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十歲那年的春天,風(fēng)里還帶著江南水鄉(xiāng)的濕潤,卻被京城的暖陽烘得軟了幾分。
父親寧大人因調(diào)任京官,帶著她和一船的家當(dāng),從蘇州府一路北上,
最終停在了朱雀大街的寧府——與謝府只隔了一道青磚墻。搬進來的頭一日,
寧婉還裹著繡著水波紋的夾襖,站在庭院里打量這陌生的地方。院子不大,卻留著半畝空地,
父親說要給她種些江南的花草,她卻盯著墻頭上探過來的一枝青梅,眼睛亮了亮。
那青梅剛結(jié)出青嫩的果子,綴在翠綠的枝葉間,像極了她在蘇州老宅后院那棵老梅樹。
“小姐,風(fēng)大,回屋吧。”丫鬟春桃捧著一件薄披風(fēng)過來,見她盯著墻頭,笑著說,
“這是隔壁謝府的梅枝呢,聽說謝府的嫡公子謝臨,是京里出了名的才子,
才十二歲就跟著太傅讀書了?!睂幫駴]接披風(fēng),只踮著腳往墻那頭望。她自小在江南長大,
見慣了溫吞的水鄉(xiāng)少年,倒好奇這京里的“才子公子”長什么樣。正想著,
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她身子一歪,竟朝著墻外栽去——原是那道青磚墻年久失修,
靠近墻角的地方塌了一塊,剛好能容一個小孩子穿過。她閉緊眼睛,
以為要摔在硬邦邦的泥地上,卻落入一個帶著淡淡墨香的溫暖懷抱。少年的手臂結(jié)實,
托著她的腰,聲音清朗得像春日里的溪水:“笨,想吃青梅不會叫人?”寧婉睜開眼,
撞進一雙含笑的眸子。那少年穿著月白色的錦袍,領(lǐng)口繡著精致的云紋,
頭發(fā)用一根玉簪束著,額前的碎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他的眉毛細長,眼尾微微上挑,
笑起來時左邊臉頰有個淺淺的梨渦,矜貴得像畫里走出來的人。
“我、我自己能摘……”她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掙扎著要站穩(wěn),手腕卻被他輕輕按住。
他的手指溫?zé)?,帶著點薄繭,想來是常握筆的緣故?!暗戎??!敝x臨沒多話,縱身一躍,
落在墻那頭的梅樹下。他動作輕盈,像只靈巧的燕子,抬手就夠到了最高處的枝丫,
摘下的青梅顆顆飽滿,青得發(fā)亮。不過片刻,他就捧著滿滿一捧青梅回來,
塞進寧婉懷里:“拿著,以后想吃就來找我,別再摔著了?!鼻嗝返臎鲆馔高^衣料傳到掌心,
寧婉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響。她抬頭想道謝,卻見謝臨已經(jīng)轉(zhuǎn)身,
月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謝府的回廊里,只留下一陣淡淡的墨香,纏在她的鼻尖。從那天起,
寧婉的日子就繞著謝臨轉(zhuǎn)了。她會早早起來,蹲在塌了的墻根下,等謝臨晨讀回來,
遞上一塊母親做的桂花糕;他去書院讀書,她就坐在墻頭等他,
手里攥著剛摘的野花;逢著他練劍,她就躲在梅樹后看,看他白衣翻飛,劍光映著他的側(cè)臉,
比京里所有的少年都好看。轉(zhuǎn)眼就是十年。寧婉從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謝臨也成了京中人人稱羨的少年進士,眉眼里的青澀褪去,
多了幾分沉穩(wěn),卻唯獨對她,還留著當(dāng)年的戲謔。這十年里,她最常做的事,
就是給謝臨送梅子糕。每年青梅熟了,她都會親手挑選最飽滿的青梅,用鹽水浸泡三日去澀,
再用冰糖慢燉兩個時辰,熬成濃稠的青梅醬,裹進糯米粉里蒸成糕。梅子糕的甜里帶著微酸,
是謝臨最愛的味道。每日辰時,她都會提著食盒,穿過那道早已修好的側(cè)門,
去謝府的回廊下等他。謝臨總愛懶懶地倚在朱紅的廊柱上,手里拿著一卷書,見她來,
就放下書,伸手捏她的發(fā)尾:“小傻子,怎么只給我一個人做?
