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少夫人沈青秋陪夫君流放三年,夫君不堪苦楚投河自盡。為保全家中婦孺,
她咬牙給當(dāng)?shù)乜h令為妾換來婆母治病、兒子讀書、姨娘溫飽。不料新皇登基侯府平反,
“死去”的夫君突然歸來不聽解釋將她與女兒沉塘。再睜眼,她回到夫君投河那日,
這次她選擇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第一章 河水冰冷北地的河水,即便到了三月,
依舊冷得刺骨。沈青秋看著家丁將濕淋淋的尸身拖上岸,心中竟無多少悲戚,
只余一片荒蕪的平靜。三年流放,早已將她的眼淚與情感一同熬干?!笆嵌敚∈嵌敯。?/p>
”老仆趙嬤嬤撲到尸身旁,哭聲撕心裂肺。眾人圍上去,哭聲頓時響成一片。
沈青秋站在原地,目光越過人群,落在河對岸那片光禿禿的山巒上。天灰蒙蒙的,
壓得人喘不過氣。這是她陪夫君顧文軒流放北地寒州的第三年。三年前,
京城赫赫有名的永昌侯府因卷入皇子謀逆案,男丁皆被流放,女眷雖免于流放,卻自愿隨行。
昔日錦衣玉食的侯府二公子,終究沒能熬過這苦寒貧瘠的日子。“夫人!
夫人您快來看看二爺啊!”趙嬤嬤回頭喚她,老淚縱橫。沈青秋慢慢走過去。泥水地濕滑,
她繡鞋早已破舊不堪,每一步都冰冷刺骨。人群自動為她讓開一條路。顧文軒躺在泥濘中,
面色青白,雙目緊閉。曾經(jīng)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如今瘦得脫了形,皮膚粗糙,
鬢邊竟已有了白發(fā)。才二十七歲啊。沈青秋蹲下身,用衣袖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水漬。
指尖觸到的皮膚冰冷僵硬,再無生機(jī)。他們是指腹為婚的姻緣,她是吏部侍郎的嫡女,
他是侯府二公子,曾是京城人人稱羨的一對璧人。婚后雖談不上鶼鰈情深,卻也相敬如賓。
直到三年前那場變故...“娘親。”五歲的兒子顧承志怯生生地拉她的衣角,
小臉凍得通紅。沈青秋將兒子攬入懷中,感覺到孩子單薄的身子正在發(fā)抖?!岸?/p>
現(xiàn)在可如何是好?”三姨娘柳氏抱著才周歲的女兒,顫聲問道。她原是侯府歌伎,
因得老侯爺一時喜愛收了房,如今不過二十出頭。眾人目光都集中在沈青秋身上。
婆母自去年冬日就病倒在床,家中如今能主事的,唯有她這個二奶奶?!摆w伯,
麻煩您去找人幫忙,先將二爺抬回去?!鄙蚯嗲锏穆曇羝届o得讓自己都驚訝,“李嬤嬤,
您回去先將東邊那間屋子收拾出來。三姨娘,帶好姐兒,別讓她受了涼?!狈愿劳戤叄?/p>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冰冷的尸身,抱起兒子,轉(zhuǎn)身朝他們那間破舊的茅屋走去。
寒州貧苦,他們被安置的這個地方更是窮鄉(xiāng)僻壤。所謂的家,不過是幾間漏風(fēng)的茅屋,
冬日凍死人,夏日蚊蟲肆虐。侯府女眷們帶來的細(xì)軟早已變賣殆盡,
如今全靠沈青秋與幾個姨娘做些繡活勉強(qiáng)維持。當(dāng)夜,婆母林氏得知兒子死訊,
哭暈過去三次,病情愈發(fā)沉重。“母親,您喝點藥?!鄙蚯嗲锒酥貌蝗菀浊髞淼臏帲?/p>
輕聲勸慰。林氏一把推開藥碗,藥汁灑了沈青秋一身:“我的兒死了!我還喝什么藥!
