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則言扶著姜悅走后,桌上的氣氛并沒冷下來。陸明宇正跟張姐聊得熱乎,說以前上學(xué)時(shí)姜悅怎么替陳則言“擋災(zāi)”——有回陳則言被隔壁班男生堵在樓梯口,是姜悅拎著掃帚沖上去把人趕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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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shí)候我們都喊她‘悅哥’,可不是白喊的。”陸明宇笑得一臉感慨,“她跟陳則言,那真是穿一條褲子都嫌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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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茶杯聽著,偶爾點(diǎn)頭附和兩句,心里卻在算著時(shí)間。陳則言走了快十分鐘了,送個(gè)人回房間,按理說早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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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手機(jī)震了一下,是陳則言發(fā)的消息:“姜悅吐了,我給她倒點(diǎn)水,稍等會(hu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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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個(gè)“好”,后面加了個(gè)軟乎乎的笑臉表情,還補(bǔ)了句:“別急著回來,把悅哥安頓好最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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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完消息,我把手機(jī)揣回兜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已經(jīng)涼了,像我此刻心里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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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姐看我獨(dú)自坐著,湊過來輕聲問:“清然,你別多想啊,姜悅她就是喝多了,沒別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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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呀。”我轉(zhuǎn)頭沖她笑,眼尾彎得恰到好處,“悅哥性子直,喝多了難免失態(tài)。則言跟她是多年朋友,照顧她是應(yīng)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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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我卻悄悄垂下眼睫,讓鬢角的碎發(fā)遮住半張臉,故意露出點(diǎn)委屈又懂事的模樣。張姐是過來人,果然立刻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手背:“你這姑娘,太省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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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約莫一刻鐘,陳則言才回來。他走進(jìn)來的時(shí)候,我正低頭用勺子攪著碗里沒喝完的雞湯,聽見腳步聲,立刻抬起頭,眼睛亮了亮,卻沒立刻說話,只是望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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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久了吧?”陳則言走過來坐下,身上帶著點(diǎn)淡淡的酒氣和姜悅用的柑橘味沐浴露香,“姜悅吐得厲害,我給她擦了臉,又倒了杯蜂蜜水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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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點(diǎn)了嗎?”我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衣領(lǐng),指尖輕輕蹭過他的脖頸,“沒鬧脾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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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就趴在桌上哼哼了兩句,說頭疼。”陳則言捏了捏眉心,語氣里帶著點(diǎn)疲憊,“早知道不讓她喝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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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我?!蔽掖瓜卵?,聲音放得軟軟的,“剛才要是我攔著點(diǎn)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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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沒關(guān)系?!标悇t言立刻打斷我,握住我的手,“她那性子,誰攔得???再說了,她也是想替我給大家敬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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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接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反手回握他的手,指尖卻悄悄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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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散了之后,陳則言送我回房間。山莊的夜晚特別安靜,只有蟲鳴聲和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路燈昏黃的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又慢慢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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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委屈你了?!弊叩椒块g門口時(shí),陳則言忽然停下腳步,低頭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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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呀?!蔽艺A苏Q?,假裝沒聽懂,“今天玩得挺開心的,張姐她們都好親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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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則言卻嘆了口氣,伸手把我摟進(jìn)懷里:“剛才在飯桌上,我看見你一個(gè)人坐著發(fā)呆了。清然,我知道你可能會(huì)不舒服,但我跟姜悅真的只是朋友,十幾年的朋友,就像親人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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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蔽野涯樎裨谒乜冢曇魫瀽灥?,“我就是……就是剛才看見她靠在你身上,有點(diǎn)吃醋。則言,我是不是很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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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氣?!标悇t言摸了摸我的頭發(fā),聲音放得特別柔,“吃醋才說明你在乎我。是我不好,沒注意分寸,讓你不舒服了。以后我會(huì)注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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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懷里蹭了蹭,故意把眼淚蹭在他的襯衫上——?jiǎng)偛磐低的它c(diǎn)眼藥水,現(xiàn)在正好派上用場?!澳悄阋院蟛辉S再讓別的女生靠你身上了,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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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除了你誰都不許?!标悇t言笑著答應(yīng),捧起我的臉想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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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輕輕偏過頭,讓他的吻落在了臉頰上?!翱烊ハ窗涯槹?,身上還有酒味呢?!蔽彝浦姆块g走——我們雖然是情侶,但還沒住在一起,這次團(tuán)建也是分開訂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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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早點(diǎn)睡?!标悇t言沒勉強(qiáng),捏了捏我的臉頰,“明天早上我叫你吃早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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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蔽尹c(diǎn)頭,看著他走進(jìn)隔壁房間,才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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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我臉上的委屈和柔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走到鏡子前,看著里面眼眶微紅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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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則言確實(shí)哄我了,但他那句“像親人一樣”,卻像根刺扎在我心里。親人?多少曖昧都是從“親人”“兄妹”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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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打開門,看見陳則言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兩袋牛奶?!靶牙??姜悅還沒起,估計(jì)是宿醉頭疼,我讓服務(wù)員等下把早飯給她送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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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吧?”我接過牛奶,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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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沒事,昨天給她喝了蜂蜜水?!