”“因為……因為謝臨哥哥喜歡呀?!睂幫竦皖^,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怕自己眼里的歡喜藏不住——這十年的時光,那點初見時的好奇,
早就長成了密密麻麻的喜歡,纏得她心口發(fā)緊。少年的笑聲在回廊里散開,帶著春日的暖意。
謝臨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指尖劃過她的發(fā)頂,語氣認真:“那說好了,
這輩子只給我一個人做梅子糕?!睂幫竦男奶┝艘慌模ь^,撞進他含笑的眸子,
那里盛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她用力點頭,聲音輕得像羽毛:“嗯,說好的。
”那天的陽光特別好,透過梅樹的枝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寧婉捧著空食盒回家時,
腳步都是飄的,春桃跟在她身后,笑著說:“小姐,您這笑都快溢出來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燙得厲害。心里卻像灌了蜜,甜得發(fā)慌——她以為,這一輩子,
都會這樣,她做梅子糕,他吃梅子糕,他們會像京里所有的青梅竹馬一樣,訂婚、成親,
一輩子都在一起??伤?,京城里的風(fēng),從來都不是江南那樣的溫吞。它烈,
能吹開滿園的花,也能吹得人心頭的歡喜,碎得滿地都是。寧婉十八歲生辰那天,天還沒亮,
她就醒了。窗外的梅樹已經(jīng)開花,淡淡的梅香飄進屋里,她披衣起身,踩著鞋跑到廚房,
開始做新研制的蜜釀青梅。前幾日她聽春桃說,江南有一種蜜釀青梅,
用新鮮的青梅泡在蜂蜜里,再封進陶罐,放上個把月,酸甜可口,還能解暑。
她特意托人從江南捎來上好的蜂蜜,又選了最青嫩的青梅,洗干凈后用牙簽去掉果核,
再一層青梅一層蜂蜜地碼進陶罐里。她做得格外仔細,手指被青梅的汁染得發(fā)綠,
也渾然不覺。春桃進來時,見她額角都滲了汗,笑著遞上帕子:“小姐,不過是做個蜜釀,
您至于這么緊張嗎?”寧婉接過帕子擦了擦汗,臉頰微紅:“這是我第一次做蜜釀,
想讓謝臨哥哥嘗嘗?!彼龔奶展蘩锾舫鲆活w泡好的青梅,遞到春桃嘴邊,“你嘗嘗,甜不甜?
”春桃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散開,帶著蜂蜜的醇厚:“甜!比梅子糕還好吃呢,
公子肯定喜歡?!睂幫衤犃?,笑得眼睛都彎了。
她把陶罐裝進一個繡著青梅圖案的錦盒里——那錦盒是她繡了半個月的,針腳細密,
每一片葉子都繡得栩栩如生。她換上最喜歡的水綠色衣裙,裙擺上繡著零星的梅花,
又對著鏡子梳了個雙環(huán)髻,插了一支小巧的銀簪,確認無誤后,才提著錦盒,
興沖沖地往謝府跑。謝府的門房見了她,笑著打招呼:“寧小姐來了?公子在書房呢。
”她點點頭,腳步輕快地穿過庭院。此時正是上午,陽光正好,庭院里的梅樹開得正盛,
花瓣落在地上,鋪成了一層粉色的地毯。她想起以前,謝臨總愛在這里教她寫詩,
他握著她的手,筆尖在宣紙上劃過,寫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句子。想著想著,
她的心跳又快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時,竟有些緊張。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想敲門,
卻又停住了——她想給謝臨一個驚喜,告訴他,今天是她的生辰,她想和他一起過。
“謝臨哥哥!我……”她輕輕推開書房門,聲音里帶著雀躍,可話剛說出口,
就像被凍住了一樣,戛然而止。書房里,謝臨坐在太師椅上,懷里倚著一個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身柔美的粉色衣裙,長發(fā)松松地挽著,發(fā)間插著一支珠花,肌膚白皙,
眉眼間帶著幾分柔弱,正是近日京里人人稱贊的江南第一才妓——柳如煙。
柳如煙似乎被嚇了一跳,往謝臨懷里縮了縮,一雙秋水般的眼睛怯怯地看著寧婉,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謝臨的眉頭微微蹙起,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婉婉,進來怎么不敲門?
