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世天劫降臨的時候，整個九幽魔淵都在顫抖。黑色的滅世神雷凝成一柄橫亙天際的巨槍，
槍尖鎖定的，是我——魔尊，蚩幽離。我的九個前世，都死于這柄槍下。第一世，
我是個初窺門徑的凡人少女；第三世，我是名震一方的宗門老祖；第七世，
我已是能與仙帝分庭抗禮的蓋世魔頭?？蔁o論我是誰，無論我藏得多深，
只要我修煉的《萬道歸我訣》稍有精進，這柄代表著“天道意志”的滅世之槍，
便會如期而至，將我連同我所在的一方世界，徹底抹除。天道，不允許有第二個“道”存在。
“又來了?！蔽乙灰u紅衣，站在萬魔殿的白骨王座前，
抬頭望著天穹那張由雷云織成的、冷漠無情的臉。九世的記憶在我腦中翻涌，不是恨，
不是怕，而是一種近乎變態(tài)的、棋逢對手的興奮?！熬糯瘟耍忝看味加猛徽?，
不覺得膩味嗎？”我對著天空，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天空沒有回答。
滅世神槍以無可阻擋之勢，攜著足以凈化整個魔淵的煌煌天威，悍然刺下！但這一次，
我沒有像前九世那樣，燃燒一切去硬撼。我只是輕輕抬起了我的右手。我的掌心，
纏繞著九條看似虛幻的、泛著血色與怨力的鎖鏈。那是我九次身死道消，
在輪回中強行截留下來的一縷不滅執(zhí)念所化。我等這一刻，也等了九輩子?！笆铡?/p>
”我輕聲吐出一個字。那九條血色鎖鏈，如聞到血腥味的毒蛇，瞬間暴漲，
無視了空間的距離，逆著滅世神雷的光芒，沖天而上。它們沒有去抵擋那柄巨槍，
而是穿透了法則，穿透了維度，精準(zhǔn)地刺入了那片雷云的“核心”——那個高高在上，
從未被任何生靈觸及過的存在。滅世神槍在離我頭頂三尺之處，驟然凝固，然后寸寸崩解，
化為漫天光點。整個宇宙，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風(fēng)停了，云散了，
連魔淵下最狂暴的罡風(fēng)都變得溫順。天空的雷云散去，一個身影從虛空中緩緩墜落。
他白衣勝雪，墨發(fā)流淌，容顏俊美得不似凡塵之物。雙眸緊閉，神情沒有痛苦，
只有一種被打斷了運轉(zhuǎn)的、永恒的寧靜。這，就是追殺了我九世的“天道”的化身。
我身形一閃，出現(xiàn)在他身邊，在他即將墜入魔淵的瞬間，一把將他攔腰抱住。入手的感覺，
冰冷、堅硬，不像血肉之軀，更像一塊蘊含著宇宙至理的璞玉。我低頭，
看著他那張毫無瑕（瑕）疵的臉，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毀天滅地？不，這個梗用爛了。
市場需要新的刺激。我抱著他，返回我的白骨王座。
對著下方跪倒一片、瑟瑟發(fā)抖的魔君魔將們，朗聲宣布：“傳我魔諭，本尊今日大婚。
從今天起，他，入贅我萬魔殿，負(fù)責(zé)貌美如花。”我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語，
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的‘夫君’，我們的第十世，開始了。
”2我為他賜名“滄玄”。滄者，滄海桑田；玄者，眾妙之門。很配他曾經(jīng)的身份，不是嗎？
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由萬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床上。四周是繚繞的魔氣，
以及風(fēng)格詭譎、張揚的殿宇。九條血色鎖鏈的一端，深深地嵌入了他的鎖骨與四肢，另一端，
則握在不遠處王座上的紅衣女子手中?！靶蚜?？”我單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他坐起身，白衣上沾染了一絲魔淵的塵埃，讓他那不染凡塵的氣質(zhì)多了一分破碎感。
他看向我，那雙眼睛里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極致的、虛無的冰冷。
仿佛在看一塊石頭，一粒塵埃。“為何不殺我？”他開口了。聲音也如寒玉一般，清冷，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這是宇宙法則在發(fā)聲?！皻⒘四?？”我笑了，
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滄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殺戮，那是失敗者的報復(fù)。
而我，是勝利者。勝利者，享受的是戰(zhàn)利品?！蔽覐耐踝献呦?，赤著腳，
踩在光滑如鏡的黑曜石地板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岸?，就是我九世輪回，
換來的、最完美的戰(zhàn)利品?！蔽疑斐鍪?，用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冰冷的觸感，
讓我更加興奮。他微微偏頭，躲開了我的觸碰。這是一個本能的、抗拒的動作。很有趣，
