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謹之，你給我滾！”
我抓起枕頭，狠狠地砸向房門。
這個混蛋，蹬鼻子上臉了還！
讓他留下來過夜，已經(jīng)是我的底線了，他竟然還想得寸進尺，爬上我的床？
門外，嚴(yán)謹之被我吼得沒了聲音。
我以為他終于知難而退了。
結(jié)果，過了幾秒，他又鍥而不舍地開口了，聲音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喬伊，我真的只是想抱著你睡，我發(fā)誓，絕對不動手動腳。
我太久沒見你了，我……我想你?！?/p>
最后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搔刮著我的心臟。
我的心，不爭氣地軟了一下。
不行！喬伊！你不能心軟！
這個男人，最會的就是花言巧語，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把你騙得團團轉(zhuǎn)的嗎？
“我不想你！”我硬著心腸說，“嚴(yán)謹之，你再不走，我真的報警了！”
門外，又是一陣沉默。
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長。
我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心里有點忐忑。
他該不會真的生氣，走了吧？
走了也好。
走了，我才能清凈。
我這么想著，心里卻空落落的。
就在我以為他真的走了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好像是什么東西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是嚴(yán)謹之壓抑的痛呼聲。
“嗯……”
我心里一驚，也顧不上生氣了，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沖過去拉開房門。
只見嚴(yán)謹之蜷縮在我的臥室門口，一手捂著胃，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嚴(yán)謹之！你怎么了？”我嚇壞了，趕緊蹲下身扶住他。
他的身體很燙，嘴唇卻一點血色都沒有。
“胃……胃疼……”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胃疼？怎么會突然胃疼？”我急得快哭了。
“你是不是晚飯沒吃好？”
他搖了搖頭，虛弱地說：“不是……老毛病了。
這幾年，在國外……吃飯不規(guī)律，落下的病根?！?/p>
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又是這幾年。
這五年，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你等著，我去給你找藥！”我把他扶到沙發(fā)上躺好，然后沖進臥室，翻箱倒柜地找胃藥。
還好，我平時也偶爾會胃不舒服，家里常備著胃藥。
我倒了杯溫水，把藥遞給他。
“快，先把藥吃了?！?/p>
他聽話地把藥吃了下去，然后靠在沙發(fā)上。
閉著眼睛，眉頭緊緊地皺著，看起來還是很痛苦。
我拿了條毯子給他蓋上，然后坐在他旁邊的地毯上，擔(dān)憂地看著他。
“要不要去醫(yī)院？”我問。
他搖了搖頭，“不用……老毛病了，吃點藥，緩一會兒就好?！?/p>
我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心里全是自責(zé)。
如果我剛才，不那么兇地對他，不把他關(guān)在門外，他是不是就不會……
“對不起……”我低聲說。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我，虛弱地笑了笑。
“傻瓜，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他伸出手，想摸我的頭，卻沒什么力氣，手舉到一半，又垂了下去。
我趕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我把他的手放回毯子里。
他就那么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喬伊，”他突然開口，“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走了？”
我愣住了。
“我……我沒有。”我嘴硬地否認。
他笑了笑，那笑容，蒼白又無力。
“你騙不了我。”他說，“我聽到你下床的聲音了。你是不是……也怕我走？”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沒有！”
“你有?！彼虉?zhí)地說，“喬伊，你承認吧，你心里，還是有我的?！?/p>
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只好把頭扭到一邊。
客廳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他壓抑的呼吸聲，和墻上掛鐘的滴答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呼吸，漸漸地平穩(wěn)了下來。
臉色，也比剛才好了一些。
“好點了嗎？”我小聲問。
“嗯，好多了?！彼c了點頭。
“那……你睡會兒吧?！?/p>
“好?！彼]上眼睛，看起來真的很累了。
我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
他睡著的時候，不像醒著時那么有攻擊性。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緊抿的嘴唇，也放松了下來。
看起來，就像一個無害的大男孩。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指尖，剛碰到他的皮膚，他的睫-毛，就顫了顫。
我嚇得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還好，他沒醒。
我看著他，心里百感交集。
這個男人，讓我愛了那么多年，也恨了那么多年。
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了。
沒想到，命運卻又把他，送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該怎么辦？
我真的，要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我托著下巴，看著他，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陣飯菜的香味弄醒的。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趴在沙發(fā)邊上睡著了，身上還蓋著嚴(yán)謹之的風(fēng)衣。
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坐起身。
嚴(yán)謹之已經(jīng)不在沙發(fā)上了。
廚房里，傳來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憽?/p>
我走過去，看到他正圍著我那條粉色的小熊圍裙，在給我做早餐。
晨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這一幕，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你醒了？”他回過頭，看到我，笑了笑，“胃還疼嗎？”
我搖了搖頭。
不對，該胃疼的人是他。
