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cè)躺著,白衣松松裹著身子,腰肢輕輕一彎,是柔得恰好的弧度,往下臀線圓融,
往上肩背線條又清又軟,不用細(xì)看,也能覺出那身段是極勻亭的。她的眼睫垂著,
像兩把小扇子,落在眼下淺淺一片影,鼻尖小巧,唇瓣是淡粉的,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
連眉頭都舒舒展展的,瞧著就安穩(wěn)又好看。她是住在流云仙山的白衣劍仙,
有著至高無上的十方境修為。她的名字叫陸秋顏,懲惡揚善,行俠仗義,
因修為絕頂而名動天下,是魔道聞之喪膽又恨之入骨的正道仙子。而我現(xiàn)在,
要把中了斷魂散而昏迷不醒的她,獻(xiàn)給魔道六宗。
.....................................“阿軒,
想什么呢?”一個好聽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女聲,在我耳旁突然響起。我猛然回過神來,
連忙起身喊道:“陸姐姐..”抬眼時,正看到她的笑。她站在離我半步遠(yuǎn)的地方,
月白的衣衫垂在身側(cè),袖口隨動作輕晃,露出一小截皓腕,她那長發(fā)松松的挽了個髻,
幾縷青絲垂在頰邊,被她抬手輕輕別到而后,玉指碰著耳尖時,竟像落了片雪。
暮春的雨纏纏綿綿,打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褐的痕,也打濕了我攥在袖中的那只白瓷小瓶。
瓶身涼得像冰,里頭盛著的粉末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節(jié)發(fā)顫。
那是魔道給的“斷魂散”,無色無味,沾上半點,便是陸秋顏這樣的十方境劍仙,
也得昏迷三天。三天前,也是這樣的雨天。我在城外亂葬崗被三頭餓狼堵著,
眼看就要成了它們的口糧,是陸秋顏救了我。她那時立在狼尸旁,白衣染了點血,
卻半點不顯狼狽,長劍“寒霜玉雪”斜斜扛在肩上,劍穗上的墨玉墜子滴著水,
眼神掃過我時,淡得像云,卻還是伸手把我從泥里拉了起來。我說我是流民,無家可歸,
她便帶我來到了這流云仙山。許是我年紀(jì)小,她竟毫無防備。
根本想不到我這樣的少年會有害她之心?!瓣懡憬?..你說會收我做徒弟,是真的嗎?
”我藏起顫抖的手,面帶笑意的問道?!爱?dāng)然了!”她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你根骨不錯,我要把畢生所學(xué)都傳授給你,
還是說...你不想學(xué)劍?”我連忙點頭道:“能成為天下第一劍仙的弟子,
是我的榮幸...”一句話,把陸秋顏哄得笑靨如花,立刻就讓我準(zhǔn)備酒菜,行拜師禮。
我嚴(yán)重懷疑只是她嘴饞了,因為她總是喜歡喝我釀的酒,泡的茶。陸秋顏喜歡喝酒,
許是有什么傷心事藏在心里,她總是喝醉,醉了后,要么靠在樹下,要么倒在溪邊,
很多時候還是我把她扛回洞府的。她雖然不算重,但我年紀(jì)小,扛起來也吃力。
每次我?guī)е悦院乃囟锤?,心里都會無比奇怪。這樣一個毫無防備的女子,
魔道干嘛不自己動手?當(dāng)晚,陸秋顏果不其然又喝醉了。她橫七豎八的躺在洞府的床榻上,
白衣皺了好幾處,袖子滑到肘彎,露出的小臂還搭在床沿,頭發(fā)也散了,
幾縷青絲亂糟糟纏在頰邊,倒比平日少了三分清冷,多了點憨態(tài)。我抬頭看去,
還能看到她迷迷糊糊的皺了皺眉,像是嫌領(lǐng)口勒著,抬手胡亂扒了扒,指尖蹭到自己鼻尖,
又“唔”一聲翻了個身,這下更沒章法了,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
我的心也跟著砰砰直跳了起來。好美啊....我怔怔出神,卻又忍不住的想起來此的目的。
我爹娘和小妹還在魔道手里,他們抓了全村人,只放了我出來,
逼我做這樁“小事”:給救我的女劍仙下斷魂散。“林軒,
”那天抓著我小妹頭發(fā)的魔道妖人笑得像條毒蛇,“陸秋顏殺了咱們不少弟兄,
你把她迷倒了,咱們抓了她,就放你全家。不然……你就等著給你爹娘和小妹收尸吧。
”我回過神來,眼眶泛起水霧,我望向醉酒的女劍仙,不由心亂如麻。我想起她拉我起來時,
指尖的溫度,想起她看我手腕上的狼爪印時,眉頭微蹙的模樣,想起她昨晚坐在燈下擦劍,
火光映在她側(cè)臉,竟讓那清冷的輪廓柔和了些,她明明是好人,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人。
可我爹娘……我小妹才七歲,她還會趴在我背上數(shù)星星,會把偷偷藏的糖塞給我。
要是我不照做,魔道的人真會殺了他們的。我把小瓶掏出來,放在桌上。瓶身不大,
卻像壓著千斤重。洞府外的雨又大了些,打在山石上“啪啪”響,像是我爹娘的哭聲,
又像是小妹在喊“哥”。我盯著那粉末看,魔道的人說,只要混在茶里就行,她喝了,
我家人就安全了。就這一次,就害她這一次,
之后我做牛做馬報答她都行……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掐滅了。她救我時,
沒想著“只救這一次”,她帶我回來時,沒想著“會不會被暗算”。我怎么能這樣對她?
