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只要他身在皇城之內(nèi),便應(yīng)萬法不侵,任憑那煉魂仙宗的詛咒之術(shù)再如何詭異惡毒,也不可能隔著皇朝氣運,將他活活咒殺。
“有內(nèi)鬼?!鳖欓L卿的雙眼在水汽中陡然睜開,閃過一抹森然的寒光。
這詛咒背后,必然有朝中之人配合,甚至……有更高層次的力量插手,暫時蒙蔽或削弱了加持在原主身上的皇朝氣運。
會是誰?
是那些被他清洗的仙門官員背后的仙門出手。
亦或是,他親手扶上位的小皇帝,動用皇朝玉璽,短時間內(nèi)鎮(zhèn)壓了自己的皇朝氣運。
顧長卿心中一嘆,原主啊原主,想要你命的人可真多。
你強征民夫,開鑿運河,是為了貫通南北,讓天下貨殖流通,使萬千百姓免于饑荒。
可在仙門與世家的輿論操縱下,你成了好大喜功、勞民傷財?shù)膰\。
你以雷霆手段,斬殺朝堂之上所有仙門背景的官員,是為了保住大乾的命脈,不讓皇朝氣運旁落。
可在天下人眼中,你成了排除異己、殘害忠良的佞相。
你所做的一切,無人理解。
你背負(fù)著所有的罵名,就連你的妻子都不理解你。
原主的理想太過宏大,他想在這仙魔并立,弱肉強食的世界,建立一個凡人用有一席之地,人人如龍的國度。
何其天真!
顧長卿的嘴角,勾起一抹漠然又帶著幾分嘲弄的冷笑。
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
秩序,需要用絕對的暴力來維護(hù)。
平等,更是強者對弱者的施舍。
“他們不是把你定義成佞相么?”他低聲自語,聲音在浴室中回蕩,帶著一絲冰冷的快意,“既如此,這個佞相,我便當(dāng)定了!”
原主的理想,他沒有興趣繼承。
但原主的仇,他會百倍奉還!
“這天下人不懂你,我便讓他們敬畏我!這仙門辱你,我便讓他們……灰飛煙滅!”
就在這時,浴室外傳來了藍(lán)蝶恭敬而又帶著一絲膽怯的聲音。
“相爺,時辰不早了,今日您要上早朝嗎?”
“自然,有些人,怕是認(rèn)為本相已經(jīng)死了?!?/p>
顧長卿從水中起身,水珠順著他肌理分明的身軀滑落。
他沒有用法力蒸干,而是任由藍(lán)蝶取來柔軟的絲綢巾帕,為他細(xì)細(xì)擦拭。
藍(lán)蝶捧著一套繁復(fù)華貴的紫色官服,上面用金線繡著饕餮圖樣,這是大乾國相的朝服,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
顧長卿只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不穿這個?!?/p>
他的聲音平淡,卻讓藍(lán)蝶的心猛地一跳。
不穿朝服去上朝,這……這是聞所未聞之事。
“把本相那套血紋玄衣取來?!?/p>
“是?!彼{(lán)蝶不敢有絲毫質(zhì)疑,連忙小跑著去了內(nèi)室。
很快,一件與這滿室奢華格格不入的長袍被捧了過來。
那是一件通體玄黑的緊身長袍,料子不知是何種材質(zhì),在光線下竟不起半點反光,似能吞噬一切。
唯有在衣襟、袖口以及衣擺處,用一種不知名的暗紅色絲線,繡著一道道繁復(fù)而古老的紋路,那紋路像是活的,在隨著顧長卿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宛如一條條蟄伏的血龍。
當(dāng)顧長卿換上這身血紋玄衣,束上同色的玉帶,一頭銀發(fā)隨意地披在肩后,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轟然一變。
如果說,之前的國相是權(quán)傾朝野,威嚴(yán)深重。
那么此刻的他,便是行走在人間的神魔。
那股睥睨天下的霸道與邪異,幾乎化作實質(zhì),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壓抑。
藍(lán)蝶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她感覺今日的老爺,像是徹底換了一個人,那股無形的壓迫感,比面對南宮世家那位,坐鎮(zhèn)在相府的洞天真君,還要恐怖百倍。
顧長卿看著鏡中那個全新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
從今天起,世上再無那個為蒼生耗盡心血,卻背負(fù)萬世罵名的顧長卿。
有的,只是權(quán)臣,是佞相,是即將讓整個山海大陸,都為之顫抖的……魔主!