法則的集合體，也會有“抗拒”這種情緒嗎？“從今天起，你叫滄玄，是我的人。
”我收回手，語氣平淡，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職責(zé)有三條。第一，活下去。第二，
待在這里。第三，取悅我?！薄安豢赡堋！彼鲁鋈齻€字，言簡意賅?！芭?？”我挑了挑眉，
拉了拉手中的鎖鏈。他悶哼一聲，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細(xì)微的扭曲。
“我忘了告訴你，這‘鎖天鏈’，鎖的不是你的力量?！蔽椅⑿χ忉尩溃?/p>
“它鎖的是你的‘神性’。它會讓你逐漸擁有人類的‘七情六欲’。比如現(xiàn)在，你感覺到的，
叫‘疼痛’。接下來，你還會慢慢品嘗到更多有趣的東西?！蔽腋┫律?，與他對視，
幾乎鼻尖碰著鼻尖：“比如，‘屈辱’?！彼耐祝坪踉谀且凰查g，收縮了一下。
我滿意地直起身，轉(zhuǎn)身走回王座。“來人?！眱擅龐频氖膛畱?yīng)聲而入，她們的手中，
捧著一套精致的、卻明顯是仆役款式的黑色錦袍。“為我的夫君更衣?！蔽蚁铝睿?/p>
“從學(xué)習(xí)如何伺候人開始，這是他作為贅婿的第一課?！笨粗莾擅膛⌒囊硪淼乜拷?，
而他坐在原地，白衣勝雪，神情冰冷，卻因為鎖鏈的束縛無法動彈時，
我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把他從神壇上拉下來，再親手為他穿上奴仆的衣服。這個玩法，
才夠新，夠刺激。3天道被我綁回魔宮的消息，像一場十二級的宇宙風(fēng)暴，席卷了三界六道。
最初，沒人相信。仙界的仙帝們認(rèn)為這是魔頭蚩幽離走火入魔的胡言亂語。
人間的皇朝天師們認(rèn)為這是妖言惑眾，意圖擾亂世間秩序。
妖族的大圣們則把這當(dāng)成一個笑話來聽。天道是什么？是規(guī)則，是秩序，
是懸在所有生靈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它無形無相，無處不在。
怎么可能被一個魔頭“綁架”？但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宇宙的法則，
開始出現(xiàn)一絲微不可察的混亂。最先被發(fā)現(xiàn)的，是星辰的軌跡。
人間欽天監(jiān)的官員們最先發(fā)現(xiàn)，幾顆帝王星的運轉(zhuǎn)軌跡，偏離了星圖上千年未變的軌道。
緊接著，仙界的靈氣開始出現(xiàn)濃淡不均的現(xiàn)象，一些仙山福地的靈氣無故變得稀薄，
而一些貧瘠之地卻出現(xiàn)了靈氣潮汐。更詭異的是“天劫”。一名妖王在渡劫時，
本該降下九九八十一道紫霄神雷，結(jié)果天上只干打雷不下雨，讓他輕輕松松就渡了過去。
而一個煉氣期的小修士，在突破時，卻莫名其妙被一道足以劈死天仙的雷給劈成了焦炭。
天道失聲，萬法皆喑。三界開始恐慌。他們終于意識到，蚩幽離說的，可能是真的。
那個維持著宇宙運轉(zhuǎn)的至高存在，真的“出事”了。一時間，
整個三界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仙帝們不敢再輕舉妄動，妖族大圣們收斂了爪牙，
人間的戰(zhàn)亂也莫名其妙地平息了。所有人都像一群失去了牧羊人的羔羊，茫然，恐懼，
不知所措。而這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我，正在我的萬魔殿里，悠閑地品著茶。
滄玄換上了那身黑色的錦袍，墨色的衣料襯得他肌膚愈發(fā)如雪，
卻也讓他身上那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氣質(zhì)，被強行壓制了下去。他站在我的王座旁，面無表情，
像一尊精美的人偶。“手。”我放下茶杯，淡淡道。他沒有動。我也不生氣，
只是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鎖天鏈。他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了手，
拿起茶壺，為我續(xù)杯。他的動作很僵硬，顯然從未做過這種事。
滾燙的茶水甚至有幾滴濺到了我的手上?！澳憧础！蔽姨鹧郏瑢λα诵?，
“因為你一個微不足道的‘不配合’，現(xiàn)在，凡間東海之濱，正掀起一場萬丈海嘯。
數(shù)百萬生靈，將因你而死。”他握著茶壺的手，猛地一緊?！坝钪娴姆▌t，與你的‘情緒’，
已經(jīng)被我通過這鎖鏈，連接在了一起?！蔽倚蕾p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
“你的任何一絲反抗、憤怒，都會在三界中，以災(zāi)難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所以，我的夫君，
為了眾生，你最好學(xué)得乖一點。”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他沉默了。良久，