不如隨他去了干凈!”沈青秋默默擦去手上的藥汁,重新盛了一碗:“母親,文軒走了,
可咱們家還在。承志需要祖母,姐妹們也需要您。您若是垮了,這個家就真的散了。
”林氏只是痛哭,不再理她。安置好婆母,沈青秋回到自己屋中。承志已經(jīng)睡下,
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她輕輕撫過兒子的面頰,心中一片凄惶。接下來的日子,
沈青秋強(qiáng)忍悲痛,操持丈夫的簡陋喪事。家中一文錢也無,
她只得將自己最后一件陪嫁——一支玉簪當(dāng)了,換了一口薄棺。下葬那日,風(fēng)雪交加。
一家人穿著單薄的孝衣,站在新墳前,哭成一團(tuán)?!岸缱吡?,往后我們可怎么活啊!
”四小姐顧文娟哭道。她本是侯府嫡出的小姐,今年才十五,本該在京城議一門好親事,
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沈青秋望著那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姨娘和小姐,
又看看病重的婆母和年幼的兒子,只覺得前路一片黑暗。變故發(fā)生在顧文軒頭七那日。
當(dāng)?shù)赜忻膼喊詮埻缿魩е鴰讉€壯漢闖進(jìn)門來,聲稱顧文軒生前欠了他十兩銀子。
“今日若是不還錢,便拿你這小娘子和幾個姨娘抵債!
”張屠戶淫邪的目光在沈青秋和幾個姨娘身上打轉(zhuǎn)。趙伯上前理論,被一拳打倒在地。
家中幾個女眷嚇得抱成一團(tuán),哭喊不止。“張爺,亡夫從未提及欠債之事,可否寬限幾日,
容我查證?”沈青秋將眾人護(hù)在身后,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安樽C?白紙黑字在這里!
”張屠戶抖出一張紙,“今日若是拿不到錢,休怪我不客氣!”沈青秋心知那借據(jù)必是偽造,
這些人不過是看她們家中無男丁,故意欺辱??伤唤榕鳎绾螌??正當(dāng)絕望之際,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何事喧嘩?”沈青秋抬頭,
見是本縣縣令周明禮帶著幾個衙役站在門口。周縣令約莫四十年紀(jì),面容清瘦,
留著三縷長須,頗有文人風(fēng)骨。“周大人。”張屠戶頓時矮了半截,訕訕行禮。
周縣令掃了一眼屋中情形,淡淡道:“本官聽聞顧家今日做頭七,特來祭拜。張屠戶,
你在此作甚?”張屠戶支支吾吾,慌忙帶著人溜走了。沈青秋忙領(lǐng)著家人拜謝。
周縣令擺手示意不必多禮,上前給顧文軒的牌位上了香。“顧二爺不幸,本官深感惋惜。
”周縣令嘆道,“如今家中可有什么難處?”沈青秋苦笑:“多謝大人關(guān)懷,
尚且...過得去?!敝芸h令環(huán)顧四周,見屋中破敗,幾個女子面黃肌瘦,
林氏在里屋咳嗽不止,不由搖頭:“寒州苦寒之地,你們京城來的怕是難熬。若有難處,
可到縣衙尋本官。”送走周縣令,沈青秋站在門口良久。冷風(fēng)呼嘯,吹得她衣衫獵獵作響。
是夜,婆母林氏病情加重,咳血不止。家中連買藥的錢都無,承志又發(fā)起高燒。
幾個姨娘相對垂淚,不知所措。沈青秋坐在窗前,望著天上那彎冷月,
手中緊緊攥著那日周縣令臨走前悄悄塞給她的名帖。“夫人,老太太又咳血了!
