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停機(jī)維護(hù)”虛驚一場后，鹿靈和硯卿之間的關(guān)系進(jìn)入了一種微妙的新階段。
那層窗戶紙雖然沒有徹底捅破，但彼此的心意仿佛在空氣中流淌，一個眼神，一個不經(jīng)意的手指觸碰，都能讓鹿靈的心跳漏掉半拍。
硯卿雖然依舊話不多，表情也總是淡淡的，但他看鹿靈的時間明顯變長了，眼神里的溫度也日益清晰。
他甚至開始有了些極其細(xì)微但足以讓鹿靈雀躍不已的改變。
比如，他會默默記下鹿靈隨口說想吃的東西，然后下一次她下班回家，就能在桌上看到（經(jīng)過幾次失敗后）成功復(fù)刻出來的甜品或小吃。
比如，鹿靈熬夜趕稿時，他會安靜地坐在一旁看書，偶爾在她揉眼睛時，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熱牛奶，并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語氣說：“歇息片刻?！?/p>
再比如，某天鹿靈發(fā)現(xiàn)，她那個總是亂糟糟的顏料架被分門別類整理得井井有條，詢問之下，硯卿只是淡淡一句：“順手為之?！倍鶇s微微泛紅。
這種無聲的照顧和陪伴，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鹿靈覺得心動。她感覺自己就像泡在溫泉水里，渾身都暖洋洋、軟綿綿的。
當(dāng)然，高顏值NPC男友的日常依舊充滿“驚喜”。
硯卿對現(xiàn)代科技的學(xué)習(xí)進(jìn)入了新階段——他開始對“網(wǎng)絡(luò)”產(chǎn)生濃厚興趣。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鹿靈教他使用了平板電腦。
于是，鹿靈經(jīng)常能看到如下場景：
清冷俊美的古風(fēng)男子，穿著合身的白襯衫（鹿靈后來咬牙給他買了幾套像樣的男裝），端坐在窗邊，指尖優(yōu)雅地劃過平板屏幕，眉頭微蹙，研究的可能是《量子物理簡史》，也可能是《母豬的產(chǎn)后護(hù)理》，或者……《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網(wǎng)文。
有一次，鹿靈甚至發(fā)現(xiàn)他在看美食博主直播做糖油果子，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觀摩什么絕世功法。
“這個……看起來不難?！彼钢聊簧辖瘘S酥脆的糖油果子，認(rèn)真地對鹿靈說，“明日可試。”
鹿靈：“……”為她的廚房默哀三秒鐘。
但更多的時候，是溫馨和歡笑。他們會一起靠在沙發(fā)上看電影，硯卿會對各種特效大片發(fā)表一針見血的“修仙界點(diǎn)評”；也會在陽臺上，一個畫畫，一個看書，偶爾抬頭相視一笑，時光靜好得讓人沉醉。
鹿靈幾乎要忘記那些潛在的危機(jī)了。
直到一周后，鹿靈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著屏幕上跳躍的“母上大人”四個字，鹿靈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她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語氣甜美：“媽~”
“靈靈啊，”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我跟你爸過兩天要去你那邊一趟，參加個老同學(xué)孫子的滿月酒，順道看看你。你那個小窩，收拾得能見人了吧？”
鹿靈瞬間頭皮發(fā)麻：“??？要、要來？什么時候？”
“大概后天下午到，住一晚就走。怎么，不歡迎你爸媽啊？”
“歡、歡迎！當(dāng)然歡迎！”鹿靈干笑著，腦子飛速旋轉(zhuǎn)，“就是……我最近工作有點(diǎn)忙，家里有點(diǎn)亂……”
“亂就趕緊收拾！對了，你王阿姨前幾天跟我打電話，說看見你帶了個又高又帥的‘表弟’回家？什么時候多了個這么俊的表弟，我咋不知道？正好，這次帶來讓媽看看！”
鹿靈：“！?。 ?/p>
王阿姨！您的傳播速度也太快了吧！
掛斷電話，鹿靈整個人都蔫了，哭喪著臉看向剛從書房出來的硯卿：“完了完了完了……”
“何事驚慌？”硯卿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伸手拂開她額前一縷亂發(fā)。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這種程度的親近對他來說已經(jīng)變得自然。
“我爸媽……后天要來視察！”鹿靈抓住他的胳膊，語氣絕望，“而且他們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你！點(diǎn)名要見你這個‘表弟’！”
硯卿聞言，臉上并無太大波瀾，只是微微挑眉：“如此，便見?！?/p>
“你說得輕巧！”鹿靈快急哭了，“你怎么見?。磕闶俏夷拈T子的表弟？你家住哪個深山老林？你什么工作？你對我爸媽來說就是個黑戶啊！而且你這一身氣質(zhì)，哪點(diǎn)像從山里出來的？”
