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書房，向來是蘇承毅處理公務(wù)、接待心腹的地方，原主蘇清羽活了十幾年，踏入這里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蘇清羽跟著引路的小廝穿過回廊，心里清楚，蘇承毅突然召見，絕不會是單純的父女敘話。他是當朝丞相，最看重的永遠是權(quán)力和利益，若不是自己“會醫(yī)術(shù)”這件事有了利用價值，他恐怕連多看自己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書房門口，小廝恭敬地通報：“大人，大小姐到了?！?/p>
“進來。”里面?zhèn)鱽硖K承毅威嚴的聲音。
蘇清羽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書房很大，布置得簡潔而威嚴，墻上掛著一幅氣勢磅礴的山水畫，角落里燃著安神的檀香。蘇承毅正坐在紫檀木書桌后，批閱著公文，見她進來，只是抬眸淡淡掃了一眼，便繼續(xù)低頭看文件，連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蘇清羽也不在意，安靜地站在原地，既不卑不亢，也不顯得局促。
空氣里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檀香裊裊，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換做以前的蘇清羽，怕是早已緊張得手足無措，可現(xiàn)在的蘇清羽，經(jīng)歷過生死，見慣了大場面，這點壓力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分析著蘇承毅的心理——他這是在擺架子，也是在觀察自己。
果然，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蘇承毅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開口：“聽說，你醒了之后，性子變了不少？”
蘇清羽垂眸：“死過一次，有些事情，自然想明白了?！?/p>
“哦？”蘇承毅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審視，“想明白什么了？”
“明白活著不易，該爭的要爭，該護的要護?！碧K清羽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也明白，相府嫡女的身份，不該只是個笑話。”
蘇承毅的眼神微微一凝。他沒想到，這個一向懦弱的女兒，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磥?，這次“死而復(fù)生”，對她的影響確實不小。
他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話鋒一轉(zhuǎn)：“周管家的孫子，是你救的？”
“舉手之勞?！?/p>
“舉手之勞？”蘇承毅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地看向她，“太醫(yī)都束手無策的急癥，你幾針就給治好了，這也叫舉手之勞？”
“不過是恰好懂些家傳的醫(yī)術(shù)，僥幸罷了?！碧K清羽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母親早逝，她留下的一些醫(yī)書，女兒平日里無事，便翻看了幾頁，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p>
她把醫(yī)術(shù)的來源推給了已故的生母，既合情合理，又避免了過多的解釋。
蘇承毅盯著她看了半晌，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可蘇清羽神色坦然，眼神清澈，看不出絲毫破綻。
他最終收回目光，淡淡道：“你生母確實懂些醫(yī)術(shù)，只是沒想到，你竟也學(xué)了去?！?/p>
頓了頓，他話鋒又轉(zhuǎn)，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說起來，吏部尚書張大人最近身體抱恙，纏綿病榻，太醫(yī)院的幾位太醫(yī)輪流診治，也不見好轉(zhuǎn)。聽聞他那病，有些棘手……”
蘇清羽心中了然。
來了。
蘇承毅這是在試探她的醫(yī)術(shù)到底有幾分斤兩，更想看看，她能不能成為自己攀附權(quán)貴、鞏固地位的一枚棋子。
吏部尚書張大人，是朝中重臣，與蘇承毅一向政見不合，明爭暗斗不斷。若是張大人的病能被自己治好，蘇承毅便能借此機會緩和與張大人的關(guān)系，甚至將其拉攏過來，這對他的仕途大有裨益。
好一個精打細算的渣爹。
蘇清羽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醫(yī)者講究望聞問切，未曾面診，女兒不敢妄言。不過，若是有機會，或許能看出些門道?！?/p>
她沒有把話說死，既展現(xiàn)了自己的自信，又留了余地。這種有限度的價值展示，最能勾起蘇承毅的興趣。
果然，蘇承毅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哦？這么說，你有把握？”
“不敢說有把握，只能說盡力一試?！碧K清羽道，“只是，女兒所學(xué)的醫(yī)術(shù)，與太醫(yī)院的路數(shù)略有不同，所需的藥材和醫(yī)書也頗為特殊……”
她話里的意思很明顯——想讓我為你效力，可以，但你得給我提供資源。
蘇承毅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略一沉吟，道：“你需要什么藥材和醫(yī)書，盡管列個單子出來，庫房里有的，盡管去??；沒有的，我讓人去外面采買。”
對他來說，這點投入算不了什么，若是真能借此拉攏張大人，那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多謝父親?！碧K清羽微微頷首，目的達到，她適時地拋出了另一個話題，“只是，女兒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父親?！?/p>
“什么事？”
蘇清羽抬起頭，目光直視著蘇承毅，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和委屈：“三日前，女兒在荷花池邊落水，醒來后總覺得有些蹊蹺。隱約記得，當時身邊似乎有人……可妹妹卻說，是女兒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父親，您說，我當時到底是被人推下去的，還是自己掉下去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在蘇承毅平靜的心湖里激起了漣漪。
