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妻子去世的早，為了多掙點錢，我只好外出打工，女兒便放在她岳父岳母家養(yǎng)。
直到她升高一的這年，我辭掉工作，回來陪讀。
因著對女兒童年陪伴缺失的愧疚，我無比縱容她的小脾氣，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狠話，想要的一切我也會盡力滿足。
可我卻沒想到，這樣一個被我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竟然盼著我去死。
常年飲食不規(guī)律，加上操勞過度，我罹患胃癌，但好在發(fā)現(xiàn)不算太晚，配合醫(yī)院積極治療有痊愈的可能。
可到了繳費這天，我卻發(fā)現(xiàn)卡里的五十三萬竟然全部不翼而飛！
正要報警時，女兒匆匆趕來醫(yī)院阻攔。
她揮退護士，關(guān)上病房門，然后把包甩到座椅上，坐下來翹起二郎腿：「不用報警了，我拿的?！?/p>
我不可置信地問她為什么。
「你還有臉問我為什么？」
她冷笑著劃出手機的微博熱搜界面，拋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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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愣住。
「什么？」
聞言，女兒瞬間暴怒，她一把將我掀翻在地，面色幾近扭曲。
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尾音驟然高昂：「你還問我為什么？！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和哥哥的人生全都毀了！——」
「反正癌癥也治不好，你干脆不要浪費這個錢！我拿去買點周邊小卡什么的！還能給哥哥沖點分！」
干瘦的手臂在撞上病床床角的那刻豁然拉出一條巨大的口子，鮮血汩汩往外冒。
可手上再痛，都比不過心口的萬分之一痛，我忍著眼淚看向女兒：
「囡囡，那可是爸的救命錢啊！」
「你這是要用爸的命去追星??！」
「我是在為你贖罪！?。 ?/p>
「你要是當時不阻攔我買相機當站姐，我還有必要辛辛苦苦讀書考研嗎？！你知不知道站姐有多快樂，又能見到愛的人，又能賺大錢！」
「哥哥一張小卡就能賣好幾萬，比你這條賤命值錢多了！」
「你知不知道，哥哥被爆出的戀情，就是和現(xiàn)在的站姐頭子！」
女兒雙目猩紅盯住我，胸膛一陣劇烈起伏：
「還有，你大學陪讀我的那四年，我看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惡心得想吐！」
「幸虧你現(xiàn)在快死了，沒枉費我天天扎你小人！」
聽到這句話，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在一瞬間凝結(jié)了。
我聽見自己聲音艱澀：「···所以你是在怪爸毀了你的發(fā)財路嗎？怪爸讓你吃了學習的苦嗎？···」
「呵呵，什么叫怪你？！本來錯就都在你！你不就是少了五十萬嘛，哥哥和我的人生可是全都毀了??！」
好啊，好?。 ?/p>
原來這就是我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好女兒，我舍不得多買一套護膚品，但每個月都不缺她新衣服，天天接送上下學，給學一小時600的鋼琴課的好女兒。
我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扯著抽搐的嘴角放聲大笑，越笑越放肆，笑到眼淚都流下來。
「我真的沒功夫跟你廢話，我還要去給哥哥沖榜?！?/p>
女兒萬般嫌惡的看我一眼，然后款著步子拎包離開。
臨出門前，她扭過頭來。
我以為她還良心未泯，結(jié)果卻聽見她聲音惡狠：
「這都是你罪有應得！」
這一瞬間，我好像和自己和解了，和自己操勞的一生和解了。
我心灰意冷的笑了笑，躺下來，盯著天花板發(fā)了半天的呆。
然后起身去辦理出院手續(xù)，回了家。
醫(yī)生急了：「為什么不治了??？主任說痊愈的可能性很大！」
我釋然一笑，「沒錢了?！?/p>
三個月后，女兒參加偶像應援會時，我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