他重新提起茶壺，這一次，動作穩(wěn)了很多，沒有再濺出一滴水。我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
很好。調(diào)教的第一步，就是讓他明白，他的反抗，毫無意義，且代價高昂。這場游戲，
越來越有趣了。**4＜/b＞贅婿的第一課，是如何在魔宮活下去。我的萬魔殿，
可不是什么清靜之地。這里匯聚了三界中最桀驁不馴、最無法無天的魔頭。他們崇拜力量，
信奉弱肉強食。當(dāng)我宣布滄玄是我的“贅婿”時，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敬畏，
而是好奇與覬覦。一個看上去毫無力量、被鐵鏈鎖住的美人，還是傳說中的“天道”。
這對魔頭們來說，簡直是世間最頂級的“玩物”。我沒有阻止他們。
我甚至默許了他們對滄玄的“試探”?！奥犝f了嗎？這就是那個天道，長得跟個娘們似的。
”“尊上怎么會看上這種貨色？還不如血河老祖座下的魅魔帶勁。”“噓……小聲點。
不過說真的，你看他那樣子，跟個木頭一樣，真想看看把他弄哭是什么樣子。
”滄玄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我的王座旁研墨。我處理魔界事務(wù)時，他必須隨時侍奉。
而那些魔君魔將們，就跪在下面，一邊匯報工作，一邊用毫不掩飾的、充滿侵略性的目光，
在他身上來回掃視。那些污言穢語，也毫無顧忌地傳入他的耳中。他依舊面無表情，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他只是專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將墨錠在硯臺上，一圈一圈，
不快不慢地研磨著。只有我知道，通過鎖天鏈，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內(nèi)心的“數(shù)據(jù)流”正在劇烈地波動。
那些他從未接觸過的、名為“輕蔑”、“淫邪”、“惡意”的信息，
正像潮水一樣沖擊著他那片由純粹法則構(gòu)成的神性之海。一天，
資歷最老、也最無法無天的幽泉魔君，在匯報完工作后，大著膽子，沒有退下。
他走到滄玄面前，伸出手，似乎想去摸他的臉?！皾L?！币粋€冰冷的字，從滄玄口中吐出。
幽泉魔君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一個被鎖住的階下囚，也敢對他不敬？他身上魔氣爆涌，
一只利爪眼看就要抓向滄玄的喉嚨。滄玄沒有躲。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眼睛里，
第一次有了一絲冰冷之外的東西——那是極致的、神明般的漠視。
利爪在離他喉嚨一寸遠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幽泉魔君收了手，而是我出手了。我甚至沒有動，
只是一個念頭，幽泉魔君便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口噴鮮血。
“我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碰？”我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
所有魔頭都噤若寒蟬，跪伏在地。我緩緩走到滄玄身邊，看著他依舊波瀾不驚的臉。
“為什么不躲？”我問。“為何要躲？”他反問，“生死，不過是另一種法則的運轉(zhuǎn)。
”“說得好。”我點點頭，然后突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與我對視。
“但是，在這里，你的生死，只由我決定。記住這一點?！蔽夷芨杏X到，他的身體，
在那一刻，僵硬了。我松開手，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臟東西?！袄^續(xù)研墨。
”他沉默地拿起墨錠，繼續(xù)那重復(fù)的動作。但這一次，他的手，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很好，神，終于開始理解，什么叫“身不由己”了。**5＜/b＞他眼中的屈辱，
是世間最美的風(fēng)景。我開始變本加厲地“折辱”他。當(dāng)然，不是肉體上的。那種低級的玩法，
太沒意思了。我要的，是精神上的、神性層面的徹底碾壓。我讓他為我撫琴。
他本是萬道化身，音律的法則自然也由他掌控。但他撫出的琴音，空有技巧，卻無半分情感，
如同天道運轉(zhuǎn)般精準(zhǔn)而冰冷。“停?！蔽医型Ａ怂皼]有感情，算什么音樂？
”“何為感情？”他問。“感情，就是這個?！蔽依^他的手，將我的情緒，通過鎖天鏈，
毫無保留地灌注給他。那是九世輪回積累下來的，無盡的孤獨、不甘、憤怒、寂寥，
以及……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對“同類”的渴望。龐大的情感洪流，
瞬間沖垮了他由法則構(gòu)筑的內(nèi)心世界。他猛地抽回手，臉色第一次變得蒼白，
