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余斗的身影在古木參天的叢林中急速穿梭,
每一步踏出,腳下都會炸開細(xì)碎的金色電芒。
他像一道淡金色的雷霆在林間折轉(zhuǎn)騰挪,所過之處,落葉無聲地懸浮而起,又在瞬息間被雷電余波震成齏粉。
從高空俯瞰,
這道金色雷霆以驚人的速度在密林中劃出蜿蜒的軌跡,
時而貼著地面疾馳,
時而踩著樹干借力躍起,
他在樹冠間連續(xù)跳躍。
偶爾遇到橫亙的巨木,他不閃不避,直接一拳轟出,碗口粗的樹干應(yīng)聲而斷,斷面焦黑如炭。
“也不知道謝姨怎么樣了...”
疾馳中的余斗突然放慢腳步,雷光漸斂。
他想起謝姨那張總是帶著慈愛笑容的臉龐,還有她那雙因常年勞作而粗糙卻溫暖的手。
記憶中,
三歲模樣的余斗拖著瘦小的身軀,赤腳踩在碎石遍布的山路上。
每走一步,腳底傳來的刺痛都讓他渾身發(fā)抖。
三天沒吃過一口像樣的食物,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燒,燒得他眼前發(fā)黑。
“水......”
干裂的嘴唇已經(jīng)滲出血絲,
他本能地舔了舔,
卻只嘗到鐵銹般的腥味。
遠(yuǎn)處炊煙裊裊的村落輪廓在視野中忽明忽暗。
余斗用盡最后的力氣,跌跌撞撞地向那里挪動。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只蜜蜂在腦子里橫沖直撞。
“要...堅持...”
小手掌心被石子劃破的傷口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團(tuán)模糊的色塊,就像被雨水打濕的水墨畫。
就在即將倒下的那一刻,余斗恍惚間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向他奔來。
那身影跑得那么急,
以至于被自己的裙角絆了一跤。
他隱約聽見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
“老天爺啊!你把我的孩子送回來了??!”
這是余斗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那婦人撲到他身邊時,眼淚滴在他臉上的溫?zé)嵊|感,成了穿越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
余斗靜靜地凝視著這位素不相識的婦人,心中翻涌著無數(shù)疑問。
她是誰?
為何對一個陌生孩童傾注如此深情?
那紅腫的眼眶里為何盛滿悲痛?
這些問題在腦海中盤旋,卻最終化作沉默。
他抿著干裂的嘴唇,將疑問咽回腹中。
婦人眼瞼下泛著青色,眉間還凝著疲憊的褶皺,顯然需要這片刻的淺眠。
床榻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
余斗慌忙僵住動作。
三歲孩童的身軀里裝著成年靈魂,此刻卻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盯著婦人隨呼吸起伏的肩膀,
那粗布衣裳上沾著草屑,袖口磨得發(fā)白,顯然生活并不寬裕。
窗外的炊煙飄過,在床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余斗忽然發(fā)現(xiàn)婦人蜷縮的手指,她的指節(jié)并不是很粗大,掌心布滿繭子,此時還緊緊攥著一塊繡著歪歪扭扭小老虎的帕子。
“我知道你不是我家阿寶...”
婦人驚醒時的第一句話,像柄鈍刀剖開往事。
淚珠滾落在余斗手背上,燙得他心頭一顫。
她顫抖著撫摸那塊帕子,
布料上暗褐色的痕跡突然刺入余斗視線,
那是干涸的血跡。
隨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一幕幕畫面在余斗眼前浮現(xiàn):三歲孩童在田間追蝴蝶,母親轉(zhuǎn)身摘菜的瞬間,灌木叢里竄出青面獠牙的妖獸...
“當(dāng)時他手里還抓著這個...”
婦人將帕子按在胸口,
布料上稚嫩的針腳突然有了生命,那是孩子用木炭畫的護(hù)身符,歪曲的線條組成了"保護(hù)娘親"的圖案。
余斗喉頭發(fā)緊,
他看見婦人腕間深深的抓痕,
那是她徒手與妖獸搏斗留下的傷痕。
婦人又對余斗說道:
“你也沒有去處了嗎?”
