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那聲撕心裂肺的“醫(yī)生!醫(yī)生!快來啊!他不行了——!?。 比缤坏荔@雷,炸響了整個ICU區(qū)域。
急促的腳步聲和推車滾輪聲瞬間由遠及近。值班醫(yī)生和護士如同離弦之箭沖入病房。氧氣面罩被迅速扣上,各種急救藥物通過靜脈通路快速推注,生命監(jiān)護儀上的警報聲在緊張的指令和操作聲中顯得更加刺耳。
林雅被護士半攙半推地帶離床邊,她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也渾然不覺。她看著那群白色的身影在楓云身邊緊張忙碌,看著那剛剛睜開又緊閉的眼睛,看著屏幕上依舊混亂跳動的數(shù)字,巨大的恐懼和內疚幾乎將她吞噬。是不是她不該問名字?是不是她的問題刺激了他?如果他真的……她不敢想下去。
觀察窗外,周艷和黃莉早已嚇得捂住了嘴,徐亮和邊強面色凝重,朱清則是一臉“果然如此”的晦氣表情,低聲抱怨:“我就說是個大麻煩!這下好了,人要是沒了,責任算誰的?”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混亂中,一個清冷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走廊盡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
“讓開!病人情況怎么樣?”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姿高挑、容貌絕麗的女子正快步走來。她顯然是從外面匆匆趕回,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兒套裝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栗色的大波浪卷發(fā)略顯凌亂,臉上還帶著逛街時的精致妝容,美得令人屏息,正是主治醫(yī)生若琳。她那雙清亮如寒星的眸子此刻銳利如刀,瞬間掃過混亂的場面和臉色慘白的林雅。
“若醫(yī)生!您來了!”值班醫(yī)生如見救星,“病人剛才短暫蘇醒,但試圖回憶名字時突發(fā)劇烈頭痛,意識喪失,生命體征急劇波動!”
若琳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扯下昂貴的羊絨披肩隨手扔給旁邊的護士,連白大褂都來不及換,踩著高跟鞋就沖進了病房。她迅速檢查楓云的瞳孔反射、生命體征數(shù)據(jù),動作快如閃電,專業(yè)素養(yǎng)展露無遺。
“鎮(zhèn)靜劑維持!降低顱內壓!維持血氧!”她語速極快地下達指令,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那個逛街的都市麗人瞬間切換成了戰(zhàn)場指揮官。她的手指在楓云頸動脈處停留片刻,又仔細查看了瞳孔反應。
病房內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若琳身上。林雅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若琳緊繃的肩線微微放松,她直起身,摘下聽診器,目光掃過林雅和她的同學,最后落回楓云身上,語氣恢復了慣有的清冷,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
“沒什么大問題。劇烈頭痛是強行回憶過度刺激受損腦區(qū)的應激反應,加上身體極度虛弱,支撐不住才昏過去的。生命體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讓他安靜休息,很快就會再次蘇醒?!?/p>
她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林雅幾乎虛脫,身體一軟,靠在了墻上,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沒事……他沒事……
若琳走出病房,目光復雜地打量著林雅。她雖然年輕,但作為22歲就完成頂尖醫(yī)學院碩博連讀和海外進修的醫(yī)學天才,臨床五年積累了處理各種復雜創(chuàng)傷的經(jīng)驗,深知楓云的傷勢有多恐怖:重度顱腦損傷、脊柱骨裂、后腰貫穿傷、肺部積水感染、全身大面積軟組織挫傷和骨折,還在冰冷的江水中浸泡沖刷……他能活下來,本身就是醫(yī)學上的奇跡。按她的經(jīng)驗和數(shù)據(jù)模型,這種傷情深度昏迷甚至成為植物人的概率超過90%,蘇醒的概率微乎其微。
