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班的教室擠得像罐腌菜，二十幾張木桌胳膊碰著腿，墻角的蜘蛛網(wǎng)都織出了層次感，掛著去年的灰塵和今年的飛蛾尸體。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切進來，能看見無數(shù)塵埃在跳踢踏舞。
靈紋理論課的李老師捧著本泛黃的《黃級靈紋精要》，頭發(fā)白得像剛從面粉缸里撈出來，胸前“三階靈紋教師”的徽章別得歪歪扭扭。
“靈紋銘刻，首重傳承！”
老者用枯瘦的手指點著書頁，聲音蒼老得像砂紙磨木頭，“黃級靈紋的基礎(chǔ)銘刻法，是先祖千錘百煉留下的規(guī)矩，一絲一毫都不能改，改了就是對祖宗不敬，懂？”
他頓了頓，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全班，最后定格在黑板上：“尤其是這個‘聚力節(jié)點’，必須刻在靈紋中樞三寸處，多一分則靈力潰散，少一分則威力不足。就像你們?nèi)瞿驎r要瞄準(zhǔn)夜壺，差一點就濺到外面，懂？”
全班同學(xué)集體嗆咳，幾個女生紅著臉低下頭。
陳錚的胖臉憋得通紅，筆尖在紙上戳出個洞，他筆桿上趴著的吞金獸突然打了個飽嗝，吐出個金閃閃的小泡泡，正好落在“聚力節(jié)點”三個字上，惹得前排女生捂嘴偷笑。
李老師抬手一揮，墨筆蜥古契虛影“噗”地噴出道灰光，在黑板上勾勒出“韌性靈紋”的圖譜。那圖譜密密麻麻像團亂麻，尤其是中樞位置，三道弧線纏成個死結(jié)，活像被貓爪子攪過的毛線球。
“瞧見沒？這節(jié)點就得這么纏！”李老師拍著黑板，粉筆灰簌簌往下掉，“先祖驗證過八百遍，你們不用質(zhì)疑，照抄就好，懂？”
學(xué)生們埋頭抄寫，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里，還混著陳錚吞金獸啃筆尖的咯吱聲。沈星河卻皺起了眉，指尖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著，腦海里天工閣的“精簡符文”要訣正翻著跟頭，這所謂的“聚力節(jié)點”，分明是三道能量軌跡撞了車，純屬浪費靈力還容易堵車，擱前世就是典型的“bug”。
“老師，” 沈星河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安靜的教室里像根針掉地上，“我覺得這節(jié)點，或許能簡化?！?/p>
全班的筆尖集體懸在半空，二十多道目光“唰”地射向他，比李老師的墨筆蜥噴的光還燙。
李老師慢悠悠抬起老花鏡，鏡片滑到鼻尖上，露出渾濁的眼睛：“你說啥？”
沈星河站起身，走到黑板前，無視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用手指點著那個毛線球似的節(jié)點：“這三道弧線能量流向一致，其實可以擰成一道螺旋線，保留核心軌跡就行。”
他撿起一截粉筆，在旁邊畫了個簡潔的螺旋，“這樣至少省三成靈力，還能避免能量對沖，就像把三根麻花辮編成一根，既結(jié)實又省繩，懂？”
粉筆劃過黑板的“滋滋”聲，聽得人牙酸。
李老師的臉從紅到紫，再到青，最后跟他手背的墨筆蜥一個色兒。“懂個屁！” 他猛地一拍講臺，墨筆蜥虛影突然打了個嗝，噴出個灰黑色的墨泡，正好砸在《黃級靈紋精要》的封面上，暈開個丑丑的小蘑菇。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靈紋傳承千年，豈是你個毛頭小子能妄議的？” 老者氣得胡子都翹起來，活像只炸毛的蘆花雞，“黃級靈紋的每個節(jié)點都經(jīng)過無數(shù)先輩驗證！你以為你是誰？嘩眾取寵！”
“可是......”沈星河還想解釋，被李老師猛地一揮手打斷：“沒有可是！坐下！再敢擾亂課堂，就給我出去罰站，讓你對著墻根刻一百遍‘我錯了’，刻到墻都嫌你煩！”
教室后排突然爆發(fā)出一聲嗤笑，像高壓鍋放氣似的。
趙磊斜倚在門框上，雙臂抱胸，腳下的烈風(fēng)狼虛影正用爪子扒拉門框，活像條沒素質(zhì)的野狗在撒尿。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一個胖得像壇泡菜，一個瘦得像根晾衣桿，正對著沈星河擠眉弄眼。
“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沈‘大靈紋師’啊。”
趙磊嗤笑一聲，烈風(fēng)狼突然對著天花板狂吠，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連李老師都敢質(zhì)疑？”
胖跟班立刻接話：“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瘦跟班踮著腳湊趣：“我看他是想出名想瘋了，這是打算走‘黑紅路線’?。俊?/p>
陳錚“騰”地站起來，胖臉漲得像個紅燒肘子：“你們胡說！星子的靈紋刻得比誰都好！他能把......”
