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先前童磨與蝴蝶香奈惠的交鋒不過是指尖試探般的戲耍，此刻空氣里浮動的便是實打實的生死氣息。
童磨肘部剛有微不可察的轉動，滄月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突刺而至。
日輪刀劃破空氣的銳響尚未落地，刀刃已帶著劈裂風勢的力道，直斬童磨脖頸——那是鬼類最致命的要害。
童磨眼皮未抬，上弦之二的反應快過思維。右臂如彈簧般彈起，鐵扇邊緣精準磕在日輪刀脊上。
“鐺”的脆響震得空氣震顫，刀刃被硬生生架開寸許。
他唇角仍掛著慣常的微笑，視線尚未完全聚焦在來人臉上，變故已再生。
滄月手腕急翻，日輪刀借著格擋的反作用力瞬間回收，刀身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短促的銀弧。
幾乎在收刀的同一剎那，他重心下沉，左腿如鋼鞭般繃直，帶著全身擰轉的力道，迅猛抽向童磨腰腹。
動作銜接間毫無滯澀，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童磨腳下未動分毫，甚至連微笑的弧度都未變。就在鞭腿即將及體的瞬間，他指尖微動，喉間溢出低沉的氣音：“血鬼術·結晶御子?！?/p>
三枚小腿大小的冰晶人偶驟然在他身前凝聚，寒氣瞬間彌漫開來。
人偶通體剔透，眉眼竟與童磨分毫不差，手中同樣握著微型冰扇。
它們動作整齊劃一，冰扇同時展開，精準拍在滄月踹來的腳踝上。
“咔嚓”輕響，冰晶瞬間順著腳踝蔓延，寒氣順著骨骼肌理鉆入，凍得筋肉驟然收緊。
滄月感知到腿腕傳來的僵麻，借著力道猛地向后彈開。
身體在空中翻出半圈，腳掌落地時膝蓋微屈卸力，鞋跟在地面碾出半道淺痕。
他低頭瞥了眼腳踝處尚未完全褪去的白霜，麻木感仍在擴散，但眼底卻燃起一簇興奮的光，連呼吸都粗重了半分。
那三枚冰晶人偶則如最虔誠的護衛(wèi)，齊齊站定在童磨身前。
它們舉起冰扇，將面容遮在扇后，冰晶反射著冷光，與童磨臉上不變的微笑形成詭異的呼應。
空氣里，刀與扇的余震、冰晶凝結的寒氣，還有雙方未散的殺意，正無聲地交織碰撞。
而僵持的瞬間，滄月右手衣袖被猛地扯下，露出腕間泛著冷光的金屬護腕。
他視線掃過倒地的香奈惠身側——那柄尚有余溫的日輪刀正斜插在地面，刀刃反射著細碎的光。
護腕機關輕響，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鋼繩驟然彈出，帶著破空聲精準卷住刀柄。
手腕輕抖，鋼繩瞬間收緊。日輪刀脫離地面的銳響與鋼繩繃緊的嗡鳴疊在一起，化作一道粉色流光飛射而來。
滄月左臂前伸，五指精準扣住飛馳而至的刀柄，掌心與尚有余溫的刀身相觸時，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此刻他右手緊握自己的日輪刀，左手穩(wěn)穩(wěn)攥住那柄桃粉色刀刃，雙刀在掌心泛著凜冽的寒光。
香奈惠躺在地上，瞳孔驟然收縮，唇瓣動了動卻沒能發(fā)出聲音。
主要是全身的傷太痛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而滄月連眼角余光都未分給她，所有注意力已重新釘在童磨身上。
童磨輕晃著鐵扇，笑意更深：“哎呀呀，這位先生手里有有趣的玩具呢，不妨給我玩玩？”
滄月喉間發(fā)出一聲低嗤，本想啐出一口唾沫，卻因臉上的面具而作罷。