”趙嬤嬤慌慌張張跑來。沈青秋猛地站起身,指甲掐入掌心。次日清晨,她仔細(xì)梳洗更衣,
穿上那件最體面的衣裳——雖已洗得發(fā)白,但依舊能看出昔日的精致剪裁。“母親,
我出去一趟?!彼龑α质陷p聲道。林氏昏昏沉沉,并未回應(yīng)。沈青秋走出家門,踏著晨露,
一步步朝縣衙走去。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到了縣衙門口,她駐足良久,
最終咬牙遞上了名帖。周縣令很快接見了她。書房中熏香裊裊,
與自家茅屋中的霉味形成鮮明對比?!邦櫡蛉饲皝恚鶠楹问??”周縣令溫聲問道。
沈青秋跪倒在地:“求大人救救我一家老小。”周縣令忙扶她起來:“夫人不必如此,
有何難處但說無妨?!鄙蚯嗲飳⒓抑芯骄骋灰桓嬷?/p>
周縣令聽后沉吟片刻:“本官雖為父母官,但朝廷有律法,
許多事也不便越矩...”他話未說完,但沈青秋已明白其中含義。
她抬頭直視周縣令:“民婦愿為大人妾室,只求大人護(hù)我一家周全。
”這句話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力氣。曾經(jīng)永昌侯府的二奶奶,吏部侍郎的嫡女,
如今卻要自請為妾。周縣令明顯一怔,隨即捋須沉思。沈青秋雖歷經(jīng)磨難,憔悴不堪,
但底子極好,眉目如畫,更兼有京城貴女的氣度,遠(yuǎn)非本地女子可比?!胺蛉丝上肭宄耍?/p>
”周縣令緩緩問道。沈青秋閉上眼,點頭:“想清楚了。
”當(dāng)沈青秋拿著周縣令給的銀兩請來大夫為林氏看病時,
林氏拉著她的手泣不成聲:“苦了你了,我的兒...”幾個姨娘得知原委,紛紛跪地謝恩。
唯有四小姐顧文娟面露鄙夷:“二哥才走幾天,二嫂就迫不及待找下家,還是做妾!
真是丟盡了侯府的臉面!”沈青秋沒有辯解,只默默為承志縫制新衣。孩子要上學(xué)堂了,
不能再穿得破破爛爛。三日后,一頂小轎將沈青秋抬入縣衙側(cè)門。沒有儀式,沒有賓客,
只有一紙妾書。那夜,周縣令進(jìn)入房中,見她端坐床沿,面色蒼白卻目光堅定。
“夫人不必害怕,本官并非強(qiáng)人所難之人?!敝芸h令溫聲道,“你且安心在此住下,
你家人我自會照料?!鄙蚯嗲锷钌钜话荩骸爸x大人?!弊鲦娜兆颖认胂笾泻眯?/p>
周縣令尊重她,很少打擾。正室夫人早已亡故,衙中并無其他妾室,她倒也清靜。
有了周縣令的照拂,婆母的病漸漸好轉(zhuǎn),承志上了學(xué)堂,姨娘們也能吃飽穿暖,
甚至偶爾能穿上綢緞裙子。每逢節(jié)日,沈青秋總會求周縣令準(zhǔn)她回家探望。
看著家人臉色紅潤,生活改善,她覺得自己的犧牲值得。唯一讓她心痛的是,
承志似乎與她生分了。孩子受四姑姑影響,認(rèn)為母親做了丟人的事,每次見她都躲躲閃閃。
“志兒,好好讀書,將來重振侯府門楣?!泵看我娒?,她總是這般囑咐。承志只是低頭應(yīng)聲,
不愿多言。如此過了兩年。這日沈青秋正在房中繡花,忽聽外面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怎么了?”她問丫鬟。丫鬟歡天喜地跑來:“恭喜姨娘!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侯府平反了!”沈青秋手中繡花針猛地扎入指尖,血珠頓時冒了出來。侯府平反了?
那文軒...若是他能多熬兩年...不等她理清思緒,外面忽然傳來嘈雜聲。
一群人馬直沖縣衙后院,為首的男子錦衣華服,面容熟悉又陌生。“文軒?