余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下一刻婦人帶著哀求的語氣向余斗說道:
“那你可以留下了和我一起活著嗎?”
此時余斗注意到她腰間的米袋——癟得能數(shù)清剩余谷粒。
他想起昨夜半夢半醒間,聽到她在院中壓低聲音向他人哀求道:“...用織機(jī)抵押,再換半袋粟米...”
此刻看著她悲傷的眼神,
余斗內(nèi)心又是一顫,
這個婦人一個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或許已經(jīng)很困難了,如果在加上我這個累贅……
“我會吃掉你很多東西...”
孩童稚嫩的聲音說出大人般的考量。
話音未落,
婦人突然崩潰般摟住他,淚水浸透他肩頭的衣衫。
余斗感到她瘦骨嶙峋的身體在發(fā)抖,就像秋風(fēng)里最后一片不肯墜落的葉子。
她語氣哽咽,連忙搖頭道:
“沒事的,沒事的,我家阿寶以前也很愛吃東西,我可以養(yǎng)活你的,我可以的……”
婦人說完便帶著哀求的眼神看向余斗,
余斗沉默了。
他望著謝姨那雙含淚的眼睛,里面盛滿了期盼與脆弱。
這個陌生世界的婦人,
給予了他最純粹的溫暖,
而這份溫暖,卻源于她失去孩子的傷痛。
余斗心口微澀,
但最終,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我該叫你什么?”
余斗低聲問道。
謝姨聞言,
先是一怔,
隨即淚水奪眶而出,
她雙手顫抖著捧住余斗的臉,激動得語無倫次:
“叫我謝姨就行!叫謝姨就行!”
余斗看著她,輕聲呼喚道:
“謝姨…”
這一聲呼喚,像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閘門。
謝姨瞬間將余斗緊緊摟進(jìn)懷里,
她的雙臂微微發(fā)抖,像是怕他也會像阿寶一樣消失。
她的聲音哽咽,
破碎地重復(fù)著:
“阿寶……我的孩子!娘在!娘在!娘在……”
她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是要把這些年積攢的痛楚全部宣泄出來。
余斗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被她抱著,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肩膀。
他能感受到她胸腔里翻涌的情緒——悔恨、悲傷、絕望……
那一刻,
他忽然明白,
這個名為謝姨的婦人需要的,或許只是一個可以寄托思念的人。
從那之后,
余斗便和謝姨生活在了一起。
謝姨對余斗的照顧幾乎是無微不至。
她每天早早起床,為他煮熱騰騰的粥。
夜里怕他冷,總要替他掖緊被角。
余斗偷偷去遠(yuǎn)處的山崖之巔引雷練功回來,桌上永遠(yuǎn)擺著一碗溫著的藥湯。
她總是用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他,仿佛生怕他也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有一次,
不過具體是哪一天,余斗自己也不清,
謝姨猶豫了很久,
終于試探著問:
“孩子……我可以叫你‘阿寶’嗎?”
余斗知道,這個稱呼對她意味著什么。
他沒有反對,
只是輕輕點(diǎn)頭:
“嗯?!?/p>
謝姨眼眶又紅了,
但她很快擦掉眼淚,
笑著說:
“你放心,等你長大了,或者……等謝姨走了,你可以改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p>
余斗原本正低頭吃飯,聞言猛地抬頭,他的神色極其認(rèn)真,語氣中竟然罕見地有了一絲憤怒:“你胡說什么?”
謝姨一愣,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大。
余斗放下碗筷,盯著她,一字一頓道:
“你不會死,你會活很久很久?!?/p>
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謝姨卻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某種近乎執(zhí)拗的篤定。
她張了張嘴,
想說些什么,
最終卻只是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
“好,好,謝姨聽你的?!?/p>
她不知道的是,
從那一刻,余斗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他會變強(qiáng),強(qiáng)到足以守護(hù)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謝姨總把最好的肉留給自己,自己卻啃著干硬的雜糧餅。
余斗不吃想讓給她吃,可看見余斗不吃,她就默默抽泣,余斗后來實(shí)在沒辦法,只能順著她的意思,于是余斗瘋狂引雷淬體,希望早日修煉有成,早日變得強(qiáng)大……
“等我以后強(qiáng)大了,一定要給謝姨換一套最大的房子!”