她圍著硯卿轉(zhuǎn)了一圈，越看越絕望。這人就算穿著最簡單的T恤長褲，往那一站，那也是鶴立雞群、清貴逼人，跟“樸實無華的表弟”人設(shè)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硯卿看著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或許，吾可稱……失憶？”
鹿靈：“……偶像劇看多了你！”雖然這梗老掉牙，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總比現(xiàn)編一個漏洞百出的身份強(qiáng)？
“不行不行，”鹿靈又自己否定，“失憶了怎么還記得是我表弟？邏輯不通！”
兩人面面相覷，陷入了僵局。
最終，還是硯卿冷靜地分析：“此事關(guān)鍵，在于取得二老信任，并解釋吾之來歷。若無法完美解釋，便需讓其無暇深究，或轉(zhuǎn)移其注意力?！?/p>
“怎么轉(zhuǎn)移？”
硯卿目光掃過鹿靈的畫稿，又看向廚房，緩緩道：“投其所好，或……展現(xiàn)價值，令其滿意。”
鹿靈父母是普通工薪階層，為人樸實，最看重的大概就是孩子生活穩(wěn)定、交往的對象（雖然現(xiàn)在是表弟）要靠譜。
“我媽喜歡勤快會做飯的，我爸……喜歡下棋喝茶。”鹿靈喃喃道，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對了！你做飯現(xiàn)在很有進(jìn)步！茶道你肯定懂啊！圍棋……你們修仙人士會下棋吧？”
硯卿頷首：“略通一二?！闭Z氣謙虛，但眼神里透著的絕對是“宗師級”的自信。
“好！就這么辦！”鹿靈一拍大腿，瞬間來了精神，“人設(shè)就是：遠(yuǎn)房表弟，小時候走失最近才找回來，之前一直在……在某傳統(tǒng)文化書院打雜！所以氣質(zhì)有點(diǎn)脫俗，但對現(xiàn)代社會不太熟悉！有點(diǎn)內(nèi)向不愛說話！因為感激我?guī)兔β淠_，所以特別勤快！”
硯卿：“……可?！彪m然他覺得這個設(shè)定依舊漏洞百出。
接下來的兩天，鹿靈進(jìn)入了戰(zhàn)備狀態(tài)。大掃除，采購食材，最重要的是——給硯卿進(jìn)行“特訓(xùn)”！
“等下我媽要是問你這個菜怎么做的，你就說‘隨便做的’、‘跟著視頻學(xué)的’，千萬別說什么‘控制了火候靈力’！”
“我爸要是跟你下棋，你讓著點(diǎn)！別殺得太狠！”
“還有，盡量少說話！多微笑！不對，微笑也別太明顯，你一笑起來太好看容易穿幫！”
“稱呼！叫我爸媽叔叔阿姨就行！”
硯卿被她擺弄著，試穿更“樸實”一點(diǎn)的衣物（最后選了一件深色格子襯衫），一遍遍聽著注意事項，雖然有些無奈，但全程配合，甚至眼底帶著一絲縱容和……隱隱的期待？
終于，到了“審判日”。
下午三點(diǎn)，門鈴準(zhǔn)時響起。
鹿靈深吸一口氣，和硯卿對視一眼。硯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冷靜，無聲地傳遞著“有吾在”的安撫。
鹿靈打開門，擠出燦爛的笑容：“爸！媽！你們來啦！”
鹿父鹿母提著大包小包的水果特產(chǎn)走進(jìn)來，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站在鹿靈身后、身姿挺拔的硯卿。
硯卿按照排練，微微躬身，語氣平穩(wěn)但稍顯拘謹(jǐn)：“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硯卿。”聲音清泠好聽，態(tài)度不卑不亢。
鹿母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上下打量著，臉上笑開了花：“哎喲，這就是小硯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比王嫂子說的還精神！”她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鹿父。
鹿父也打量著硯卿，目光帶著審視，但看到對方眼神清澈、舉止有度，臉色也緩和了不少，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小伙子不錯?！?/p>
第一關(guān)，外貌氣質(zhì)關(guān)，驚險通過！雖然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山里”，但長得好看總是加分項。
進(jìn)屋坐下后，鹿母開始慣例的“查戶口”環(huán)節(jié)。
“小硯啊，聽靈靈說，你之前一直在南方的那個……書院工作？”
“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打理藏書，偶爾協(xié)助烹茶?！背幥浠卮鸬醚院喴赓W，符合“內(nèi)向”人設(shè)。
“哦哦，那挺好，文化人。那你家里……”
“媽！”鹿靈趕緊打斷，遞上水果，“吃橘子！小硯他家里情況比較特殊，以前……不太方便說?！彼κ寡凵?/p>
鹿母恍然大悟狀，自以為理解了“走失兒童”的辛酸往事，立刻轉(zhuǎn)移了話題：“哎好好好，不說不說。現(xiàn)在找到就好了，以后跟你姐互相照應(yīng)著?！?/p>
硯卿看了鹿靈一眼，從善如流：“嗯，多謝阿姨關(guān)心。”
鹿靈悄悄松了口氣。
接著，鹿母開始環(huán)顧四周，驚訝道：“哎呦，靈靈，你這狗窩這次收拾得挺像樣啊？窗明幾凈的，東西也歸置得整整齊齊。”
