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峰的清晨,寒氣依舊刺骨,云芷裹著那身單薄的外門弟子衣裙,推開東廂房門的瞬間,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她搓了搓凍得發(fā)紅的手指,深吸了一口冰冷而銳利的靈氣,只覺得精神一振。
「很好,又是充滿靈氣(和賺錢機會)的一天!」
按照她昨晚規(guī)劃好的“柔弱夫人”人設(shè),她接下來幾天乃至數(shù)周的行為準(zhǔn)則都很明確:深居簡出,靜心“休養(yǎng)”。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寂寥峰東廂房成了云芷絕佳的偽裝據(jù)點。她每日“虛弱”地窩在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完美扮演著一個因體質(zhì)廢柴、難以適應(yīng)此地凌厲靈氣而不得不閉關(guān)靜養(yǎng)的聯(lián)姻工具。
實際上的東廂房,則儼然成了一個小型符文實驗室兼地下作坊。
“噗……”
又一張符紙在筆尖下化作焦黑的灰燼。
云芷面無表情地捻起下一張空白符紙,指尖靈氣流轉(zhuǎn),“玲瓏心”全開,小心翼翼地從周遭那霸道鋒銳的雷靈氣中,剝離、調(diào)和出一絲絲相對“溫順”的能量,再次注入那支劣質(zhì)符筆。
失敗。
再來。
“噗…”
失敗。
「寂寥峰的靈氣真是又愛又恨!純度極高,畫成了效果絕對好,可這暴躁脾氣……比凌寂那張冷臉還難搞!」
她一邊在內(nèi)心瘋狂吐槽,一邊手下不停。無數(shù)次的失敗并非毫無意義,每一次靈氣失控的瞬間,“玲瓏心”都在飛速分析和優(yōu)化著下一次的靈力配比與輸出節(jié)奏。她對寂寥峰靈氣的特性越來越了解,操控也越發(fā)精細(xì)。
終于,在又消耗掉一小疊符紙后,筆尖靈光穩(wěn)定流淌,一道歪歪扭扭卻結(jié)構(gòu)穩(wěn)固的聚靈符成功成型!雖然賣相不佳,但其匯聚靈氣的效果,足以媲美坊市里流通的中品符箓,而她消耗的不過是最低階的材料和自身微薄的靈力。
「成功了!優(yōu)化方向正確!雖然成功率只有十分之一,但利潤空間足夠大!」
云芷看著那枚成功的符箓,眼中閃爍著靈石般的光芒。她小心地將這枚“優(yōu)質(zhì)次品”和另外幾張效果稍好但同樣賣相不佳的符箓收在一起,而將那些徹底失敗或效果僅比最低階好一點的,歸為“真正的次品”,準(zhǔn)備另作他用——比如,賣給那些不識貨但又想貪便宜的外門弟子。
銷路問題,她早已物色好了人選——那位負(fù)責(zé)給寂寥峰送日常用物的外門憨憨師兄,趙大川。
趙師兄人如其名,身材高大,性格憨直,修為不高,但勝在老實可靠,且因為經(jīng)常來往寂寥峰,不易惹人懷疑。
這日,趙大川再次送來一批基礎(chǔ)物資。云芷提前感知到他的氣息,立刻將滿桌的符紙灰燼掃到角落,迅速擺出打坐調(diào)息卻氣息微弱的模樣。
趙大川敲了敲門,得到一聲細(xì)弱蚊蚋的“請進(jìn)”后,才輕手輕腳地進(jìn)來??吹皆栖啤懊嫔n白”、“氣息不穩(wěn)”地坐在玉榻上,他臉上立刻露出同情之色。
“云、云師叔,”他笨拙地行禮,雖然云芷修為比他低,但輩分上確是凌寂師叔祖的道侶,他只得恭敬稱呼,“您身體可好些了?”
