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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在大遼嗑CP 燊欞 107903 字 2025-08-28 21:3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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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歷十六年,夏。

我,韓沫沫,人生中第十四個夏天,過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自然是只有"驚",沒有"喜"。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非我爹韓匡嗣莫屬。

話說那日,咱們大遼皇帝陛下耶律璟不知怎的龍心大悅,非要搞個射柳大賽。我爹,一個以筆桿子安身立命的文官,被迫混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契丹勇士中間,活像一只誤入狼群的羔羊。

誰知瞎貓撞上死耗子,他老人家一箭射出,竟真叫他正中柳枝!

"好!"大王當即龍顏大悅,大概是覺得這景象甚是有趣,灌下一大口酒,胡須都滴著酒沫子便問:"韓卿,深藏不露?。∠胍裁促p賜?盡管開口!"

按常理,我爹此刻合該謙遜推辭,或是實在些求些金銀細軟,大家皆大歡喜,各自散值。

可他偏不!

我那個滿腦子"皇恩浩蕩,忠君報國"的爹,撲通一聲跪得比誰都快,聲音洪亮得能把樹上的知了都嚇噤聲:"臣別無他求!只望家中幼女沫沫,性情頑劣,疏懶成性,懇請大王恩準,送她至樞密使蕭思溫大人府上,與蕭家三小姐一同讀書習(xí)武,沾染書香武德,學(xué)規(guī)矩,懂體統(tǒng)!"

彼時我正歪在自家后院的老槐樹杈上,一邊嗑著新到手的《冷面將軍與俏狐仙》,一邊拿梨花酥投喂樹下趴著的阿猛。

阿猛,名如其獸,甚是威猛。它是我爹幾年前從草原撿回來的狼崽子,凍得只剩一口氣。誰知奶著奶著,這廝竟忘了自個兒草原霸主的出身,成功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頭腦憨直、體格超群的看門大犬,平生最愛兩件事:搶我的點心和在我鞋里做下標記,據(jù)它自個兒理解,這是表達喜愛的最高禮儀。

聞聽我爹此言,我嘴里的半塊梨花酥,"啪嗒"一下,精準墜落,砸中了阿猛毛茸茸的腦門頂。

阿猛:"嗚?"(疑惑地甩甩頭,旋即舌頭一卷便把酥餅渣舔舐殆盡)

我:"?。?!"(驚得險些從樹上一頭栽下)

蒼天?。〈蟮匕。∥翼n沫沫混吃等死的逍遙人生,難道就要到此為止?讀書?習(xí)武?那等苦差事豈是我這般凡夫俗子能承受的?我的畢生宏愿乃是躺著看話本直到地老天荒!

大王一聽,龍心更悅,大抵是覺得我爹這要求別致又不費帑銀,當即大手一揮:"準了!蕭家門風(fēng)嚴謹,令愛去了,定能脫胎換骨!"

于是,我便這么被我爹無情地打包,連人帶話本外加一包袱梨花酥,塞進了馬車。阿猛似也曉得我要遠行,叼著我的裙角死活不松口,喉間發(fā)出"嗚嗚"哀鳴,不知情的還道它多么不舍,其實我門兒清,它是怕往后沒人偷摸給它塞肉脯了。

"爹,孩兒如今幡然悔悟可還來得及?"我扒著車窗做最后掙扎,"孩兒覺著家中風(fēng)水最是養(yǎng)人!孩兒立誓往后日日抄寫《論語》……二十遍!不,三十遍!"

我爹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我:"休得胡言!蕭大人乃國之柱石,學(xué)富五車,蕭三小姐更是聰慧伶俐,規(guī)矩楷模!你能得此機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定當珍惜,莫要丟了我韓家的顏面!"

他說得義正辭嚴,但我分明窺見他額角沁出細汗,并悄摸把阿猛試圖扒上車窗的狼爪子給推了下去。呵,賣女求"教養(yǎng)",心虛矣!

恰在此時,那扇瞧著就極有章法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洞開。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步出,神色恭敬卻自帶三分疏離:"可是韓匡嗣韓大人?我家大人已恭候多時。"

我爹忙不迭將我往前一推,活似處理甚么滯銷物件:"正是正是!小女沫沫,頑劣不堪,有勞蕭大人與夫人多多費心,嚴加管教!"語畢,他以媲美契丹精銳騎手之速躍上馬車,撂下一句"缺甚讓下人回家取",便催動車夫絕塵而去。

馬車呼嘯遠去,留我獨對漫天塵土,滿腹悲涼。阿猛追著馬車跑了幾步,見追之不及,又顛顛兒跑回,圍著我打轉(zhuǎn),以大腦殼蹭我,不知是在慰藉我,抑或是在問"我的點心何在?"