可我的家人……我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里。夜風(fēng)從洞外鉆進(jìn)來,吹在我身上,涼得刺骨。
我想起小妹怕黑,每晚都要抱著我的胳膊睡,想起我娘總把肉埋在我碗底,
說“阿軒長身體”,想起我爹沉默地給我做木劍,
粗糙的手掌磨得我額頭癢……心像被生生撕開了兩半,一半拽著我往陸秋顏那邊去,
一半被魔道的人死死攥著,往泥里拖。就這么熬到了半夜,陸秋顏總算醒過來了。
我慶幸的松了口氣,
中暗想再過一陣子吧...“唔...阿軒...我想喝茶...”她毫無防備的坐起身來,
迷迷糊糊的看著我,也不顧香肩半露。那一片雪白如此晃眼,我紅了臉,
連忙起身往洞府的石室走去:“我去給你煮...”煮好茶后,我緊了緊袖子里的斷魂散,
終究還是沒有往里放,只是端著茶出了石室。陸秋顏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她洗了臉,
整理了儀容,笑著接過我煮的茶,吹了吹,毫無防備的一口飲盡?!皩α?,
明日我要去一趟南疆,可能三日后才會回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只要不離開法陣,
就不會有什么危險的?!背跤鰰r,她明明總是一副淡如秋水的神色,可才幾日相處,
她就對我越發(fā)關(guān)心,每次都會對我笑。我心中愧疚,只微微點頭:“好..我不會亂跑的。
”次日,陸秋顏果然離開了。我的心臟也開始劇痛不已。那是被魔道種下的奪命咒在發(fā)作。
有魔道修士來找我了。我不得不離開護(hù)山大陣,來到了山下的一處樹林。“怎么還不下手?
”背對著我的黑袍人冷聲說道。我捂著心口,忍著疼痛道:“陸秋顏太謹(jǐn)慎了,
我沒機(jī)會...”黑袍人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不管怎么樣,
十五月圓之夜,我會派人前來查驗,如果他們被陸秋顏殺了,
你的家人也就別想活了....”他說完,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團(tuán)黑色的煙霧,
迅速的消失不見了。我握緊了拳頭,憤怒和憎恨充斥心頭。
為什么你們這些修仙者要利用我這個凡人?
還要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我...不是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么,
這樣的壞人為什么神明不殺了他們?我痛恨自己的無能,不能保護(hù)自己的家人,
父親和母親現(xiàn)在怎么樣了?小妹一定被嚇壞了吧....但更令我不得不面對的事情是,
我到底要不要害自己的恩人?如果不害她,那我的家人必死無疑,可如果我害了她,
我以后怎么面對自己的心?我想過把實情告訴陸秋顏,但這樣做會直接害死父親母親和小妹,
魔道賊子說過,他們可以通過奪命咒直接知道我心中所想。不管他們有沒有騙我,
我都不敢冒這個險。不知不覺間,天色暗了下來,我忍著疼痛回到山頂?shù)亩锤?/p>
陸秋顏沒回來,當(dāng)然,魔道的人肯定也是察覺到她的氣息離開了流云山,所以才敢靠近。
一想到我這么普通的一個凡人,卻要背負(fù)如此大的壓力和因果,我的眼淚頓時就止不住了。
這一晚,我在哭泣中度過。我想父親母親,想小妹,心中的天秤也在擔(dān)驚受怕中一陣傾斜。
是啊..只要給她下了斷魂散,我就可以和家人團(tuán)聚了....什么良心,什么恩情,
哪有父親母親和小妹的安危重要?
就讓我一個人背負(fù)這些罪孽....洞府外的蟲鳴此起彼伏,
我不知道它們是在勸我不要這么做,還是在幫我堅定這么做的決心,總之,我已經(jīng)別無選擇。
我在哭泣中入夢,夢中,我見到了我的家人,他們都平安無事,尤其是小妹,
她還伸手問我回來是否帶了飴糖。我笑了,但就算不愿意離開夢境,我也不得不醒來。
睜開眼,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陸秋顏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
正盤膝坐在洞府中的八卦石上,她眉頭微微皺著,白玉般的寒霜玉雪劍橫在身前,
正用一塊絲帕在擦拭劍刃?!瓣懡憬?.你回來了?!蔽掖掖艺酒鹕韥?,掩飾內(nèi)心的驚慌。
陸秋顏點點頭,沒有看我,只是擦拭著劍刃,
神情凝重的嘆了口氣道:“魔道賊子怎么殺都?xì)⒉煌?..我去晚了一些,
南嶺村整個村子的人都被他們所害...如果我能早到一刻...唉...”她說著,
滿眼愧疚,低頭不語。我心中微微觸動,忍不住安慰道:“陸姐姐..天下這么大,
你不可能全部管得過來,你已經(jīng)盡力了,這不是你的錯,
要怪就怪魔道那些壞人...”陸秋顏微微搖頭,指尖松開絲帕,
那方沾了血污的絲帕飄落在八卦石旁,被夜風(fēng)吹得輕輕打旋。她抬手拂過袖角,
一枚暗紋儲物袋閃過微光,下一刻,一只青銅酒葫蘆便穩(wěn)穩(wěn)落在掌心。
葫蘆口的木塞被她指尖一挑,“?!钡妮p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帶著幾分破碎的沉悶。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拿杯子來盛酒,只是低頭將葫蘆口湊到唇邊,仰頭便往喉間灌去。
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她蒼白的下頜滑落,浸濕了頸間素白的衣領(lǐng),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漬,
酒液入喉時,她肩線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卻沒停下動作,直到葫蘆里的酒少了大半,
才緩緩抬手,將葫蘆從唇邊移開。指尖捏著葫蘆柄的力道有些緊,指節(jié)泛了白,她垂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