云芷虛弱地?fù)u搖頭,聲音軟綿綿的,帶著恰到好處的氣若游絲:“有勞趙師兄掛心,仍是老樣子,此地靈氣過于銳利,我需慢慢適應(yīng)……”說著,還適時地輕咳了兩聲。
趙大川眼中的同情更甚:“師叔祖這寂寥峰確實非尋常弟子能久待,您多保重。這是本月的份例。”他將物資放下。
“多謝師兄?!痹栖莆⑽㈩h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怯生生地開口,“趙師兄,我……我近日嘗試?yán)L制靜心符,想借此平復(fù)靈氣躁動,奈何天賦有限,成功者寥寥,還多是些不堪大用的次品……”
她說著,從袖中(實則從儲物袋)取出幾張效果最差的“真·次品”符箓,表情有些窘迫和失落:“棄之可惜,不知師兄在外門可認(rèn)識需要此類低階符箓的弟子?或許……能換些微薄靈石,貼補一下材料耗費?”她越說聲音越小,臉也微微泛紅,像是極為難為情。
趙大川一看那幾張符箓,靈氣微弱,筆畫歪斜,果然是新手練手的殘次品,再看云芷這副窘迫又努力想自食其力的柔弱模樣,同情心頓時泛濫。
“云師叔您太客氣了!外門不少師弟師妹手頭緊,正需要這種便宜符箓呢!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定給您找個好……呃,合理的價錢!”他拍著胸脯保證,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張符箓接過,仿佛接了多么重要的任務(wù)。
「上鉤!憨憨師兄果然是優(yōu)質(zhì)渠道!」
云芷內(nèi)心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面上卻滿是感激,柔聲道:“如此,便多謝趙師兄了。此事……還望師兄代為保密,我實在不想因這些微末小事,惹人笑話,更不敢煩擾夫君。”她適時地露出些許羞赧和擔(dān)憂。
“明白明白!師叔放心,我趙大川嘴最嚴(yán)了!”憨憨師兄再次保證,又安慰了云芷幾句“好生休養(yǎng)”,這才告辭離去。
幾天后,趙大川再次前來,臉上帶著喜色,偷偷將一個小布袋塞給云芷:“云師叔,您那些符箓都賣出去了!雖然品相一般,但勝在便宜,這是賣得的靈石?!?/p>
云芷用神識一掃,袋中約有二三十塊下品靈石。對于那幾張垃圾符箓來說,這價格簡直是暴利!她內(nèi)心狂喜,面上卻只露出微微的驚訝和真誠的感激:“竟賣了這么多?真是太感謝趙師兄了!”
“嘿嘿,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壁w大川撓撓頭,憨笑。
第一次交易順利完成,渠道初步打通。云芷開始更大膽地“生產(chǎn)”,將成功率提升后產(chǎn)出的“優(yōu)質(zhì)次品”也混入其中,比例逐漸提高,利潤自然水漲船高。她甚至開始研究其他低階符箓的優(yōu)化,如輕身符、避塵符等,專攻那些成本低、需求量大、她又能憑借“玲瓏心”優(yōu)化出超額效果的品種。
這一切都在“體弱靜養(yǎng)”的偽裝下悄無聲息地進(jìn)行著。
偶爾,寂寥峰真正的主人會歸來。
凌寂的氣息如同冰峰本身,冷冽而極具存在感。每次他回來,云芷都會立刻切換到“柔弱無力”模式,要么“虛弱”打坐,要么“疲憊”地伏案小憩(旁邊必定散落幾張畫廢的最低階符紙,作為她“努力又天賦不濟(jì)”的證據(jù))。
這日,凌寂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東廂房門口時,看到的正是云芷“強撐”著身體,對著一桌符紙廢稿“黯然神傷”的場景(實則是在心里計算本月凈利潤)。
她聽到動靜,受驚般抬起頭,看到是他,連忙起身,腳步“虛浮”地行禮:“夫君,您回來了。”
凌寂的目光掃過房間,冷硬的陳設(shè)依舊,只是桌角那堆焦黑的灰燼似乎又多了些。他的視線最后落在云芷那張刻意維持著蒼白、帶著些許“沮喪”的臉上,沉默了片刻。
就在云芷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直接離開時,他卻抬手,一枚白玉小瓶憑空出現(xiàn),懸浮到云芷面前。
“固本丹?!彼穆曇粢琅f聽不出情緒。
云芷微微一怔,隨即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雙手接過,聲音又軟又糯,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多謝夫君關(guān)懷?!?/p>
內(nèi)心OS:「固本丹?市場價起碼五十下品靈石一瓶!冰山今天怎么這么大方?是覺得我太廢柴,怕我提前掛掉不好交代?不管了,又能多一筆流動資金!」
凌寂看著她那副“感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泣涕漣漣的模樣,又沉默地看了她兩秒,最終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離去。
云芷寶貝似的捧著玉瓶,確定他走遠(yuǎn)了,立刻打開瓶塞嗅了嗅。
「成色不錯!能賣個好價錢!或者……留著自己用?不行,現(xiàn)階段靈石更重要,還是賣了吧?!?/p>
她正美滋滋地規(guī)劃著這筆意外之財?shù)挠猛?,院外卻傳來一個嬌俏卻隱含尖刻的女聲。
“凌寂師兄!凌寂師兄你在嗎?”