“你怎么樣？胃還難受嗎？”我關(guān)切地問。
“沒事了?！彼噶酥覆妥溃翱烊ハ词?，早餐馬上就好?！?/p>
我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和煎得金黃的雞蛋，心里暖暖的。
我乖乖地去洗漱。
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把早餐都端上了桌。
“快吃吧，養(yǎng)胃的。”他說。
我坐下來，喝了一口粥，暖意從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嚴(yán)謹之。”我看著他。
“嗯？”
“謝謝你?！?/p>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傻瓜，跟我還說什么謝謝?！?/p>
吃完早餐，他照例去洗碗。
我站在他身后，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嚴(yán)謹之。”
“嗯？”
“我……”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我今天，不想去工作室了。”
他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我。
“我想……聽你講講，這五年，你在國外的事情?！?/p>
他洗碗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好?！彼c了點頭，“你想聽什么，我都告訴你?！?/p>
那天，我們哪兒也沒去。
就在我那個小小的公寓里，窩在沙發(fā)上，說了一整天的話。
他給我講，他剛到美國時，是如何的狼狽。
為了省錢，住在一個只有幾平米的，連窗戶都沒有的地下室里。
為了賺錢，去餐廳刷盤子，去工地搬磚，去給人家送外賣。
他給我講，他是如何靠著敏銳的商業(yè)頭腦，抓住了幾次投資機會，賺到了第一桶金。
又是如何，用那筆錢，一步步地建立起自己的商業(yè)帝國。
他講得很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可我聽著，卻好幾次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無法想象，那個曾經(jīng)連瓶蓋都懶得自己擰的嚴(yán)家大少爺。
是靠著怎樣的毅力，才撐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
“那你……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我問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哪怕……只是報個平安也好。”
他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聲音沙啞。
“我不敢。”他說，“喬伊，我當(dāng)時那個樣子，一無所有，狼狽不堪。
我拿什么去聯(lián)系你？我怕……我怕你看到我那個樣子，會嫌棄我?！?/p>
“我不會！”我急切地說。
“我知道你不會?！彼嘈α艘幌?。
“但是，喬伊，我過不了我自己那關(guān)。
我是個男人，我沒辦法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去面對我最心愛的女人?！?/p>
“所以，你就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嗯?！?/p>
“嚴(yán)謹之，你真是個……大笨蛋！”我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把我摟進懷里，緊緊地抱著。
“是，我是笨蛋?！彼涯樎裨谖业念i窩里，聲音悶悶的。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懲罰我這個笨蛋了？”
我沒說話，只是抱著他，無聲地流淚。
“喬伊，”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神無比認真。
“我知道，我欠你一個解釋，也欠你一個道歉。但是，我更欠你一個未來。”
“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我會用我的余生，來彌補這五年，對你的虧欠。”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絲絨盒子，在我面前，單膝跪了下來。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枚璀璨奪目的鉆戒。
“喬伊，”他仰頭看著我，眼眶泛紅。
“我知道，現(xiàn)在求婚，可能有點倉促。
但是，我等不及了。
我怕我再不說，你又會從我身邊溜走?！?/p>
“五年前，我就想這么做了。
我連戒指都買好了，就放在我書桌的抽屜里。
我本來想，在你生日那天，跟你求婚。可是……”
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我的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掉。
原來，他早就想娶我了。
原來，我們差一點，就……
“喬伊，”他深吸一口氣，舉起戒指，聲音顫抖，“你……愿意嫁給我嗎？”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寫滿了愛意、悔恨和期待的眼睛。
心里所有的猶豫和掙扎，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我伸出手，哽咽著說：“我愿意?！?/p>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我低頭一看，是林旭打來的視頻電話。
我下意識地按了接聽。
屏幕上，立刻出現(xiàn)了林旭放大的，帶著笑意的臉。
“喬伊！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說著，把攝像頭一轉(zhuǎn)。
只見他身后，站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美女，穿著潔白的婚紗，笑靨如花。
而林旭，也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結(jié)婚啦！”林旭對著鏡頭，笑得像個二傻子。
我愣住了。
嚴(yán)謹之也愣住了。
他看著手機屏幕里，那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又看了看我，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他……他結(jié)婚了？”嚴(yán)謹之指著手機，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我點了點頭。
“那……那你……”他看著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越睜越大，“你手上的戒指……”
我低頭，看了看我無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又看了看林旭老婆手上那枚一模一樣的。
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我抬起頭，看著嚴(yán)謹之，憋著笑，一字一頓地說：
“哦，忘了告訴你了?！?/p>
“騙你的，我根本沒結(jié)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