他抬手將衣袖重新拉下，遮住護腕的金屬光澤，只留下兩柄刀的刀柄暴露在外。
“你……不……配?！?/p>
三個字從面具后透出，帶著沉悶的質(zhì)感砸在空氣里。
下一秒，他雙腳猛地跨開，重心下沉，兩柄日輪刀在身前交叉成十字，刀刃斜指地面。
原本還算平靜的眼神驟然變了，瞳孔里翻涌著野獸般的兇光，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而急促，每一寸肌肉都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默之呼吸·二之型·獨愴然”
滄月喉間擠出低沉的刀式名稱，雙腿肌肉驟然賁張，青筋在皮膚下突突跳動。
下一秒，他如出膛炮彈般向前突進，手中雙刀同時揚起，刀刃劃破空氣的軌跡孤高而決絕，帶著撕裂防御的蠻橫力道，刀風尚未及體，已讓地面揚起細碎的塵沙。
這是將力量壓縮于一瞬的爆發(fā)式斬擊，每一寸刀刃都凝聚著破防的銳勁。
“血鬼術·凍云?！?/p>
童磨的聲音與冰晶凝結的脆響同時響起。
他與三枚冰晶人偶動作齊整，鐵扇與冰扇同時向前揮出。
剎那間，肉眼可見的寒氣如潮水般涌蕩開來，所過之處，木質(zhì)房屋的梁柱、地面的石板、甚至空中漂浮的塵埃都瞬間覆上白霜，凍結的脆響連成一片。
無數(shù)棱角鋒利的冰晶碎片裹挾著極寒，如冰雹般朝著滄月攢射而至。
滄月臉上的簡易面罩結出薄冰，寒氣順著縫隙往里鉆，刺得皮膚發(fā)麻。
但他眼皮都未眨一下，面罩能暫阻寒氣侵入，卻擋不住持續(xù)的低溫——面罩邊緣已開始凍結，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可他腳步未停，突進的勢頭絲毫不減。
“喝！”
低喝聲從面具后傳出，滄月雙手緊握刀柄，雙刀在身前瘋狂揮舞。
不是章法嚴謹?shù)臄負?，而是純粹以速度與力量攪動空氣，形成兩道高速旋轉的氣流屏障。
冰晶撞在氣流中，瞬間被絞成更細碎的冰屑，伴隨著密集的噼啪碎裂聲，卻未能遲滯他半分。
童磨臉上的微笑未變，鐵扇在掌心轉了半圈，再次擺開架勢：“血鬼術·寒裂的白姬?！?/p>
寒氣陡然變得更加濃郁。
兩名半身冰雕在他身側凝聚成形，冰雕眉眼精致如女子，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它們甫一出現(xiàn)，便張開嘴，源源不斷地吐出細密的白色寒氣，所過之處，地面結出厚厚的冰層，連空氣都仿佛被凍結得粘稠起來。
滄月突進的動作猛地一滯，眉頭在面具下深深皺起。
他能感覺到，周圍漂浮的細小冰晶里藏著異樣的氣息——那是冰毒，隨著呼吸鉆入鼻腔，帶著針扎般的刺痛感。
童磨在刻意制造這種冰寒毒霧籠罩的環(huán)境，想讓他在呼吸間被毒素侵蝕，打亂他的呼吸節(jié)奏，進而掌控戰(zhàn)局。
冰雕吐出的寒氣仍在蔓延，冰層順著腳踝悄悄攀爬，鼻腔里的刺痛感越來越清晰。
但滄月握著雙刀的手反而更緊了！
甚至忽然仰頭大笑，笑聲透過面罩變得沉悶而狂躁。
他全然不顧口鼻間涌入的細碎冰晶，每一次吐納都帶著冰碴劃過喉嚨的刺痛——那些看不見的冰毒已順著氣流鉆進肺腔，肺部傳來針扎般的銳痛，呼吸間帶著鐵銹味的腥甜。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楚，反而將這痛楚化作更狂猛的力道。
下一秒，雙刃已與童磨的鐵扇轟然相撞。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震得地面微顫。
