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怒懲癡郎，顰卿動心綢緞商剛把江南新到的云錦樣本鋪在桌上，
賈璉的指尖還沾著墨汁，就見園丁老劉頭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褲腳沾著泥，帽子也歪了。
老劉頭進門就哭喊：“璉大爺！您快去看看吧！
寶二爺…… 寶二爺要把西跨院那棵剛栽的海棠樹刨了，還說誰攔就打誰！”“反了他了！
”賈璉猛地拍案而起，算盤珠子 “嘩啦” 一聲散了半桌。他早知道寶玉頑劣，
卻沒料到這孩子能荒唐到這個地步 ——那棵海棠是他特意讓人從江南運來的垂絲海棠，
花了三百兩銀子不說，為了趕在霜降前栽活，園丁們熬了三個通宵才定下位置、改良土壤。
如今就因為黛玉隨口一句話，這混小子就要把樹移栽，不僅樹苗大概率活不成，
還得讓下人們白白受折騰！“璉大爺，您快去勸勸吧！” 老劉頭急得直跺腳，
“我們幾個老骨頭攔著，寶二爺就讓小廝推我們，李奶媽勸了兩句，還被他罵哭了！
”賈璉咬著牙，抓起椅背上的外袍就往外走，
連跟綢緞商道歉的功夫都沒有：“你先在這兒等著，這事處理完我再跟你談。”話音未落，
人已跨出了院門。一路往西跨院走，遠遠就聽見寶玉的叫嚷聲：“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林妹妹說了喜歡這海棠，你們就得給我挪到她窗根底下！再磨蹭，
我把你們的月錢都扣了！”賈璉走近了，就見十幾個園丁圍著一棵半人高的海棠樹，
手里的鐵鍬遲遲不敢落下，幾個小廝叉著腰站在一旁，寶玉則叉著腰站在海棠樹下，
臉上滿是驕縱。黛玉的丫鬟雪雁站在不遠處，急得眼圈發(fā)紅，卻不敢上前勸?！白∈郑?/p>
” 賈璉大喝一聲，聲音里滿是怒火。眾人聞聲回頭，寶玉看見賈璉，先是愣了一下，
隨即梗著脖子道：“二哥你來干什么？我挪我的樹，跟你沒關系！”“跟我沒關系？
”賈璉快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臉。
“這棵樹是府里花了三百兩銀子從江南運來的，園丁們熬了三個通宵才栽活，
你一句話就要挪？你知道移栽一次，樹苗有多大可能活不成嗎？你知道為了栽這棵樹，
下人們流了多少汗嗎？”“我不管！” 寶玉把頭一扭，“林妹妹喜歡，就算這樹死了，
我再買新的就是！反正府里有的是銀子！”“府里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賈璉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澳切┿y子是田莊佃戶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種出來的，
是商鋪伙計們起早貪黑賺來的！不是讓你這么揮霍的！你整日里只知道圍著林姑娘轉(zhuǎn)，
除了送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你還會做什么？你以為這樣就是對林姑娘好？你這是在害她！
”“我害林妹妹？”寶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二哥你別胡說！
我對林妹妹是真心的！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情分，你只知道銀子、賬本，你就是個冷血的俗物！
”這話徹底點燃了賈璉的怒火。他看著眼前這個被寵得無法無天、是非不分的弟弟，
想到賈家未來的命運，想到自己連日來為了家族安危殫精竭慮，再對比寶玉的荒唐，
積壓已久的憤怒和無奈瞬間爆發(fā)?！拔易屇愫f！”賈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寶玉的胳膊，
將他按在旁邊的石桌上。寶玉猝不及防，驚呼一聲，掙扎著想要起來：“二哥你放開我！
你敢打我？老太太不會饒你的！”“今天就算老太太來了，我也要教訓你！”賈璉說著，
揚起手，“啪” 的一聲，重重一巴掌打在寶玉的屁股上。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
寶玉疼得 “哇” 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澳氵€敢哭？”賈璉又揚起手，
連著打了好幾下?！拔易屇闳涡酝秊椋∥易屇悴恢么?！我讓你不務正業(yè)！
今天我就替二叔好好教訓你，讓你知道什么是規(guī)矩，什么是責任！”寶玉哭得撕心裂肺，
掙扎得更厲害了，卻被賈璉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周圍的園丁、小廝們都嚇得不敢出聲，
雪雁更是嚇得捂住了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就在這時，黛玉的聲音輕輕響起：“璉二哥，
別打了……”賈璉住手回頭，只見黛玉站在不遠處，臉色依舊蒼白，卻沒有了往日的拘謹，
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她剛才在院里聽見外面的吵鬧聲，便出來看看，
正好看到賈璉教訓寶玉的一幕。其實，黛玉早就被寶玉的折騰弄得心煩不已。
自從她來到賈府，寶玉就整日圍著她轉(zhuǎn)，一會兒送這，一會兒送那，