鹿靈立刻指向硯卿：“都是小硯收拾的！他可愛干凈了，特別勤快！”
鹿母看硯卿的眼神更加滿意了。
到了晚飯時間，重頭戲來了。硯卿主動起身：“叔叔阿姨請稍坐，晚膳很快就好?！?/p>
鹿母還想客氣一下去幫忙，被鹿靈按住了：“媽您歇著，讓小硯露一手！他手藝可好了！”
廚房里很快傳來有條不紊的切菜聲和炒菜聲，香氣一陣陣飄出來。
鹿母忍不住湊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只見硯卿動作流暢，姿態(tài)優(yōu)雅（仿佛不是在炒菜而是在煉丹），那側(cè)臉那身形，怎么看怎么賞心悅目。
她滿意地退回客廳，對鹿父小聲說：“老鹿，你看這小伙子，真不錯！長得俊，又勤快，還會做飯！比靈靈強(qiáng)多了！”
鹿靈：“……”媽，我才是您親閨女！
晚飯桌上，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糖醋排骨酸甜適中，清蒸魚鮮嫩無比，就連最簡單的炒青菜都翠綠爽口。
鹿母嘗了一口，贊不絕口：“小硯，你這手藝真沒得說！比飯店還好吃！” 鹿父也默默多吃了一碗飯，顯然很對胃口。
硯卿只是淡淡一笑：“阿姨過獎了?！睂櫲璨惑@。
飯后，鹿父拿出隨身帶的便攜象棋，試探著問：“小硯，會下兩盤嗎？” 鹿靈的心又提了起來。
硯卿點(diǎn)頭：“略懂，還請叔叔指教?！?/p>
棋盤擺開。鹿靈和母親在一旁觀戰(zhàn)。 起初，鹿父還氣定神閑，覺得能輕松拿下這個年輕人。但很快，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
硯卿下棋的風(fēng)格一如他的人，冷靜、縝密、不動聲色，看似平和，卻步步為營，殺機(jī)暗藏。但他顯然牢記鹿靈的囑咐，在幾次可以絕殺的情況下，都選擇了更迂回的方式，最后以一子之差，“險勝”鹿父。
鹿父盯著棋盤看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好小子！深藏不露啊！這棋力，不像業(yè)余的！再來一盤！”
鹿靈趕緊打圓場：“爸！小硯今天忙活一天累了！下次再下吧！”再下一盤她爸的老臉還要不要了！
鹿父雖然意猶未盡，但看硯卿確實臉色有些疲倦（其實是維持結(jié)界和演戲的心累），也就作罷了，但看硯卿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欣賞：“年輕人，不錯，真不錯！”
晚上，鹿靈父母被安排睡在臥室，鹿靈和硯卿則在客廳打地鋪。
隔著門板，還能聽到鹿母壓低聲音對鹿父說：“老鹿，我看這小伙子真挺好，又好看又勤快，棋還下得那么好，跟咱們靈靈站一塊兒，真般配……” 鹿父：“嗯……就是話少了點(diǎn)，不過實在，挺好。”
鹿靈在地上鋪著被子，聽得面紅耳赤，尷尬得腳趾摳地。
硯卿卻似乎聽力極佳，嘴角彎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幫鹿靈鋪好另一床被子，低聲道：“看來，吾之‘價值’，尚能令二老滿意?！?/p>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鹿靈的臉更紅了，小聲嘟囔：“過關(guān)了就行……明天一早他們就走了，再堅持一下！”
夜深人靜，兩人并排躺在客廳地鋪上。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下淡淡清輝。
鹿靈翻來覆去有點(diǎn)睡不著，小聲問：“硯卿，你睡了嗎？”
“未曾?！?/p>
“今天……謝謝你。”鹿靈真心實意地說，“表現(xiàn)得特別好?！?/p>
“分內(nèi)之事。”硯卿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低沉溫柔。
沉默了一會兒，鹿靈又忍不住問：“你以前……在游戲里，也會這樣嗎？我是說，應(yīng)對各種情況？”
硯卿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碧落海無盡歲月，大多時候，唯有沉寂。應(yīng)對之事……寥寥無幾?！彼穆曇衾飵е唤z難以察覺的寂寥。
鹿靈的心微微揪了一下。她忽然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著，輕輕握住了他放在身側(cè)的手。
硯卿的手微微一顫，卻沒有掙脫。
“以后不會了。”鹿靈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的力量，“以后，會有很多很多熱鬧，很多很多需要應(yīng)對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我。”
硯卿的手指緩緩收攏，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
“嗯?！彼偷偷貞?yīng)了一聲，反手握得更緊。
月光如水，交織著兩人平穩(wěn)的呼吸聲。一場突如其來的“見家長”危機(jī)，似乎悄然化為了拉近彼此距離的契機(jī)。
只是鹿靈還不知道，更大的波瀾，正在暗處悄然醞釀。游戲公司的觸角，從未真正遠(yuǎn)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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