呼吸也變得急促。那雙虛無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名為“震撼”與“混亂”的情緒。
“現(xiàn)在，再彈?！蔽颐畹?。這一次，他指下的琴音變了。依舊精準(zhǔn)，
卻多了一絲無法言說的悲愴與蕭索。一曲終了，大殿內(nèi)的魔將們，竟有不少流下了眼淚。
“很好。”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微笑著鼓掌，“看來你很有天分。賞。
”我賞了他一塊魔淵深處出產(chǎn)的、最低等的魔能水晶。那是連魔兵都看不上的東西。
我讓侍女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將那塊渾濁的水晶遞給他。他看著那塊水晶，又看了看我，
嘴唇緊抿，沒有接。“怎么，我的夫君，是嫌棄本尊的賞賜嗎？”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大殿的氣氛瞬間凝固。他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那塊水晶。
在他指尖觸碰到水晶的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名為“屈辱”的情緒，
從他心底爆發(fā)出來，通過鎖天鏈，清晰地傳遞給了我。這股情緒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猛烈，
以至于我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我看著他緊握著那塊廉價水晶、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看著他微微垂下的眼簾，
和他那張再也無法維持絕對冰冷的臉。我成功了。我讓高高在上的天道，
為了不引發(fā)眾生浩劫，為了在我制定的規(guī)則下“活下去”，
主動接下了一份帶有侮辱性的“賞賜”。沒有什么比這更讓我感到愉悅了。這比殺了他，
比毀了三界，要有趣一萬倍。我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他轉(zhuǎn)身離去時，
那挺直的、孤傲的背影，在魔殿昏暗的光線下，第一次顯出了一絲狼狽。66神，
第一次嘗到了“羞恥”的滋味。魔宮的生活，對滄玄而言，是一場漫長而精密的酷刑。
他被迫學(xué)習(xí)各種他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凡俗”之事。比如，分辨上百種茶葉的好壞，
記住我數(shù)千件衣袍的材質(zhì)與搭配，甚至，在我看書時，要能準(zhǔn)確地從數(shù)萬冊玉簡中，
找出我需要引用的那一句。這些事，對他那堪比宇宙數(shù)據(jù)庫的大腦來說，本該易如反掌。
但問題在于，我要求的不是“正確”，而是“合我心意”?！斑@件衣服，顏色太亮，
我不喜歡?！薄斑@茶泡得太久，失了清氣。”“這句話，意境不對。
”我不斷地用我主觀的、毫無邏輯的“喜好”，去否定他基于法則與數(shù)據(jù)的“完美答案”。
他開始頻繁地出錯。這對于一個以“絕對正確”為存在本質(zhì)的意志來說，是無法想象的。
他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他的“數(shù)據(jù)”告訴他，這樣做是最高效、最完美的。
但我的“反饋”卻告訴他，那是錯的。這種認(rèn)知上的失調(diào)，讓他那張冰封的臉上，
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細(xì)微的表情。困惑，煩躁，甚至是一閃而過的惱怒。而鎖天鏈，
則忠實地將這些新生情緒，十倍、百倍地放大，再反饋給他自己。轉(zhuǎn)折點，發(fā)生在一個雨夜。
我處理完事務(wù)，回到寢宮，看到他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傾盆的魔雨?！澳阍诳词裁?？
”我問。“我在計算?！彼^也不回地答道，“這場雨，共計九千億滴。
每一滴的墜落軌跡、速度、以及對魔淵地表造成的侵蝕，都在我的計算之內(nèi)。
這是一種法則的展現(xiàn)，很完美?！薄巴昝溃俊蔽易叩剿磉?，與他并肩而立，
“你只看到了法則，卻看不到美?！薄昂螢槊?？”他問出了一個他問過很多次的問題。
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用情緒去沖擊他。我伸出手，接住一滴從屋檐落下的雨水?！懊?，
就是在這九千億分之一的偶然里，我接住了它。它在我的掌心，只有短短一瞬，
然后就會蒸發(fā)，或者滑落。它的存在，毫無‘意義’，卻在此刻，被我感知。
這一瞬的、無用的、即將逝去的‘感知’，就是美?！彼聊?。他看著我掌心的那滴雨水，
那雙虛無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思考”。就在這時，