"韓姑娘,請隨老奴來。"管家聲線平穩(wěn)無波,甚至未多看阿猛一眼,果真是見過大世面的。

我抱緊我的"活命錦囊",一步一回頭地跟他踏入這座據(jù)說能令人"脫胎換骨"的深宅。阿猛被攔于門外,發(fā)出委屈的"嗷嗚"。完矣,韓沫沫的快活,卒于今朝。連狼都不許帶!

府內(nèi)更是別有洞天。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較之我家那個練武場加大書房的格局繁復(fù)得多,亦靜謐得多。一路行去,下人們悄無聲息,行禮問安規(guī)矩得如同尺量墨斗彈過。連廊下懸掛的畫眉鳥,鳴啼都比外間的鳥兒顯得有章法,仿佛在吟風(fēng)弄月。

此地,靜得令我心頭發(fā)毛。我不由思念我家那棵可隨意攀爬的老槐樹,還有雖蠢鈍卻熱鬧非凡的阿猛。

管家引我至一處花廳外,低聲道:"韓姑娘稍候,容老奴通傳大人。"

我立于廳外,悄摸伸頸窺探。只見廳中主位端坐一人,身著深色錦袍,面容清癯,目光沉靜而銳利,正手捧一盞茶,不疾不徐撇著浮沫。通身氣度,不怒自威,壓得花廳內(nèi)的空氣都凝沉幾分。

嘶——此必是蕭思溫蕭大人無疑!這般氣場,較我爹高出何止一籌!在他面前,我只覺自己似一本剛剛展開、墨跡未干且錯漏百出的功課,無所遁形。

"大人,韓姑娘到了。"管家入內(nèi)稟告。

"喚她進來。"聲線低沉平穩(wěn),不摻情緒,卻令人不敢怠慢。

我深納一口氣,努力堆出最乖巧、最人畜無害的笑顏,邁著自以為"蓮步輕移"實則類乎鴨鳧水之步態(tài)挪入,依著臨急抱佛腳學(xué)來的禮儀,笨拙萬福:"民女韓沫沫,見過蕭大人。"

蕭思溫擱下茶盞,目光在我身上輕輕一掃,我頓覺似被里外瞧了個透徹,從發(fā)髻松散至裙角褶皺盡遭評品。

"嗯。"他鼻翼微動,發(fā)出一記單音,權(quán)作應(yīng)答,"韓家與蕭家世代交好,你既來了,便好生住下。讀書習(xí)武,不可懈怠。與你一同進學(xué)的,尚有小女燕燕,她雖較你年幼,于學(xué)業(yè)上倒還算勤謹,你當好生效仿。"

我垂首斂目,口稱"是,大人教誨的是",心下小人早已鑼鼓喧天:來了來了,"旁人家的孩兒"雖遲但到!尚未照面,先給我立起一座難以逾越之峰巒!

"引她去見夫人罷。"蕭思溫揮揮手,似了結(jié)這番單方面檢視。

我如獲大赦,忙不迭行禮退出。方退至廳外,轉(zhuǎn)身未行兩步,險些撞上一人。

抬首一看,是個身著緋色契丹騎射服的少女,年歲約莫十三四歲,眉眼彎彎,膚呈健康粟色,正俏生生立于廊下,一雙明眸滴溜溜轉(zhuǎn)動,滿是狡黠與好奇地將我打量。

見我望來,她非但不避,反趁其父未顧此間,疾速地、極盡夸張地對我擠出一個巨大鬼臉,吐了吐舌尖!

我:"?。。?

說好的"學(xué)業(yè)勤謹"之典范呢?蕭大人您莫非對"勤謹"與"典范"有何天大的誤會?

然那靈動眸光與毫不掩飾的鬼臉,恰似一道曦光,"唰"地劈開此間過份沉凝之氣。我一怔,忍俊不禁,"噗嗤"失笑,急急掩口。

那少女亦莞爾,目彎似月牙兒,旋即收斂神色,擺出"端莊嫻靜"之標準閨秀儀態(tài),恍若方才那做鬼臉的乃是她的影武者。她朝我微一頷首,步態(tài)輕盈折入花廳。

"爹。"我聞她清越嗓音響起,語調(diào)那叫一個乖順甜糯,能齁煞人!

我愣怔原地,心境恍若乘了一回疾馳馬車,自谷底嗖地沖升而上。驀然覺著……這深宅大院的日子,興許、或許、大抵……不致如我想象的那般全然無望?