余斗嘴角上揚(yáng),輕輕微笑,好似想到了什么極好的東西。
“哎呀!”
余斗猛地一拍腦門,雷光四濺。
他急忙剎住腳步,
靴底在鋪滿落葉的地面犁出兩道焦黑的痕跡。
“兩天沒回去了,也不知道謝姨家里的柴火夠不夠?”
他懊惱地環(huán)顧四周,暗自責(zé)備自己只顧修煉,竟忘了謝姨最需要的生活物資。
雖說現(xiàn)在掌握了雷帝寶術(shù),自己已經(jīng)不懼嚴(yán)寒,
但謝姨卻只是一個凡人,冬天還是要靠柴火取暖做飯。
“還是先撿些木頭再回去吧?!?/p>
余斗收斂周身雷芒,像個普通樵夫般在樹林間忙碌起來。
他專挑那些被雷擊過或自然枯死的樹干,既不破壞生態(tài),又能保證柴火干燥易燃。
粗壯些的木頭被他單手劈成整齊的木條,細(xì)枝則用藤蔓捆扎。
漸漸地,
他身后堆起的柴垛已有半人高。
這些看似尋常的柴火實(shí)則非同一般,
每根木柴都沾染了一絲雷息,
燃燒時會發(fā)出細(xì)小的劈啪聲,異常耐燒,一根就能頂普通柴火三根的熱量。
“呼......這下終于好了!”
余斗長舒一口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
他單臂輕松提起小山般的柴捆。
下一刻,
他身形再動。
“轟”的一聲雷響,
背著柴捆的身影化作淡金色流光,朝著楓葉村方向疾馳而去。
沿途驚起的飛鳥只看到一道拖著金色雷霆的影子掠過樹梢,轉(zhuǎn)瞬消失在遠(yuǎn)方的山路上。
“沙沙......”
余斗的靴底碾過枯枝碎葉,身形輕盈一躍,如靈鶴般落在古松高枝上。
他本欲借著高處遠(yuǎn)眺村落,看看謝姨家的炊煙是否升起,可當(dāng)他抬頭望向楓葉村方向時,瞳孔猛然收縮,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遠(yuǎn)處……一片赤紅映天!
楓葉村的方向,滔天烈火如怒獸般吞噬著房屋,火舌舔舐著夜空,將半邊天幕染成血色。
那熾烈的火光比朝霞還要刺目,
滾滾黑煙如惡龍騰空,遮星蔽月。
余斗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喉嚨發(fā)干:
“這是怎么回事?”
“村子怎么起火了?!”
楓葉村雖不是什么厲害的地方,但村中亦有幾位好手坐鎮(zhèn),尋?;馂?zāi)根本不可能蔓延至此等規(guī)模。
更何況,村中有古井靈泉,水源充沛,怎會任由火勢失控?
除非......
這不是天災(zāi),
而是人禍!
余斗的眉頭驟然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寒芒。
他身形如離弦之箭,化作一道金色雷霆,朝著楓葉村的方向狂飆而去!
“噼里啪啦——!”
火焰燃燒的爆裂聲越來越清晰,熱浪如同無形的巨墻,一波波迎面撲來。
余斗的速度太快,
以至于周身空氣都被摩擦出細(xì)微的電弧,汗水剛剛滲出皮膚,便被高溫瞬間蒸發(fā),化作白霧繚繞。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呼吸急促,卻不敢有絲毫停歇。
“可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樣啊......”
他咬著牙,
身形微微彎曲,
如同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每一步踏出,地面都會留下焦黑的雷紋腳印。
楓葉村的輪廓在視野中逐漸清晰,
而溫度也越來越高,
熾熱的風(fēng)夾雜著焦糊的氣味,
刺痛著他的鼻腔。
越靠近,
他的心就越沉。
因為……他聞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