“胖子，坐下?！?沈星河按住他的肩膀，聲音平靜得像潭死水。
陳錚急得直跺腳，吞金獸突然從他筆桿上跳下來，對著趙磊的烈風(fēng)狼齜牙咧嘴，還朝它屁股方向撅了撅小尾巴，這是金寶新學(xué)的挑釁技能——嘲諷。
“等實戰(zhàn)課再說。”
沈星河低聲道，眼神里閃過一絲銳利。跟這群人理論，好比跟豬解釋為什么不能拱白菜，純屬浪費口水。
他轉(zhuǎn)身對李老師微微躬身：“學(xué)生失言，請老師繼續(xù)講課。”
那坦然的樣子，倒讓李老師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訓(xùn)斥卡在了喉嚨里，活像吞了個沒削皮的土豆。
老者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后冷哼一聲：“好好聽講！再敢搗亂，就給我出去！”
他重新拿起課本，卻把“聚力節(jié)點”那段跳了過去，聲音干巴巴的像在念悼詞，估計是被沈星河氣得忘了詞。
趙磊見沈星河沒接茬，覺得沒勁，撇撇嘴帶著跟班往外走。路過沈星河桌子時，他故意撞了一下，墨水瓶“哐當(dāng)”翻倒，黑色的墨汁在桌面上漫延。
“哎呀，不好意思啊?！?/p>
趙磊笑得一臉欠揍，“手滑......畢竟不像某些人，手那么‘巧’，連標(biāo)準(zhǔn)靈紋都敢改。”
沈星河沒理他，抽出紙慢條斯理地擦桌子。吞金獸趁機跳上桌子，對著那攤墨汁吧唧吧唧舔起來，結(jié)果把自己染成了“墨汁獸”，只剩倆眼珠子亮晶晶的。
沈星河的目光重新落回黑板，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簡化節(jié)點的思路沒錯，就像把裹腳布改成運動鞋，雖然離經(jīng)叛道，但舒服不舒服，腳知道。
他掏出紅筆，在課本的聚力節(jié)點旁畫了個螺旋，還在旁邊批注：“建議改成麻花款，節(jié)能又環(huán)保，先祖看了都說好。”
“星子，下午實戰(zhàn)課咱......” 陳錚搓著手，眼里閃著期待的光，吞金獸在他頭頂甩著尾巴，把墨汁甩得像下雨。
“正常發(fā)揮就行。” 沈星河合上課本，起身往外走，“讓他們看看，‘雜音’也能震碎刻板的規(guī)矩，就像用嗩吶吹奏《茉莉花》，雖然不搭，但夠響?！?/p>
午后，沈星河走出教室，路過公告欄時，正好看見趙磊在跟甲班學(xué)生吹噓：“那沈星河就是個顯眼包，等會兒實戰(zhàn)課，我讓他知道什么叫‘專業(yè)拆臺十幾年’?！?/p>
沈星河沒停步，只是指尖的星蠶蠶絲悄悄探出來，在趙磊的衣擺上打了個看不見的死結(jié)，等會兒他要是耍帥拔刀，估計得先表演個“原地劈叉”。
教室門在身后關(guān)上，李老師望著沈星河的背影，突然對著空氣嘟囔：“擰麻花......好像也不是不行？”
墻角的蜘蛛網(wǎng)晃了晃，新織的紋路里，似乎藏著個歪歪扭扭的螺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