”沈青秋手中的繡活落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本應(yīng)躺在河底的男人。顧文軒大步上前,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拔覄偂馈惚闫炔患按伊藙e的男人,
便是那么耐不住寂寞嗎?”他滿臉嘲諷,眼神冰冷如刀。沈青秋張口欲解釋,卻被堵了嘴。
她掙扎著看向顧文軒身后,只見婆母林氏和兒子承志站在那兒,沉默地避開她的目光。
“將這不知廉恥的婦人和她生的野種一并沉塘!”顧文軒厲聲命令。沈青秋被粗暴地拖走,
她看到周縣令想上前阻攔,卻被官兵攔住。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女兒被抱來的哭喊聲。
河水淹沒口鼻時,沈青秋心中充滿不甘與怨恨。她為家人付出一切,換來的竟是這般結(jié)局!
河水冰冷刺骨,意識逐漸模糊...第二章 重生抉擇冷,刺骨的冷。沈青秋猛地睜開眼,
劇烈咳嗽起來,仿佛還能感受到河水涌入肺部的窒息感。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喉嚨,
然后愣住。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遙遠(yuǎn)——破舊的茅屋,漏風(fēng)的窗戶,身上打著補(bǔ)丁的薄被。
這不是她在縣衙后院的房間,而是...許多年前在寒州的舊居。“夫人,您醒了?
”趙嬤嬤推門進(jìn)來,手中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快把這藥喝了,您都昏睡大半日了。
”沈青秋怔怔地看著趙嬤嬤,后者看起來比記憶中年輕許多。“嬤嬤,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聲音沙啞地問。“夫人您病糊涂了?今日是三月初七啊?!壁w嬤嬤將藥碗遞過來,
“您得趕緊好起來,二爺他...他還是沒消息?!比鲁跗撸☆櫸能幫逗拥娜兆?!
沈青秋猛地坐起身,顧不上頭暈?zāi)垦#骸岸斈??可有消息?/p>
”趙嬤嬤搖頭嘆息:“趙伯帶人沿著河找了一整天了,還是...唉。”沈青秋掀被下床,
腿腳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扶著墻慢慢走到窗邊,看向外面。天色灰蒙蒙的,
與她記憶中的那一天一模一樣。她重生了!回到了顧文軒投河的那一天!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冰冷的河水,顧文軒嘲諷的臉,婆母和兒子的沉默,
還有女兒凄厲的哭喊...“夫人!夫人!”外面?zhèn)鱽砗艉奥?,“找到了!二爺找到了?/p>
”沈青秋心臟猛地一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來了,和前世一樣的情節(jié)。她深吸一口氣,
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皨邒撸瑤臀腋??!鄙蚯嗲锫曇羝届o,
眼中卻燃起兩簇火焰。趙嬤嬤有些詫異于她的鎮(zhèn)定,但還是依言取來那件最體面的衣裳。
沈青秋穿上衣服,仔細(xì)梳理了頭發(fā),盡管面色蒼白,卻自有一股凜然氣度。走出房門,
只見院中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幾個姨娘和小姐都在抹眼淚,見她出來,紛紛讓開道路。“二嫂,
二哥他...”四小姐顧文娟哭得眼睛紅腫。沈青秋點點頭,沒有說話,
徑直朝人群中心走去。泥水地上,那具濕淋淋的尸身剛剛被拖上岸,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是二爺!是二爺啊!”老仆趙嬤嬤撲到尸身旁,哭聲撕心裂肺。眾人圍上去,
哭聲頓時響成一片。沈青秋站在原地,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三姨娘柳氏抱著女兒瑟瑟發(fā)抖,
四小姐顧文娟哭得幾乎暈厥,其他幾個姨娘也都面如死灰。
而五歲的承志...沈青秋的心抽痛了一下。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人群外圍,小臉凍得通紅,
眼中滿是恐懼和無助。前世的畫面浮現(xiàn)在眼前:成年后的承志冷漠地站在父親身后,
眼睜睜看著母親和妹妹被拖去沉塘...“娘親?!背兄咀⒁獾剿哪抗猓÷晢镜?,
聲音顫抖。沈青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痛楚,走向兒子。這一次,
她絕不會再讓結(jié)局重演。她將承志攬入懷中,感覺到孩子單薄的身子正在發(fā)抖。“志兒不怕。
”她輕聲安慰,聲音比前世多了幾分堅定?!岸?,現(xiàn)在可如何是好?