”寧婉僵在原地,手里的錦盒“砰”地掉在地上。盒蓋摔開,陶罐滾了出來,
里面的蜜釀青梅撒了一地,晶瑩的蜂蜜沾了灰塵,青嫩的果子瞬間變得暗沉,像她此刻的心,
一下子從云端跌進了泥里?!鞍パ健?,柳如煙輕呼一聲,聲音嬌柔得能掐出水來,
“這就是寧妹妹吧?真是抱歉,我身子弱,受了點風(fēng)寒,臨哥哥非要親自照顧我,
倒是讓妹妹見笑了。”她說著,還輕輕咳嗽了兩聲,肩膀微微顫抖,更顯得柔弱可憐。
謝臨的目光落在柳如煙身上,瞬間變得溫柔,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語氣是寧婉從未聽過的寵溺:“別理她,你先把藥喝了,涼了就不好了。
”他甚至沒看地上的青梅一眼,仿佛那滿地的酸甜,和門口的她,都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寧婉站在那里,手腳冰涼。她看著謝臨小心翼翼地端起藥碗,吹了吹,再遞到柳如煙嘴邊,
看著柳如煙小口小口地喝著,偶爾皺眉,謝臨就拿出帕子,輕輕擦去她嘴角的藥漬。
那畫面太過刺眼,像一把鈍刀,一點一點割著她的心。她想起以前,謝臨生病時,
是她守在床邊,熬了一夜的藥,怕藥燙,就用嘴唇試了又試;他練劍受傷,是她拿著藥膏,
小心翼翼地給他涂傷口,怕弄疼他,手指都在抖;他讀書到深夜,是她端著溫?zé)岬拿纷痈猓?/p>
陪他到天明??涩F(xiàn)在,他的溫柔,他的耐心,都給了另一個女人。
“謝臨哥哥……”寧婉的聲音嘶啞,像被砂紙磨過,“今天是我的生辰。
”謝臨喂完柳如煙藥,才抬頭看她,眼神里帶著幾分茫然,似乎早就忘了這件事。他頓了頓,
語氣平淡:“哦,生辰啊,那你回去吧,我這里還要照顧如煙?!蹦且豢?,
寧婉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她看著地上的蜜釀青梅,看著謝臨和柳如煙的身影,
轉(zhuǎn)身跑出了書房。她不敢回頭,怕自己會哭出來,怕自己的狼狽被他們看見?;氐綄幐畷r,
天已經(jīng)黑了。她沒回房,只是坐在庭院里的梅樹下,懷里抱著那個摔破的陶罐。
春桃端來晚飯,她也不吃,只是看著滿地的梅花,默默流淚。夜風(fēng)很涼,吹在臉上,
像針一樣疼。她想起十歲那年,謝臨抱著她,給她摘青梅;想起這十年里,他說過的話,
他笑過的樣子;想起他說“這輩子只給我一個人做梅子糕”。那些曾經(jīng)讓她心動的畫面,
此刻都變成了刀子,扎得她心口發(fā)疼。眼淚掉在陶罐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抬手想擦,
卻越擦越多。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站起身,腳步踉蹌地回了房。那一夜,京城里的風(fēng),
吹落了滿院的梅花,也吹滅了寧婉心里的那點歡喜。自生辰那日起,寧婉就再沒去過謝府。
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說話,也不吃飯,只是看著以前做梅子糕的工具發(fā)呆。
春桃急得團團轉(zhuǎn),勸了她好幾次,她也只是搖搖頭,說沒事。父親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問她是不是和謝臨鬧了矛盾,她也只是強撐著笑,說沒有。她不想讓父親擔(dān)心,也不想承認,
那個她喜歡了十年的人,已經(jīng)變了心??捎行┦?,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半個月后的一天,
寧婉正在房間里繡手帕,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怼斑诉恕钡匿z頭聲。她皺了皺眉,走到窗邊,
掀開簾子一看,瞬間就僵住了——謝府的園丁,正拿著鋤頭,
對著大門外那棵她親手栽的梅樹,一下一下地刨著。那棵梅樹,是她十二歲那年,
用自己的壓歲錢買的。當(dāng)時謝臨還笑著說,等梅樹長大了,就陪她一起摘青梅。這些年,
她精心照料,梅樹長得枝繁葉茂,每年春天都開得滿樹芬芳?!澳銈兏墒裁矗?/p>
”寧婉沖出房間,跑到墻根下,對著園丁大喊。她的聲音發(fā)顫,
看著梅樹的樹根一點點暴露在陽光下,心也跟著揪緊。園丁停下手里的活,回頭看了她一眼,
語氣有些為難:“寧小姐,這是謝公子的命令,說要把這棵梅樹鏟了,種上芍藥,
給柳姑娘觀賞?!薄吧炙??”寧婉的聲音里帶著不敢置信,“他知不知道,
這棵梅樹是我……”“婉婉?!笔煜さ穆曇魪纳砗髠鱽?,寧婉回頭,看見謝臨正站在不遠處,
身邊跟著柳如煙。謝臨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錦袍,面色平靜,柳如煙則挽著他的胳膊,
穿著一身粉色衣裙,手里拿著一把團扇,笑盈盈地看著她,眼底卻藏著幾分得意。