蘇承毅的臉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落水這件事，他當時并未深究，一來是覺得蘇清羽懦弱無用，死了也不可惜；二來是柳氏在他面前說了不少好話，將事情壓了下去?？涩F(xiàn)在聽蘇清羽這么一說，再聯(lián)想到她醒后的種種變化，他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柳氏的手段，他不是不清楚，只是礙于柳家的勢力，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是蘇清羽的落水真與柳氏或蘇婉兒有關(guān)……
蘇承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看著蘇清羽，這個女兒，似乎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或許……能成為制衡柳氏的一把利器？
他不動聲色地說道：“此事過去幾日了，現(xiàn)場也無憑證，怕是不好查證。你剛醒，身子要緊，先養(yǎng)好身體再說吧?！?/p>
他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蘇清羽心中冷笑。果然是利益至上的渣爹，在沒有足夠的利益驅(qū)使前，他是不會輕易動柳氏的。
不過，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她就是要在蘇承毅心里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讓他對柳氏產(chǎn)生猜忌。這顆種子，遲早會生根發(fā)芽，成為摧毀柳氏的利器。
“女兒知道了?！碧K清羽順從地應(yīng)道，“既然父親還有公務(wù)要忙，女兒就不打擾了?！?/p>
蘇承毅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蘇清羽轉(zhuǎn)身離開書房，走出很遠，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與蘇承毅這樣的老狐貍打交道，真是半點都不能松懈。不過，總體來說，這次交鋒的結(jié)果還算滿意。
她不僅爭取到了藥材和醫(yī)書，為自己提升實力創(chuàng)造了條件，還成功在蘇承毅心里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算是一箭雙雕。
回到琉璃閣，春曉早已等候在門口，見她回來，連忙迎上去：“小姐，您可回來了！怎么樣？丞相大人沒為難您吧？”
“沒有。”蘇清羽笑了笑，“不僅沒為難，還答應(yīng)給我們一批藥材和醫(yī)書?！?/p>
“真的？太好了！”春曉驚喜道，“這樣小姐就能更好地調(diào)理身體了！”
蘇清羽點點頭，心里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
藥材到手，她就可以開始在空間里種植了。有靈泉水和黑土地的加持，這些藥材的藥效定會大大提升，到時無論是制藥解毒，還是防身自保，都多了幾分底氣。
而且，她隱隱覺得，蘇承毅讓她關(guān)注張大人的病，絕不僅僅是想拉攏張大人那么簡單。朝堂之上風(fēng)云變幻，這背后或許還牽扯著更深的利益糾葛。
她現(xiàn)在雖然只想在相府立足，報仇雪恨，但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多一分實力，多一分人脈，才能在這波詭云譎的環(huán)境中更好地生存下去。
“春曉，”蘇清羽道，“你去庫房那邊盯著點，把父親答應(yīng)的藥材和醫(yī)書盡快取回來，越多越好，越全越好?！?/p>
“是！”春曉連忙應(yīng)聲而去。
蘇清羽走進屋內(nèi)，關(guān)上門，意念一動，再次進入了空間。
黑土地靜靜地躺在那里，靈泉汩汩地冒著泉水，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
她看著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蘇承毅想把她當棋子？
可以。
但她這枚棋子，可不是誰都能隨意擺布的。
總有一天，她會讓所有輕視她、欺辱她的人知道，她蘇清羽，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就在這時，空間外傳來春曉興奮的聲音：“小姐！小姐！庫房的人送藥材和醫(yī)書來了！好多??！”
蘇清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轉(zhuǎn)身離開了空間。
資源已到，接下來，該輪到她好好“耕耘”一番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與蘇承毅的這番對話，已經(jīng)通過書房外的心腹，傳到了柳氏的耳朵里。
正房院內(nèi)，柳氏聽完心腹的回報，臉色鐵青，手中的茶杯被她死死攥住，指節(jié)泛白。
“好個蘇清羽！剛醒就想拉攏周管家，現(xiàn)在又想在老爺面前搬弄是非，還想學(xué)醫(yī)術(shù)攀附權(quán)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柳氏咬牙切齒，眼中滿是怨毒，“看來，我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旁邊的李媽媽連忙道：“主母息怒！一個剛活過來的丫頭片子，就算懂點醫(yī)術(shù)又能翻起什么浪？不過是丞相大人一時覺得新鮮罷了。”
“一時新鮮？”柳氏冷笑，“你沒聽見嗎？老爺竟然給她藥材和醫(yī)書，還讓她關(guān)注張大人的??！這分明是想培養(yǎng)她！不行，絕不能讓她得逞！”
柳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蘇清羽，你想跟我斗？還嫩了點！我倒要看看，沒有了那些藥材，你的醫(yī)術(shù)還怎么施展！”
她對李媽媽使了個眼色，低聲吩咐了幾句。
李媽媽臉色微變，但還是連忙點頭：“是，主母，老奴這就去辦！”
看著李媽媽離開的背影，柳氏的眼神陰鷙得可怕。
蘇清羽，你既然從棺材里爬出來了，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再送你回去一次！
而此時的琉璃閣，蘇清羽正清點著送來的藥材和醫(yī)書，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些藥材種類齊全，不乏一些名貴品種，醫(yī)書也都是孤本善本，看來蘇承毅為了拉攏張大人，還真是下了血本。
“小姐，這些藥材可真多??！”春曉也看得眼花繚亂。
蘇清羽點點頭，指尖拂過一株罕見的“凝血草”，眸光微閃。
有了這些，她的計劃就能更快地實施了。
只是，她總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了些。以柳氏的性子，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拿到這些資源？
蘇清羽的眼神沉了沉，心中升起一絲警惕。
柳氏，你會怎么做呢？
她隱隱有種預(yù)感，一場新的風(fēng)波，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