什么樣的怪物體質?什么樣的鋼鐵意志在支撐著他? 若琳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見過無數(shù)重傷員,但楓云的恢復速度和蘇醒本身,都打敗了她的認知。這個男人身上,籠罩著濃重的迷霧和令人心驚的堅韌。這讓她在專業(yè)領域的好奇心被強烈地勾了起來。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看向驚魂未定的林雅,語氣放緩了些,但依舊帶著醫(yī)生的專業(yè)判斷:“他的恢復速度……已經(jīng)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了,能蘇醒確實是生命的奇跡。不過,”她話鋒一轉,秀眉微蹙,“我們這里只是縣級醫(yī)院,康復設備和后續(xù)的神經(jīng)修復、心理干預、高壓氧艙等專業(yè)治療條件都非常有限。想要最大程度恢復功能,減少后遺癥,尤其是他這種嚴重的腦損傷,必須盡快轉到海城最頂級的綜合性醫(yī)院,進行系統(tǒng)、專業(yè)的康復療養(yǎng)。越早越好,每拖延一天,恢復的難度和遺留問題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這話讓林雅剛剛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喜的是,他終于活下來并蘇醒了,爺爺在世時最常教導她“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她救下一條生命,仿佛冥冥中得到了某種慰藉。擔憂的是,若琳醫(yī)生讓她把“男朋友”轉去海城頂級醫(yī)院?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海城頂級醫(yī)院的費用?后續(xù)漫長的康復?還有……她如何向家人解釋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男朋友”?魏家和林家的聯(lián)姻壓力如同懸頂之劍……
“林雅,你聽見醫(yī)生說的了,海城頂級醫(yī)院!那費用是天文數(shù)字!而且后續(xù)怎么辦?”周艷第一個跳出來。
“是啊小雅,你清醒點!你又不欠他的!送到這里救活他已經(jīng)是菩薩心腸了!”黃莉也趕緊勸。
“林總,”朱清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理性的冰冷,“理智點。看看他的傷,這明顯是卷入了極端暴力事件。送他去海城?萬一他的仇家找上門怎么辦?你,甚至你的家族,都可能被牽連!為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豬頭’冒這么大風險,值得嗎?”他把“豬頭”兩個字咬得很重,充滿了對楓云現(xiàn)狀的鄙夷和現(xiàn)實的考量。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勸阻像冰冷的潮水,將林雅圍困在中間。她看著病房里依舊昏迷的楓云,又聽著耳邊現(xiàn)實的冰冷分析,進退維谷,臉色變幻不定,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若琳看著林雅沉默掙扎的樣子,再看看她那幾個只顧自保的同學,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了上來。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瞬間燃起怒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失望:
“林小姐!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剛才簽字時的勇氣哪里去了?他是你的男朋友??!為了救他,你風衣沾滿污泥血水,簽下生死狀!現(xiàn)在他需要更好的治療,你卻在這里猶豫?看著他可能因為得不到及時康復而變成廢人,甚至終生殘疾,你無動于衷?你的善良難道只值一次手術費嗎?!”
