)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從外面透入的微弱光線，勉強能看出這是一條天然形成的巖石通道，地面不算平整，但還算干燥，比外面溫暖了許多。
安全了！至少暫時擺脫了暴露在外的危險和那無休無止的潮濕寒冷！
強烈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葉林再也支撐不住，直接癱倒在洞口附近干燥的地面上，大口地喘息著，劇烈的咳嗽再次爆發(fā)，咳得他眼冒金星。
過了好一陣，他才緩過氣來。眼睛也逐漸適應(yīng)了洞內(nèi)的黑暗。
通道向內(nèi)延伸，深處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而在他身旁的洞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
葉林掙扎著坐起身，湊近那些刻痕仔細觀看。
刻痕已經(jīng)非常古老，被歲月風(fēng)化得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認出那是一些極其古老的篆文，與他得到的那本獸皮古籍上的文字同源，卻更加晦澀難懂。
他連蒙帶猜，勉強解讀著殘存的只言片語。
“…………之戰(zhàn)……崩……流落于此……”
“…………源枯竭……道途已絕……”
“…………不甘……不甘……”
“…………留待有緣……薪火……”
文字到這里變得極其潦草混亂，似乎刻錄者處于極大的情緒波動或瀕死狀態(tài)。最后幾個字更是幾乎難以辨認，透著一股無盡的悲涼和不甘。
葉林的心緩緩沉靜下來?？磥恚@處洞穴并非天然形成，在很多年以前，曾有一位前輩修士，同樣流落于此，并且最終……坐化在了這里。
這位前輩，似乎也遭遇了某種“道途已絕”的困境。
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戚感，油然而生。
他對著洞壁刻痕的方向，鄭重地行了一禮。無論這位前輩是誰，此地暫且成為了他的容身之所，便是一份恩情。
休息了片刻，恢復(fù)了一點力氣，葉林決定向洞穴深處探索一番。那位前輩既然在此刻字，或許還留下了別的什么。
通道比想象的要深，蜿蜒向下。越往里走，空氣反而越發(fā)干燥，那種陳腐的氣息也逐漸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奇異馨香。
黑暗中，葉林只能摸索著巖壁，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右臂的傷勢讓他難以保持平衡，好幾次差點摔倒。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隱約傳來一點極其微弱的、淡淡的青色光華。
有光？
葉林精神一振，加快了些腳步。
拐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他竟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眼前是一個不算很大、卻十分規(guī)整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張簡單的石床，床上赫然盤坐著一具完整的灰白色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風(fēng)化殆盡，骨骼卻依舊瑩潤，隱隱透著玉質(zhì)光澤，顯示其主人生前修為定然極為不凡。骸骨保持著打坐的姿勢，頭顱微垂，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而在骸骨前方的地面上，擺放著一盞樣式古樸的青銅燈盞。燈盞看上去黯淡無光，布滿了銅銹，似乎早已廢棄千年萬年。
然而，那一點微弱卻 persistent、散發(fā)著淡淡馨香的青色光華，正是從這盞看似廢棄的青銅燈盞中散發(fā)出來的！
青光如豆，僅能照亮燈盞周圍尺許范圍，在這絕對的黑暗之中，卻顯得無比神圣而溫暖。光線柔和，并不刺眼，仿佛亙古以來便一直燃燒于此，從未熄滅。
葉林的目光，瞬間被那盞青燈和那具骸骨所吸引。
他屏住呼吸，緩步上前。他能感覺到，這石室中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那一點青燈之光而變得有些不同，吸入肺中，竟讓他原本灼痛的喉嚨和胸腔感到一絲舒緩。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骸骨之上，心中肅然起敬。這位，想必就是洞口刻字的那位前輩了。不知是何等人物，竟會坐化于此等絕地。
他再次對著骸骨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晚輩葉林，遭奸人暗算，墜落于此，無意驚擾前輩安眠，暫借此寶地棲身，望前輩勿怪。”
聲音在寂靜的石室中輕輕回蕩，帶著一絲沙啞和恭敬。
行完禮，他的目光才落在那盞青銅燈盞上。
燈盞樣式極其古老，上面雕刻著一些模糊的、仿佛云氣又仿佛火焰的紋路，中央那一點如豆的青光，穩(wěn)定地燃燒著，散發(fā)出的馨香越來越清晰。
而更讓葉林心中劇震的是，他體內(nèi)的那個“奇點”，此刻竟然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不再是微弱的悸動或緩慢的汲取，而是傳來一種清晰的、渴望的“指向性”！
它渴望的，正是那盞青燈！或者說，是青燈散發(fā)出的那一點青色光華和奇異馨香！
這青燈，絕非凡物！
葉林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起來。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難以抗拒那來自生命本源的渴望，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緩緩地、緩緩地朝著那盞青燈探去。
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溫潤的青銅燈身。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那如豆的青色燈焰，毫無征兆地輕輕跳躍了一下！
一道柔和卻無比精純的、蘊含著難以言喻生機氣息的青光，倏然從燈焰中分離而出，如同擁有靈性一般，瞬間沒入了葉林探出的左手食指指尖！
“！”
葉林猛地一驚，想要縮手，卻已然不及！
那縷青光入體的瞬間，一股磅礴卻無比溫和的清涼氣息，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瞬間沿著他的手臂經(jīng)脈奔流而上！
所過之處，那原本干涸龜裂、無法容納絲毫靈氣的經(jīng)脈，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貪婪地吸收著這股清涼的氣息，傳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舒泰感！
這股氣息并未轉(zhuǎn)化為靈力，也未曾修復(fù)他破損的經(jīng)脈，而是徑直涌向他身體最深處的那個“奇點”！
一直沉寂、只能緩慢汲取寂滅能量的“奇點”，在接觸到這縷精純青光的剎那，猛地一震！
仿佛沉睡的巨獸，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吸力，猛地從“奇點”中爆發(fā)出來，瘋狂地吞噬著那縷青光！
葉林僵立在原地，感受著體內(nèi)這突如其來的、翻天覆地般的變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這盞燈……究竟是什么？
那位坐化的前輩，又到底是何人？
這絕淵之底，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