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將軍府比阮兮遙想象中更為清靜，甚至有些冷清，下人不多，規(guī)矩卻絲毫不亂。
她帶來的東西被妥帖的收入庫房，貼身丫鬟也被安排了住處，一切井然有序，透著一股不同于尚書府的沉穩(wěn)氣息。
她被帶到正院廂房，房間布置得簡潔而舒適，并無過多奢華裝飾，卻樣樣周到。
她剛坐下歇息片刻，門外便傳來輪椅碾過地面的輕微聲響。
燕遲自行推著輪椅進來，目光在她略顯局促的臉上停留一瞬，語氣平和：“可還習(xí)慣？若有短缺，或是不合心意之處，盡管告知管家?！?/p>
阮兮遙搖搖頭：“一切都好，謝將軍費心。”
燕遲微微頷首，視線轉(zhuǎn)向窗外：“府里平日安靜，怕你悶?！?/p>
他頓了頓，“我挑了幾個年紀(jì)小些、性子活潑的丫鬟，就在外頭候著，你若覺得無趣，可讓她們陪你說話解悶，或是去園子里走走。”
阮兮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廊下站著幾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正探頭探腦，臉上帶著好奇又怯生生的表情，確實比尚書府那些規(guī)行矩步的下人多了幾分生氣。
她心下微微一暖，這份體貼，是她過去很少能得到的。
“多謝將軍?！彼p聲道。
【有沒有人覺得這個男配還不錯啊，看起來很尊重女鵝！】
【那又怎樣？我們女鵝只能和太子在一起，其他人全部都是背景板！】
燕遲轉(zhuǎn)動輪椅，面向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阮姑娘?！?/p>
他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陛下賜婚，其中緣由，我大致知曉，嫁與我這般……確非你心中所愿，是委屈你了?！?/p>
阮兮遙指尖一顫，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提起此事。
“但你既已踏入將軍府，”他繼續(xù)道，目光坦誠，“我便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府中雖比不得尚書府富貴，卻也衣食無憂，無人敢輕慢于你，你我可暫且以朋友相處，不必拘泥于夫妻名分，往后如何，皆看你心意。”
這番話，全然出乎阮兮遙的意料。
沒有強求，沒有虛偽的客套，甚至主動點明了她的委屈，給予了她最大的尊重和自由。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坐在輪椅上，身有殘缺，眉宇間卻自有一般沉穩(wěn)豁達的氣度，與傳言中那個因殘疾而陰沉乖戾的將軍截然不同。
她忽然覺得，或許這場倉促的替嫁，并非全是絕路。
“將軍言重了，”阮兮遙深吸一口氣，迎上他的目光，同樣坦誠，“既來之，則安之。兮遙并非不識好歹之人，將軍以誠相待，我必以誠相報?！?/p>
燕遲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稍縱即逝：“那便好。”
接下來的日子，阮兮遙便開始慢慢適應(yīng)將軍府的生活。
她試著學(xué)習(xí)打理一些簡單的家事，管家起初還有些忐忑，見她認(rèn)真，便也悉心教導(dǎo)。
那幾個小丫鬟果然活潑，常圍著她說笑，給寂靜的府邸添了不少生氣。
天氣晴好時，燕遲會在院中曬太陽看書，阮兮遙有時會泡上一壺清茶，坐在一旁陪他。
起初只是沉默，后來偶爾會聊幾句。
聊院中的花，聊她新看的賬本，聊京城近日的趣聞。
他話不多，但總會認(rèn)真聽著，偶爾給出幾句簡短卻精準(zhǔn)的點評。
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而平靜的默契。
不像新婚夫妻，卻比陌生人親近許多。
阮兮遙也漸漸適應(yīng)了這樣的生活，她嘗試著做了一道南方點心，味道撐起來還不錯。
她端去書房給他嘗，他吃了一塊，點點頭，很給面子地說：“不錯?！?/p>
阮兮遙看著他，忽然想起外界那些可怖的傳言，忍不住輕聲問：“他們都說……將軍受傷后，脾氣很不好?！?/p>
燕遲放下書卷，看向她，目光里沒有波瀾，只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若是整日發(fā)脾氣有用，我倒不介意天天發(fā)?！彼噶酥缸约旱耐?，“可惜，無用之功，不必耗費精神?！?/p>
他的坦然，反而讓阮兮遙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心底卻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敬佩。
日子就這樣如水般流過，平靜，卻讓人安心。
她不再需要整日揣測誰的心思，不再需要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更不會再看到那些令人心煩意亂的彈幕。
她偶爾還是會想起慕淵，心口會掠過一絲淡淡的澀意，但那并非留戀，更像是對過去那個傻傻付出真心的自己的一聲嘆息。
她看向窗外，燕遲正操控著輪椅，在院中慢慢移動，檢查一株新移栽的花木是否成活。
夕陽給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阮兮遙收回目光，指尖拂過書頁，繼續(xù)看著手中的賬本。
這里，似乎真的可以成為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