還總說些不切實際的情話，讓她很不自在。剛才寶玉非要移栽海棠樹，
更是讓她覺得荒唐又無奈。如今看到賈璉出手教訓寶玉，雖然覺得有些殘忍，
卻又莫名地覺得解氣 —— 終于有人能治治這個任性的寶二爺了。而且，
她剛才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賈璉的話。他教訓寶玉，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府里的銀子，
為了下人們的辛苦，為了賈家的未來。這份擔當和責任感，讓黛玉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
她從未見過哪個男子像賈璉這樣，既有能力打理家族事務，又有勇氣教訓頑劣的子弟，
哪怕這個人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賈璉看到黛玉，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松開了寶玉。
寶玉得了自由，立刻爬起來，捂著屁股，哭著跑了：“我要去告訴老太太！
我要讓老太太罰你！”賈璉看著寶玉的背影，冷哼一聲，沒有去追。他轉(zhuǎn)向黛玉，
語氣緩和了一些：“林姑娘，讓你見笑了。這寶玉實在太頑劣，不教訓一下，
他不知道天高地厚。”黛玉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比平時清亮了一些：“璉二哥說笑了。
寶二爺確實有些任性，您教訓他也是為了他好，為了賈家好。”她說著，
眼神不自覺地瞟了賈璉一眼，又很快移開，臉頰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賈璉看著她的模樣，
心中一動，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他知道黛玉心思細膩敏感，如今能得到她的理解，
也算是意外之喜。他笑了笑：“多謝林姑娘理解。這海棠樹我會讓人好好照看，你若是喜歡，
日后想看，隨時可以去西跨院，或者我讓人在你院外種些別的花草，不折騰這棵海棠了。
”黛玉點了點頭，輕聲道：“多謝璉二哥費心。我…… 我先回去了?！闭f完，
便轉(zhuǎn)身帶著雪雁離開了?？粗煊竦谋秤?，賈璉輕輕嘆了口氣。教訓寶玉只是權宜之計，
要想讓他真正改變，還需要更多的努力。不過，能得到黛玉的理解和好感，
也算是今天的一個小收獲。這時，平兒匆匆趕來，手里拿著一塊手帕：“大爺，您消消氣。
剛有人去告訴老太太了，老太太讓您過去一趟呢。”賈璉接過手帕擦了擦手，
眼神堅定：“我知道了。該來的總會來，我去見老太太?！彼?，接下來要面對的，
可能是賈母的怒火，但他并不后悔。為了賈家，為了這些不該凋零的生命，
他愿意承擔所有的壓力和責任。來到榮慶堂，賈母果然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
旁邊的寶玉正趴在賈母懷里哭個不停，邢夫人、王夫人也站在一旁，神色各異?！碍I兒，
你可知錯？” 賈母開口，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賈璉走上前，
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孫兒知錯，但孫兒不后悔。”“你還不后悔？” 賈母猛地一拍桌子，
“寶玉是我最疼愛的孫子，你竟然敢動手打他！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太太？
還有沒有規(guī)矩？”賈璉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賈母：“老太太，
孫兒知道寶玉是您的心肝寶貝，但正是因為您太寵愛他，才讓他變得如此任性妄為。
”“今天他為了一己之私，就要毀掉府里花重金買來的海棠樹，還要打罵下人們。
若是今天不教訓他，他日他還會做出更荒唐的事情，到時候不僅會丟賈家的臉，
還可能給賈家?guī)頊珥斨疄模O兒動手打他，是為了讓他知道規(guī)矩，知道責任，
是為了賈家的未來！”賈母被賈璉的話噎了一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邢夫人和王夫人也低下了頭，心中雖有不滿，卻也知道賈璉說得有道理。寶玉見賈母不說話，
哭得更厲害了：“老太太，您看二哥他還敢頂嘴！您快罰他！”賈母看了看寶玉，
又看了看賈璉，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賈璉說得對，寶玉確實被寵壞了，但要她責罰賈璉，
她又舍不得。畢竟，賈璉是如今賈家最有能力、最有擔當?shù)淖拥?，賈家還需要他來支撐。
沉默了許久，賈母終于開口：“罷了罷了。今天這事，你也是為了寶玉好，為了賈家好。
只是下次不許再動手打?qū)氂窳耍惺裁词潞煤谜f。”“寶玉，你也給我記住，
以后不許再這么任性妄為，再敢胡鬧，我饒不了你！”寶玉見賈母沒有責罰賈璉，心中不滿，
卻也不敢再反駁，只能小聲嘟囔著：“知道了……”賈璉心中松了一口氣，
連忙行禮：“多謝老太太理解。孫兒以后會注意方式方法，但寶玉的教育問題，
還需要老太太和二叔多費心。”賈母點了點頭：“你說得是。以后寶玉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