一名冒失的小魔侍端著湯羹進來，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滾燙的湯羹，正要潑向我。
我本能地準(zhǔn)備出手，但滄玄的動作比我更快。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側(cè)身一步，
擋在了我的面前。湯羹盡數(shù)潑在了他的背上。黑色的錦袍瞬間濕透，緊緊貼在他身上，
勾勒出清瘦而挺拔的背脊。整個寢宮，瞬間死寂。小魔侍嚇得魂飛魄散，
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我看著滄玄的背影，愣住了。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他裸露在外的耳根，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地，變紅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尷尬”、“無措”與“懊惱”的情緒，通過鎖天鏈，
爆炸般地涌入我的腦海。我明白了。他不是為了保護我。
他是因為自己剛才那下意識的、不符合“法則”的、甚至有些“愚蠢”的舉動，
而感到了……羞恥。神，有了羞恥心。我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干。77一滴眼淚，
動搖了宇宙的根基。自從那個雨夜之后，滄玄變得更加沉默了。
他不再問“何為XX”這樣的問題，大多數(shù)時候，他只是安靜地待在一旁，
像一個真正的影子。但他越是沉默，我從鎖天鏈中感受到的情緒波動，就越是劇烈。
他像一個被迫接入了互聯(lián)網(wǎng)的單機系統(tǒng)，
海量他無法理解的“垃圾信息”正在反復(fù)沖擊著他的底層代碼。而宇宙法則的混亂，
也愈演愈烈。四季開始錯亂，凡間六月飛雪，寒冬臘月卻赤地千里。
生與死的界限也變得模糊，黃泉路上，時常有惡鬼逃逸，
人間也出現(xiàn)了不少“死而復(fù)生”的怪事。三界的仙神妖魔們，終于坐不住了。
他們組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使節(jié)團”，來到了我的萬魔殿前，請求覲見。為首的，
是仙界的東極青華大帝，妖族的上古大圣平天牛魔，以及人間的道門領(lǐng)袖張?zhí)鞄?。這三位，
都是跺跺腳三界都要抖三抖的巨擘。我讓他們進了我的大殿?！澳ё痱坑碾x！
”東極青-華大帝為人耿直，上來就開門見山，“你囚禁天道，致使三界失序，眾生遭劫！
此乃逆天大罪！我等今日前來，是為請你釋放天道，重歸寰宇正朔！”我坐在王座上，
懶洋洋地看著他們，笑了：“青華大帝，你這話就說錯了。第一，不是我囚禁了他，
是我們‘喜結(jié)連理’。第二，什么叫逆天大罪？天，就在我旁邊站著呢，他自己都沒說話，
你急什么？”我指了指身旁的滄玄。三位巨擘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那個身穿黑色錦袍，
安靜研墨的男子身上。他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純粹的、至高無上的“道”的韻味，
做不了假。但他此刻的樣子，卻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了荒謬與不可思議。
“你……你竟敢如此……”張?zhí)鞄熤钢?，氣得胡子都在發(fā)抖?！疤斓来笕?！
”平天牛魔是個爆脾氣，他對著滄玄大吼，“您若是被這魔頭脅迫，就給我們一個示意！
我等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把您救出去！”滄玄研墨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
目光掃過下方那三位心急如焚的巨擘，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他的眼神很復(fù)雜，
不再是最初的虛無，也不再是后來的屈辱。那里面，有迷茫，有探究，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我對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選擇權(quán)，我交給你。
是選擇回到你那冰冷的、至高無上的神座，還是留在我這個充滿“意外”與“羞恥”的魔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良久，他重新低下頭，繼續(xù)研磨著手中的墨錠。
他用沉默，給出了答案。平天牛魔的牛眼瞪得滾圓，幾乎不敢相信。就在這時，
大殿外傳來一陣騷亂。一個渾身是血的魔將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啟稟尊上！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