童磨臉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現(xiàn)凝滯，指尖傳來的力道竟帶著蠻橫的壓迫感，且還在持續(xù)攀升。
他微微挑眉，眼底那片無情緒的好奇愈發(fā)濃重——這個人類的力量，竟能讓他感到些許吃力。
“哎呀，明明先生只是個人類，但力量卻大得出奇！”童磨語氣輕松，仿佛在談論天氣，“我的同事倒是和你有些像呢，不過他向來不怎么喜歡我……”
激戰(zhàn)正酣，他竟還有閑心扯起無關的閑聊，指尖的鐵扇卻未松半分，穩(wěn)穩(wěn)架住雙刀的碾壓。
就在這對話的間隙，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驟然響起。
童磨握著鐵扇的右手虎口處，扇骨竟裂開一道細紋。
他眉眼微抬，剛想垂眸去看的剎那，滄月手腕猛地翻轉，左手日輪刀借著下壓的力道驟然變向，刀刃如毒蛇般竄出，精準斬在童磨右肩與手臂連接處！
“噗嗤！”
血肉分離的悶響中，童磨整只右臂被連根切斷，帶著鐵扇的殘片飛落。
這一擊快得超出反應極限。
滄月毫不停歇，右手日輪刀順勢上揚，寒光直逼童磨脖頸——那是繼斷臂之后的致命追擊！
“碎！”
童磨喉間滾出一聲低喝，僅存的左臂猛地向前揮出。
兩道冰晶殘影瞬間竄出，那兩枚人偶如離弦之箭撲至他身前，用單薄卻堅硬的冰軀筑起屏障。
滄月右手日輪刀已至，刀刃精準劈中左側人偶。
“嘭”的脆響中，冰晶炸裂成漫天碎碴，刀刃的去勢被硬生生滯澀了半分。
而幾乎在同一瞬間，左手刀已橫掃而出。
寒光過處，另一枚人偶連完整的碎裂聲都來不及發(fā)出，便被直接切成齏粉，細小的冰晶碎片隨著刀風四散飛濺，落地即融。
而就是這半分的遲滯，足夠童磨再生手臂。
淡紅色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增生，骨骼咔咔作響地接續(xù)，皮膚與衣物瞬間覆蓋其上。
不過眨眼功夫，一只完好無損的右臂已重新長在肩頭，連帶著那柄本該碎裂的鐵扇也完好如初地握在掌心，仿佛剛才的斷臂只是幻覺。
“哇哦！先生，你可真是太有趣了！”童磨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眼底卻依舊空無一物。
回應他的，是滄月雙刃齊揮的狂風暴雨。
日輪刀劃破空氣的銳響連成一片，刀刃如銀蛇亂舞，每一次劈砍、突刺都帶著撕裂肌肉的力道，交織成密不透風的攻擊網(wǎng)，只聽得“叮叮當當”的精鐵交鳴聲不絕于耳，火星在兩人之間密集迸濺。
童磨雙臂翻飛，雙扇齊出，鐵扇邊緣與刀刃瘋狂碰撞，硬生生接下每一次重擊。
他同時操縱僅剩的那枚冰晶人偶從側方突襲，冰扇劃出刁鉆的弧線攻向滄月下盤。
但滄月的步法比刀刃更疾。
他左腳碾地急轉，避開人偶的偷襲，同時右手刀反手后撩，刀背重重砸在人偶頭顱上。
“咔嚓！”
最后一枚冰晶人偶應聲碎裂，冰晶碎片濺落在地，瞬間融化成水。
沒了人偶的牽制，滄月的攻擊愈發(fā)狂暴。
雙刃的寒光幾乎將童磨周身完全籠罩，每一次碰撞都讓童磨腳下的地面裂開細紋，而滄月肺部的刺痛也在加劇，呼吸越來越沉重，面具邊緣的冰霜已凍得愈發(fā)厚實。
瞬息之間，雙刀與鐵扇已碰撞上千次。金鐵交鳴的脆響密集得連成一片，火星在兩人之間炸開又熄滅，每一次撞擊都帶著震顫的力道，震得空氣都在發(fā)燙。