”三姨娘柳氏顫聲問道,與前世一模一樣的問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等待著她的指示。沈青秋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著地上那具冰冷的尸身,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
恨嗎?自然是恨的。前世他假死脫身,留她們一群婦孺在苦海中掙扎,最后反而指責(zé)她失節(jié),
將她與女兒沉塘。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清醒。她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婆母病重,
張屠戶上門欺辱,周縣令出現(xiàn)...然后是她為妾的屈辱決定,以及最終悲慘的結(jié)局。不,
這一次她不會走老路?!摆w伯,”沈青秋開口,聲音出奇地平靜,“麻煩您去找人幫忙,
先將二爺抬回去。李嬤嬤,您回去先將東邊那間屋子收拾出來。三姨娘,帶好姐兒,
別讓她受了涼。”與前世相同的安排,但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絕望,
而是透著一種決絕的光芒。尸身被抬回家中,安置在簡陋的棺木里。
沈青秋讓趙嬤嬤照看承志,自己則去看望婆母林氏。林氏躺在床上,咳嗽不止,面色灰敗。
見沈青秋進(jìn)來,她艱難地?fù)纹鹕碜樱骸翱墒怯形能幍南⒘??”沈青秋垂下眼簾:“母親,
您先保重身體。”林氏從她的表情中明白了什么,頓時痛哭起來:“我的兒??!
你怎么就這么走了!留下我們這些婦孺可怎么活啊!”沈青安靜地站在床邊,
沒有像前世那樣急切地安慰。她知道,林氏的病很大程度上是心病,一旦有了希望,
很快就能好轉(zhuǎn)。而前世,正是她犧牲自己換來了這份希望。“母親,文軒走了,
可咱們家還在。”沈青秋語氣平靜,“您若是垮了,這個家就真的散了。”林氏只是痛哭,
沒有注意到兒媳與往日的不同。傍晚,沈青秋將家中女眷召集到一起。燭光搖曳,
映照著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岸笪覀冊趺崔k?”三姨娘柳氏抱著女兒,聲音哽咽。
四小姐顧文娟抽泣道:“這苦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沈青秋目光掃過眾人,
緩緩開口:“我知道大家害怕。但哭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必須想想如何活下去。”“如何活?
我們一群女人,在這荒涼之地,無依無靠...”顧文娟絕望地說。
沈青秋從袖中取出一件東西,放在桌上。那是一支精美的玉簪,她的最后一件陪嫁。
“這是二嫂的嫁妝吧?”柳氏驚訝道,“您這是...”“明日我去趟城里,把這簪子當(dāng)了。
”沈青秋平靜地說,“換來的錢,一部分給母親買藥,一部分作為本錢,
我們需要自己做點營生?!北娙硕笺蹲×?。侯府的女眷,從來都是錦衣玉食,
何曾需要自己“做營生”?“這...這怎么行?”顧文娟第一個反對,
“我們可是侯府的家眷,怎能去做那商賈之事?