她的話語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林雅心上,也震得她的同學們啞口無言。
若琳胸口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醫(yī)者的仁心終究占了上風,語氣帶著一種決絕的悲憫:“算了!醫(yī)者父母心!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們不管,我管!海城仁和醫(yī)院是我家的產(chǎn)業(yè),送他過去康復只是小事一樁。我看他意志力驚人,創(chuàng)造了生命的奇跡,我很想等他康復后了解了解,到底是什么樣的經(jīng)歷造就了這樣的男人!” 她這番話,既是對林雅的失望,也是對楓云這個“醫(yī)學奇跡”本身強烈的好奇和一種莫名的敬意。
林雅被若琳這番連珠炮似的斥責和最后那句“我管”徹底震住了??粗袅漳菑堃驊嵟用髌G逼人的臉,看著她眼中那份純粹的醫(yī)者仁心和對自己“無情”的失望,再想起楓云蘇醒時那雙痛苦迷茫的眼睛和那句絕望的“我是誰”……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所有的顧慮、恐懼、現(xiàn)實的冰冷分析,在那一刻都被一種更強烈的沖動壓倒了!她不想被若琳看輕,更不想辜負那個在江邊微弱掙扎的生命和她自己簽下的名字!爺爺慈祥的面容和教導仿佛就在眼前。
“不!不用麻煩您了,若琳醫(yī)生!”林雅猛地抬起頭,臉頰因為激動和一絲羞惱而泛起紅暈,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甚至帶著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他……他是我的朋友!我會負責把他送到海城最好的醫(yī)院進行康復!謝謝您的好意!” 她把“朋友”兩個字咬得很重,既是對若琳的回應,也是對自己內心的確認——既然救了他,好人做到底!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孤苦無依,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緣分吧。
若琳愣住了,看著林雅突然爆發(fā)的決心和微紅的臉頰,眼中的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玩味。她挑了挑眉,沒再堅持,只是淡淡地說:“好。記住,時間緊迫?!?/p>
后來,楓云再次蘇醒。這一次,他顯得平靜了許多,雖然依舊虛弱,眼神迷茫,但劇烈的頭痛沒有再次襲來。面對林雅小心翼翼的詢問,他努力回想,腦海中卻只有一片混沌的迷霧和破碎閃過的模糊光影。名字?來歷?為何重傷墜江?所有關鍵信息都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抹去,只剩下空蕩蕩的恐慌和無助。
林雅看著他茫然又努力思索的樣子,心中那點因若琳指責而產(chǎn)生的委屈早已煙消云散,只剩下濃濃的憐惜。她輕聲告訴他,為了手術登記,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楓云”——因為在晨光熹微、祥云繚繞的江邊紅楓樹下發(fā)現(xiàn)了他,當天下午又見楓葉似火、流云舒卷,便取了這兩個字。楓云聽了,沉默片刻,雖然對這個名字毫無歸屬感,但看著林雅清澈真誠的眼眸,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帶著詩意和救命恩人印記的新身份。
林雅越發(fā)覺得楓云雖然失憶,但眼神清澈,氣質沉靜,即使在劇痛和迷茫中也保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克制和尊嚴,人品絕非朱清口中的“豬頭”可比。對這個神秘又堅韌的男人,她心中那份“一定要幫他”的決心更加堅定。
楓云也從林雅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得知了自己落水后被她救起、送醫(yī)、手術、命懸一線的經(jīng)過。雖然記憶空白,但那份劫后余生的震撼和對救命之恩的感激,如同暖流,緩緩注入他冰冷迷茫的心田。他看著林雅為他忙碌的身影,心中默默立誓:待康復,必報此恩!更要找回自己,弄清那場背叛的真相!同時,他也牢牢記住了那位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回來的若琳醫(yī)生的名字,這份恩情,同樣銘記于心。
數(shù)日后,一架從西南邊陲飛往海城的私人醫(yī)療專機平穩(wěn)地飛行在云層之上。
機艙內,楓云躺在特制的醫(yī)療床上,身上依舊纏著繃帶,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看著舷窗外翻滾的云海,眼神依舊迷茫,卻多了一絲堅定。林雅坐在一旁,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海城輪廓,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帶著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回到海城,就如同將一顆不知何時會引爆的炸彈帶回了家。家族的壓力、魏家的糾纏、楓云未知的過去和潛在的麻煩……前路注定布滿荊棘。
但她沒有回頭。
海城,這座繁華與危機并存的巨大都市,正張開懷抱,迎接著一個失去記憶的傳奇將軍,和一個決定與命運抗爭的豪門千金。命運的齒輪,在怒江邊那株紅楓樹下悄然咬合,此刻,正加速轉動,將他們一同卷入更加洶涌的漩渦中心。而那位醫(yī)術超群、背景深厚的若琳醫(yī)生,也將在海城,等待著這位創(chuàng)造了生命奇跡的“楓云”,揭開他神秘面紗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