滄月臉上的簡易呼吸面具終于支撐不住，在極寒與震動的雙重撕扯下“咔嚓”碎裂。碎片混著冰碴簌簌掉落，露出他藏在面具后的面容——那是張與童磨難分伯仲的少年臉龐。
黑色眼瞳深不見底，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此刻正死死鎖定著對手，瞳孔里翻涌著未熄的兇戾。
齊肩的黑發(fā)被勁風掀起，在交手中狂亂飛舞，發(fā)梢?guī)е毸榈谋！?/p>
皮膚是近乎冷白的色澤，卻在劇烈動作下泛著薄紅，襯得眉眼間的英氣愈發(fā)鋒利。
若說童磨的容貌是裹著暖意的偽善，帶著刻意的溫和友善，滄月便是寒風中驟然出鞘的利刃。
每一寸線條都繃緊著攻擊性，眼梢的冷冽、抿緊的唇角、下頜的棱角，都透著未經(jīng)打磨的銳勁，卻偏在這極致的凌厲里，藏著一種直刺人心的張力。
尤其是滄月右嘴角下方那道疤痕——一道斜斜劃過下頜的淺疤，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格外清晰。
這本該是張近乎無懈可擊的面容，這道疤痕便像美玉上的裂痕，成了旁人眼中“被褻瀆的污漬”。
可正是這道疤，打破了那份近乎虛假的完美。
它像一枚勛章，烙印著廝殺的痕跡，讓冷冽的眉眼多了幾分破碎感，讓緊繃的下頜線添了幾分真實的戾氣。
完美因這道疤痕變得不完美，可這帶著傷痕的不完美，卻比任何無瑕的精致都更具懾人的力量——那是浴血而生的凌厲，是不被定義的鮮活。
童磨的目光在滄月臉上凝住了。
他活過漫長歲月，見過無數(shù)精心雕琢般的女子面容，卻從未見過這般兼具凌厲與破碎感的臉——冷白的皮膚、狂舞的黑發(fā)，還有那道讓完美生出裂痕的疤痕，竟比所有柔媚容顏都更具沖擊力。
能與之相較的，在他記憶里寥寥無幾。
下一秒，童磨笑了。不是先前那種掛在嘴角、毫無暖意的假笑，而是從喉嚨里滾出的、帶著真實興味的低笑，尾音微微上揚，像發(fā)現(xiàn)了新奇玩具的孩童。
“哦呀，先生看看你這張臉?！彼F扇一旋，架開滄月橫劈的刀刃，目光貪婪地掃過對方眉眼，“完美得……讓我想一口吞下去呢。”
刀刃再次相撞，火花濺在他臉上，映得那抹笑容愈發(fā)詭異：“我越來越對你感興趣了，你真是太美了——美得讓人心頭發(fā)癢?！?/p>
話音未落，童磨手腕驟然加力。
鐵扇邊緣帶著冰寒的力道猛推，將雙刀震開半尺。
兩人身影如兩道交錯的流光，從居民區(qū)的地面撞碎木柵欄，又踏著傾斜的屋頂瓦片翻飛，轉瞬又落回地面，腳踩之處石板崩裂，木屑與冰碴在狂風中亂舞。
騰挪間，滄月的黑發(fā)被童磨鐵扇帶起的勁風削斷幾縷，發(fā)絲混著冰晶飄落；童磨的白衣也被日輪刀劃破袖口，露出的皮膚卻在瞬間愈合如初。
速度快得只能看見殘影，金鐵交鳴與房屋坍塌的巨響交織成一片混亂。
僵持在持續(xù)，可人類的極限終究難以抗衡鬼的不死之軀。
滄月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每一次揮刀的間隔都比先前長了半分，胸腔劇烈起伏，吸入的空氣帶著刺骨的寒意，肺里的灼痛感如影隨形。
他在一次后翻卸力時，落地動作出現(xiàn)了剎那的遲滯——膝蓋微顫的瞬間，童磨捕捉到了。
那是體力透支的信號，是破綻的開始。滄月自己也意識到了，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喘息，握刀的虎口已滲出鮮血，順著刀柄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