與此同時,大乾皇城。
作為人域中原的權(quán)力核心,這座雄城巍峨聳立,氣勢恢宏。
城墻高達(dá)百丈,通體由黑曜石鑄就,其上銘刻著無數(shù)玄奧的陣紋,在皇朝氣運的加持下,時刻吞吐著天地靈氣,紫氣東來,霞光萬道,宛如一座坐落在人間的神域天宮。
皇城深處,御書房。
此地乃是皇權(quán)中樞,書房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與古籍書卷混合的獨特氣息,莊嚴(yán)肅穆。
然而此刻,這片莊嚴(yán)之地,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壓抑。
一名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少女,正端坐在那張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紫檀木書案之后。
她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jì),容顏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但那雙清冷的鳳眸中,卻閃爍著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沉穩(wěn)與威嚴(yán)。
她便是大乾女帝,李慕婉。
在她的對面,站著一位須發(fā)皆白,身穿太師官服的老者,正是當(dāng)朝太師,李鴻泰。
“陛下,”李鴻泰的臉上帶著一絲陰沉,聲音壓得極低,“那顧長卿的命,當(dāng)真是硬得很。煉魂仙宗的‘怨魂咒’,集天下萬民之怨念,足以咒殺任何洞天境之下的修士,他竟能苦苦支撐到現(xiàn)在,還未咽氣?!?/p>
他看了一眼書案,目光落在一方被九龍環(huán)繞的白玉大印之上。
皇朝玉璽!
此刻,玉璽之上,一道象征著國相之位的磅礴氣運金光,正劇烈地閃爍、掙扎,仿佛一條被困在囚籠中的金色巨龍,瘋狂地想要掙脫束縛,回歸其主之身。
李鴻泰的眼神愈發(fā)凝重:“陛下,您以玉璽鎮(zhèn)壓其氣運,還能維持多久?一旦讓這股皇朝氣運回歸其身,有氣運護(hù)體,‘怨魂咒’便再也奈何不了他了。”
李慕婉稚嫩的玉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極有韻律的輕響。
她凝視著那道不斷沖撞的金色氣運,清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疲憊。
“最多……今日?!彼穆曇羟宕?,有些無奈,“若是明日天亮之前,他還未死,這國相氣運,朕便再也壓不住了?!?/p>
為了鎮(zhèn)壓顧長卿的相位氣運,她這幾日幾乎耗盡了心神。
“真是難殺??!”李鴻泰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此獠不死,我等寢食難安!陛下,既然詛咒不成,不如就趁他病,要他命!老臣愿親自安排死士,趁他如今沒有氣運護(hù)體,潛入相府,將其刺殺!”
“愚蠢?!?/p>
李慕婉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讓李鴻泰渾身一僵。
她抬起眼,那雙不似孩童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你以為,沒有了皇朝氣運,顧長卿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了?你太小看他了?!?/p>
“如今的國相府,固若金湯。元帥申屠狂那莽夫,自從顧長卿被詛咒纏身,便直接搬進(jìn)了相府,寸步不離。他執(zhí)掌大乾半數(shù)兵馬,一身修為洞天初期,你派去的刺客,夠他一人殺的嗎?”
“更何況,南宮世家南宮玉嬌的那位叔叔,同樣是洞天初期的南宮玄,也一直坐鎮(zhèn)府中。再加上他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頭號鷹犬,冠無敵……想在相府中殺他,難如登天?!?/p>
李慕婉的聲音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fù)雜情緒。
“現(xiàn)在,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寄希望于煉魂仙宗的詛咒,能在他恢復(fù)氣運之前,徹底侵蝕掉他的神魂?!?/p>
聽到申屠狂的名字,李鴻泰的眼中閃過濃濃的怨毒與不屑:“申屠狂也該死!還有那些冥頑不靈,至今還支持顧長卿的老頑固!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天下大勢早已不在皇朝了嗎?人域六大仙門,八大修道世家,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連先帝都只能妥協(xié),他們卻妄圖螳臂當(dāng)車,簡直是在自取滅亡!”
李慕婉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意味深長。
她知道,這位太師,便是出身于六大仙門之一的煉魂仙宗,只是此事極為隱秘,朝中無人知曉。
“太師所言極是?!崩钅酵顸c了點頭,語氣恢復(fù)了平靜,“人域六大皇朝,除了我大乾,其余五朝皆已向仙門與世家低頭,允許其弟子入朝傳道,共享氣運。此乃煌煌大勢,非一人之力可以逆轉(zhuǎn)。顧長卿、申屠狂之流,逆天而行,的確是在自取滅亡?!?/p>
如果可以,她早就下旨,直接剝奪顧長卿的相位了。
可偏偏,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