”沈青秋冷冷看她一眼:“四妹若是覺得不妥,可以自己想個更好的法子?;蛘撸?/p>
你愿意嫁給張屠戶那樣的人做妾?”顧文娟頓時臉色煞白:“二嫂何出此言?”沈青秋不答。
她知道,明日張屠戶就會上門找麻煩。前世有周縣令解圍,這一世,她必須靠自己。
“我們會做些繡活,可以拿去賣。”三姨娘柳氏小聲道,“只是...寒州貧苦,
怕是賣不了幾個錢。”“寒州貧苦,但并非所有人都窮?!鄙蚯嗲锓治龅溃?/p>
“縣城里總有富戶,他們也會需要精美的繡品。我們可以做得比本地繡娘更好,
自然能賣得高價?!彼D了頓,又道:“此外,我觀察過,此地缺少幾種藥材,
但山中其實都有生長。我們可以采藥曬干,賣給城中藥鋪?!迸靷兠婷嫦嘤U,
顯然被這個提議震驚了。“可是...我們都不認(rèn)得藥材啊。”有人小聲說。“我認(rèn)得。
”沈青秋淡淡道。前世為周縣令做妾時,她閑來無事讀過不少醫(yī)書,又常與藥鋪打交道,
對藥材頗為熟悉。眾人沉默良久,最終柳氏率先表態(tài):“我聽二奶奶的。總不能活活餓死。
”其他人也陸續(xù)點頭,唯有顧文娟仍面帶不屑,但也沒再反對。次日清晨,
沈青秋仔細(xì)梳洗更衣,穿上那件最體面的衣裳。但她沒有走向縣衙,
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寒州縣城中心走去。寒州城不大,只有一條主街較為繁華。
沈青秋先是找到一家當(dāng)鋪,將那支玉簪當(dāng)了。掌柜的見她氣度不凡,不敢過分壓價,
給了個公道的價錢。接著,她找到一家藥鋪,詢問所需藥材的種類和價格。
掌柜的見她談吐不俗,耐心解答了一番。最后,她逛到賣繡品的攤位前,
仔細(xì)觀察本地繡品的質(zhì)量和價格,心中有了計較?;丶业穆飞希蚯嗲锾匾饫@道河邊。
春風(fēng)凜冽,河水湍急。她站在岸邊,望著渾濁的河水,心中五味雜陳。就是這條河,
帶走了她前世的性命?!邦櫡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青秋身體一僵,
緩緩轉(zhuǎn)身。周明禮周縣令站在不遠(yuǎn)處,面帶關(guān)切。“聽聞顧二爺不幸,本官深感惋惜。
”周縣令上前幾步,“夫人可要節(jié)哀順變?!鄙蚯嗲锎瓜卵酆煟?/p>
斂去眼中的復(fù)雜情緒:“多謝大人關(guān)懷。”“如今家中可有什么難處?”周縣令問道,
與前世一模一樣的問話。沈青秋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家中尚可,不勞大人費心。
”周縣令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fù)如常:“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到縣衙尋本官?!闭f著,
他似是無意地從袖中取出一張名帖,遞了過來。沈青秋看著那名帖,沒有立即去接。
前世的她就是接下了這張名帖,從此走上不歸路?!按笕撕靡猓駤D心領(lǐng)了。”她微微躬身,
卻沒有接過名帖,“亡夫新喪,民婦需守孝三年,不便與外人往來。”周縣令的手僵在半空,
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化為贊賞:“夫人節(jié)義,本官佩服。既然如此,本官不便強(qiáng)求。
”他收回名帖,又寒暄幾句便離開了。沈青秋望著他的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第一關(guān),
算是過了?;氐郊視r,已是午后。沈青秋剛進(jìn)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砜藓奥暫湍腥说暮浅饴暋?/p>
“今日若是不還錢,便拿你這小娘子和幾個姨娘抵債!”張屠戶的聲音粗魯囂張。來了,
與前世一模一樣的情節(jié)。沈青秋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第三章 自立門戶屋中,張屠戶帶著三個壯漢,正對著家中女眷吆五喝六。趙伯被打倒在地,
幾個姨娘和小姐嚇得抱成一團(tuán),哭喊不止。承志躲在柳氏身后,小臉煞白。見沈青秋進(jìn)來,
張屠戶眼睛一亮,淫邪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zhuǎn):“喲,正主兒回來了!顧夫人,
你丈夫欠我十兩銀子,今日是還錢還是還人?”沈青秋面不改色,
徑直走到張屠戶面前:“張爺說亡夫欠你錢,借據(jù)可否一觀?