云芷眉頭幾不可察地一挑,迅速將丹藥瓶和桌上的符紙收入儲物袋,理了理衣裙,恢復(fù)那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
來的是一位身穿內(nèi)門弟子服飾、容貌嬌美的女修,此刻正被寂寥峰的禁制擋在外面,臉上帶著不滿和焦急。她看到從東廂房走出來的云芷,目光瞬間變得挑剔而輕蔑,上下打量著她那身寒酸的外門弟子衣裙和“蒼白虛弱”的臉。
“你就是云家那個送過來聯(lián)姻的?”女修語氣不善,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嘖,果然如傳聞一樣,是個空有皮囊的廢柴。真不知宗主和凌寂師兄為何會同意這樁婚事!”
云芷微微垂下眼睫,雙手緊張地揪著衣角,聲音細(xì)弱,帶著怯意:“這位師姐是……?”
“我是柳依依,凌寂師兄的同門師妹!”柳依依揚著下巴,語氣更加傲慢,“我警告你,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東廂房,別以為嫁給了師兄就能飛上枝頭!師兄他潛心大道,豈是你這種資質(zhì)平庸之人能肖想的?莫要耍什么小心思,平白惹人笑話,丟了云家和天衍宗的臉面!”
云芷內(nèi)心瞬間給此人打上標(biāo)簽:「人傻,但不知道錢多不多?潛在客戶需觀察?!?/p>
面上卻是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眼眶微紅,瑟縮了一下,小聲辯解:“柳師姐誤會了,芷兒從未敢有非分之想,只想、只想安靜度日,不惹夫君厭煩……”
她的聲音軟糯,姿態(tài)放得極低,話語卻像軟綿綿的釘子。
柳依依被她這看似順從實則堵得慌的話噎了一下,想發(fā)作又找不到更刻薄的點,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最好如此!哼,廢物就該有廢物的自覺!”
放完狠話,她似乎也沒理由繼續(xù)待下去,又或許是不敢真的擅闖凌寂的禁制,最終悻悻然跺腳離去。
云芷站在原地,直到那柳依依的身影消失,才緩緩抬起頭。臉上哪還有半分怯懦,只剩下一片平靜,她輕輕拍了拍衣袖,仿佛撣去什么灰塵。
「智商不高,怨氣不小??磥硎橇杓诺臓€桃花。麻煩,但暫時影響不到我的賺錢大計?!?/p>
她轉(zhuǎn)身回到東廂房,關(guān)上門,立刻將剛才的小插曲拋諸腦后,重新拿出符紙和符筆。
「好了,干擾項清除,繼續(xù)干活!今天的目標(biāo)是,把輕身符的成功率也提到十分之一!」
窗外,寂寥峰云卷云舒,冰冷依舊。窗內(nèi),少女全神貫注,指尖靈光微閃,又一次投入到與暴躁靈氣的較量中,身邊漸漸堆積起新的灰燼,也有成功的符箓被小心收起。
她的“副業(yè)”,在冰山的眼皮底下,悄然而火熱地進(jìn)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