“你為什么要鏟掉梅樹?”寧婉一步步走到謝臨面前,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卻強忍著沒掉下來,“這棵樹是我栽的,是我照顧了六年的樹!”謝臨的眉頭皺了皺,
語氣輕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婉婉,如煙喜歡芍藥,這梅樹擋著她看風(fēng)景了,
讓讓她?!薄白屪屗??”寧婉笑了,笑聲里帶著悲涼,“謝臨哥哥,你還記得,
當(dāng)年你說過什么嗎?你說,等梅樹長大了,就陪我一起摘青梅;你說,
這輩子只吃我做的梅子糕;你說……”“夠了。”謝臨打斷她的話,語氣里多了幾分不耐煩,
“小時候的玩笑話,也值得你記到現(xiàn)在?婉婉,你已經(jīng)長大了,別總像個孩子一樣,
無理取鬧。”“無理取鬧?”寧婉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在你眼里,我這些年的喜歡,我對你的好,都只是無理取鬧嗎?
”柳如煙在一旁輕輕拉了拉謝臨的袖子,聲音柔柔弱弱:“臨哥哥,你別跟寧妹妹生氣,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喜歡芍藥的,要不這梅樹就別鏟了,我……”“跟你沒關(guān)系。
”謝臨打斷她,眼神里滿是溫柔,“我說了要給你種芍藥,就一定給你種。
”他轉(zhuǎn)頭看向?qū)幫瘢Z氣冷了幾分,“婉婉,你要是懂事,就別再鬧了。”寧婉看著他,
看著他眼里對柳如煙的溫柔,再看看他對自己的冷漠,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
她低頭,看著被刨斷的梅樹根,樹根上還帶著濕潤的泥土,就像她的心,被生生挖了出來,
鮮血淋漓。喉間一陣腥甜翻涌,她強忍著沒吐出來,只是笑了笑,眼淚卻越掉越多:“是啊,
是我蠢,是我太把你的話當(dāng)真了?!闭f完,她轉(zhuǎn)身就走。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她幾乎站不穩(wěn)。她不敢回頭,
怕看到那棵梅樹被徹底刨倒的樣子,更怕看到謝臨和柳如煙站在一起的畫面?;氐椒块g,
她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終于忍不住蹲下身,放聲大哭。春桃聽到聲音跑進來,
看到她哭得撕心裂肺,也紅了眼眶,蹲下來抱著她:“小姐,別哭了,不值得。”“春桃,
”寧婉哽咽著,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他怎么能這樣對我?我們十年的感情,他怎么能說忘就忘?
”春桃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小姐,公子他是被柳姑娘迷惑了,等他清醒了,
一定會后悔的?!笨蓪幫裰?,不會了。謝臨看柳如煙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那種溫柔,不是對妹妹的呵護,而是對心上人的寵溺。他已經(jīng)不愛她了,或許,
他從來就沒愛過她,只是把她當(dāng)成一個需要照顧的妹妹。那一天,
謝府和寧府中間的梅樹被徹底刨倒了。寧婉坐在房間里,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天黑,
才慢慢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以前做梅子糕的食譜,一頁一頁地撕了下來。
紙張碎裂的聲音,像極了她的心碎聲。她看著滿地的碎紙,眼淚又掉了下來,
卻在心里告訴自己:寧婉,別再傻了,他不值得你這樣。梅樹被鏟掉后,寧婉就很少出門了。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讀書上,跟著父親學(xué)習(xí)打理家事,偶爾也會幫著父親處理一些公務(wù)。
她想讓自己忙起來,忙到?jīng)]有時間去想謝臨,忙到能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
可命運似乎總愛和她開玩笑,越是想躲,就越是躲不掉。入夏后的一個傍晚,
突然下起了暴雨。雷聲轟鳴,雨點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響,像是要把整個京城都淹沒。
寧婉正在房間里看書,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囆[聲,夾雜著女人的哭聲和男人的怒吼。
她皺了皺眉,走到窗邊,掀開簾子一看,只見謝府的人都圍在庭院的臺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