”張屠戶抖出一張紙:“白紙黑字在這里!”沈青秋接過借據(jù),仔細(xì)觀看。
前世的她驚慌失措,根本沒有仔細(xì)查驗。這一世,她冷靜地發(fā)現(xiàn)借據(jù)上的墨跡尚新,
根本不可能是顧文軒生前所立。“張爺,”她抬起眼,目光銳利,“這借據(jù)墨跡未干,
怕是近日才寫成的吧?”張屠戶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冷靜地質(zhì)疑,
隨即惱羞成怒:“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今日若是拿不到錢,休怪我不客氣!
”說著就要動手拉人。女眷們驚叫起來?!奥 鄙蚯嗲锖鹊?,
“張爺可知偽造借據(jù)、強(qiáng)搶民女是何罪過?按大周律法,當(dāng)杖一百,流三千里!
”張屠戶被她的氣勢鎮(zhèn)住,一時愣在原地。沈青秋繼續(xù)道:“我雖是一介女流,
但也是京城吏部侍郎之女,永昌侯府二奶奶。今日你若是動我們一分,他日侯府平反,
你可知會是什么下場?”她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張屠戶和幾個壯漢面面相覷,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你...你嚇唬誰呢!侯府早就敗了!
”張屠戶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但聲音已經(jīng)有些虛?!昂罡m敗,但朝中故舊仍在。”沈青秋冷笑,
“更何況,周縣令最重律法,若是知道有人在他治下如此橫行,不知會作何反應(yīng)?
”提到周縣令,張屠戶明顯慌了。前世正是周縣令及時出現(xiàn)解圍,這一世,
沈青秋故意抬出他的名號。正當(dāng)對峙時,門外果然傳來衙役的喝聲:“何事喧嘩?
”周縣令帶著幾個衙役出現(xiàn)在門口,與前世一模一樣的時間點?!爸艽笕恕?/p>
”張屠戶頓時矮了半截,訕訕行禮。周縣令掃了一眼屋中情形,目光在沈青秋身上停留片刻,
閃過一絲驚訝。他顯然沒料到這位看似柔弱的夫人能如此鎮(zhèn)定地與張屠戶對峙。
“本官聽聞顧家今日做頭七,特來祭拜。”周縣令淡淡道,“張屠戶,你在此作甚?
”張屠戶支支吾吾,慌忙帶著人溜走了,與前世如出一轍。周縣令上香后,
轉(zhuǎn)向沈青秋:“家中可有什么難處?”他的目光中比前世多了幾分探究和欣賞。
沈青秋躬身行禮:“多謝大人關(guān)懷,家中尚可應(yīng)付。”周縣令挑眉:“哦?
本官看那張屠戶不是善類,怕是還會來找麻煩。”“大人放心,民婦自有應(yīng)對之策。
”沈青秋語氣平靜卻堅定。周縣令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良久才道:“夫人若是有需要,
可到縣衙尋本官?!彼俅稳〕雒?,但這一次,沈青秋依然沒有接。“大人好意,
民婦心領(lǐng)?!彼俅尉芙^,“亡夫新喪,守孝期間不便與外男往來?!敝芸h令點點頭,
不再強(qiáng)求,臨走前卻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送走周縣令,屋中頓時安靜下來。女眷們圍上來,
七嘴八舌?!岸愫蒙鷧柡?!那張屠戶都被你嚇住了!”三姨娘柳氏敬佩道。
四小姐顧文娟卻撇嘴:“逞什么強(qiáng)!得罪了張屠戶,日后他再來找麻煩怎么辦?
還不如接了周縣令的名帖,有個靠山?!鄙蚯嗲锢淅淇此谎郏骸八拿萌羰窍虢o周縣令做妾,
自可去縣衙尋他,我不阻攔?!鳖櫸木觐D時漲紅了臉:“你!你說什么渾話!
我可是侯府嫡女!”“侯府嫡女?”沈青秋輕笑,“如今的侯府嫡女,連一頓飽飯都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