标悇t言走進(jìn)來,靠在門框上看我換衣服,“今天想去哪兒玩?他們說后山有個(gè)瀑布,挺好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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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以呀?!蔽夷弥棺釉谏砩媳葎澚艘幌?,轉(zhuǎn)頭問他,“穿這件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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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條鵝黃色的連衣裙,領(lǐng)口有蕾絲花邊,很顯氣色。陳則言眼睛亮了亮:“好看,襯得你皮膚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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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應(yīng)下,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換衣服。剛換好,手機(jī)就響了,是個(gè)陌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接起來,里面?zhèn)鱽斫獝値е耷坏穆曇簦骸扒迦幻妹谩隳懿荒軄硪幌挛曳块g?我……我有點(diǎn)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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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立刻換上焦急的語氣:“悅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頭疼得厲害?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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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我對陳則言說:“則言,悅哥說她不舒服,讓我過去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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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起去。”陳則言立刻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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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蔽野醋∷?,笑著說,“女生之間的事,你去不方便。我去看看就行,要是真嚴(yán)重了再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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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則言想了想,點(diǎn)頭:“那你小心點(diǎn),有事給我打電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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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拿起錢包和手機(jī),快步往姜悅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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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斫獝傆袣鉄o力的聲音:“進(jìn)來吧,門沒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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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門走進(jìn)去,一股濃重的酒氣還沒散。姜悅趴在床上,頭發(fā)亂糟糟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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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哥你怎么了?”我走過去,在床邊蹲下,語氣特別溫柔,“是不是頭疼得厲害?我給你帶了牛奶,喝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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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悅沒說話,只是轉(zhuǎn)過身,眼睛紅得像兔子。她看著我,忽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嚇人?!扒迦幻妹?,我跟你說個(gè)事……你千萬別告訴陳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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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冷笑,面上卻一臉認(rèn)真:“你說吧,我保證不告訴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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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姜悅吸了吸鼻子,眼淚掉得更兇了,“我喜歡陳則言,喜歡好多年了……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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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啊?可是……則言說你們是最好的兄弟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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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兄弟啊?!苯獝偪嘈α艘幌?,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我不敢告訴他,我怕說了連兄弟都做不成。這么多年,我就一直陪著他,看著他談戀愛,看著他分手……我以為只要我等,總有一天他會(huì)看到我。可是你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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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我,眼神里帶著點(diǎn)不甘,又有點(diǎn)絕望?!扒迦幻妹?,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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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傻?!蔽逸p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特別真誠,“喜歡一個(gè)人沒有錯(cuò)。悅哥你這么好,肯定會(huì)遇到更好的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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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的人?”姜悅搖了搖頭,眼淚掉得更兇了,“我只要他啊……昨天喝酒的時(shí)候,我故意靠在他身上,我就是想試試……可是他眼里只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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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暗暗得意,面上卻露出同情的表情:“悅哥,對不起……我不知道會(huì)這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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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沒關(guān)系?!苯獝偰税蜒蹨I,勉強(qiáng)笑了笑,“是我自己沒勇氣。清然妹妹,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保守這個(gè)秘密?我不想失去他這個(gè)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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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幫你保密?!蔽抑刂氐攸c(diǎn)頭,伸手抱了抱她,“悅哥你別難過了,會(huì)好起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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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悅在我懷里哭了好一會(huì)兒,才慢慢平靜下來。我給她遞了紙巾,又幫她倒了杯溫水。“你再睡會(huì)兒吧,宿醉醒了肯定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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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苯獝傸c(diǎn)了點(diǎn)頭,躺回床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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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她掖了掖被子,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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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我嘴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姜悅啊姜悅,你這點(diǎn)“醉后真言”的把戲,還真以為能騙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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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在向我示弱,想讓我同情你,甚至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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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cu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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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越是這樣,我越要把陳則言牢牢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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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身往餐廳走,腳步輕快。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晃得人眼睛發(f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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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才剛剛進(jìn)入高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