管家伯伯復(fù)引我往后院去。穿過一道月洞門,氣氛陡然生變。較之前庭肅穆,此處平添幾分生趣,甚而可嗅得隱隱約約……烤羊肉香?我肚腹極不爭氣地、極其響亮地"咕嚕——"長鳴一聲,于寂靜庭園顯得格外清晰。

管家伯伯足下似是一頓,然其專業(yè)涵養(yǎng)令他未曾回首。

蕭夫人正院之內(nèi),更顯暖融。一位觀之三十出頭、容色艷冶、衣飾華美卻不顯拘謹?shù)姆蛉苏陂缴?,見我入?nèi),便展顏而笑,那笑顏爽朗明媚,帶幾分草原兒女特有之豁達。

"呦,這可便是沫沫罷?快近前來讓嬸嬸瞧瞧!"她招手喚我,語氣親昵宛若自家姨母,"早聽你娘提及你,道是個開心果。來了此間便莫拘禮,權(quán)當自家一般!"

此位定是蕭夫人無疑。我忙上前重新見禮,心下頓時踏實泰半——這位夫人瞧著便極好相與!果如我娘所言!

蕭夫人執(zhí)我手,上下端詳,笑道:"嗯,是個俊俏伶俐丫頭。一路勞頓,怕是乏了?廂房俱已收拾停當,便在燕燕院落左近,往后你姐妹二人正好做伴,說說話,解解悶。"

其言溫煦,似帶暖意,將我心下殘存那點緊張不安盡數(shù)驅(qū)散。我娘確曾提過,這位蕭夫人出身契丹貴胄,性情豁達明快,與她甚是投緣。如今觀之,果不其然!

"多謝夫人。"我細聲謝過,肚腹卻不合時宜地、變本加厲地"咕?!緡!?連鳴兩聲,似在抗議方才僅一聲不夠響亮。

場面一度寂然。

蕭夫人先是一怔,旋即笑得前仰后合,毫無儀態(tài)包袱:"哎喲喂,瞧我這記性,光顧著敘話!餓壞了罷?餓壞咱家小貴客可是大事!嬸嬸這便喚小廚房速速與你弄些吃食來。"

她轉(zhuǎn)而對著管家笑道:"快去將灶上溫著的烤羊腿取來!韓大人早先就差人遞了話,說沫沫最愛這一口,我特意讓廚下備著的!"

我聞言一怔,心頭驀地一暖。原來爹爹早為我打點妥當,連這口腹之欲都記掛在心。

不過片刻,侍女便端來一個碩大的銀盤,上頭赫然擺著一只烤得焦黃油亮的羊腿,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快嘗嘗!"蕭夫人親自執(zhí)刀,片下最酥脆的外皮放入我碗中,"這是今早才宰的羔羊,用草原的法子烤的,保準合你口味!"

我受寵若驚,連忙接過。那羊肉入口,外酥里嫩,肉汁飽滿,帶著果木的清香和恰到好處的辛香調(diào)料,果然比平日里吃的更要美味數(shù)倍。

"如何?"蕭夫人笑吟吟地望著我。

我嘴里塞得滿滿,只能拼命點頭,含糊道:"好、好吃!多謝夫人!"

"叫什么夫人!"她佯裝不悅,"既與你娘是手帕交,你便該喚我一聲嬸嬸!往后想吃什么,盡管同嬸嬸說!咱們韓蕭兩家向來親近,不必見外!"

說著又給我添了一大塊肉:"多吃些,瞧你瘦的!讀書習(xí)武可是費力氣的事,得把身子骨養(yǎng)好了才成!"

我大快朵頤,心下那點離愁別緒早被這美味驅(qū)散得無影無蹤。原來蕭府并非我想象中那般森嚴可怕,反倒因著兩家的交情,處處透著親切。

待我吃得七八分飽,蕭夫人方喚來侍女:"帶沫沫去廂房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進學(xué)呢。"

我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行禮告退。臨出門前,蕭夫人又囑咐道:"燕燕那丫頭皮得很,明日她若欺負你,只管來告訴嬸嬸!"

我笑著應(yīng)了,隨侍女往住處去。

房間布置得極為精心,窗明幾凈,帳幔衾枕一應(yīng)俱全,窗邊還擺著一盆茉莉,幽香襲人。最妙的是,桌上竟還備著幾本新出的話本,顯是特意為我準備的。

我抱起話本在榻上打了個滾,只覺今日這番遭遇,倒也不全是壞事。

窗外月色如水,我抱著新得的話本,想著明日就要見到的那個古怪精靈的蕭三小姐,還有香噴噴的烤羊肉,漸漸沉入夢鄉(xiāng)。

夢里,我仿佛又回到了家中的老槐樹下,阿猛趴在我腳邊打盹,而遠處飄來的,是蕭府烤羊腿的誘人香氣。


更新時間:2025-08-28 21:3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