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豆大的雨點砸在樹葉上，發(fā)出密集的噼啪聲，像是在為剛才的激戰(zhàn)伴奏。
邵慕雪靠在樹干上，臉色蒼白如紙，左臂的傷口雖然用布條勒住了，但鮮血還是不斷滲出，染紅了半條胳膊。她剛才為了逼退影顧，強行催動了超出自身極限的冰玉氣，此刻玉脈刺痛，連抬手都覺得費力。
“你的傷……”玉黎蹲在她面前，看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眉頭擰成了疙瘩。傷口邊緣泛著淡淡的黑氣，顯然是被影顧的黑暗玉氣侵蝕了。
“沒事，”邵慕雪喘著氣，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暗紅色的藥丸，“這是‘清淤丹’，能暫時壓制黑暗玉氣?！彼D難地將藥丸塞進嘴里，咽下去后，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玉黎看著她額頭上的冷汗，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為了保護他，邵慕雪根本不會受傷。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都是我連累了你?！?/p>
“說這些干什么?！鄙勰窖┌琢怂谎?，語氣卻緩和了些，“影顧的目標是你，就算沒有我，他也不會放過你?！彼D了頓，看向玉黎的胳膊，“你剛才被他的氣浪掀飛，沒事吧？”
玉黎這才感覺到后背傳來陣陣鈍痛，剛才撞在樹上的地方肯定青了一大片，但比起邵慕雪的傷，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搖搖頭：“我沒事，皮糙肉厚?！?/p>
邵慕雪忍不住笑了笑，剛想說話，臉色卻突然一變：“小心！他還沒走！”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黑影從斜上方的樹冠里撲了下來，黑袍在雨幕中展開，如同一只捕食的夜梟。正是去而復(fù)返的影顧！
“小丫頭片子，以為這點小傷就能騙過我？”影顧的聲音帶著嘲弄，手里的短刀泛著幽光，目標赫然是毫無防備的玉黎，“先取了混沌玉體的命，再慢慢陪你玩！”
邵慕雪瞳孔驟縮，想抬手阻攔，卻發(fā)現(xiàn)玉脈刺痛難忍，根本凝聚不起玉氣。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短刀離玉黎越來越近，急得幾乎要咬碎牙齒。
玉黎也沒想到影顧會突然折返，更沒想到他的目標還是自己。生死關(guān)頭，他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卻比意識更快做出反應(yīng)——老玉匠教的“玉骨術(shù)”下意識地運轉(zhuǎn)起來！
他猛地側(cè)身，同時抬起左臂格擋。只聽“鐺”的一聲脆響，短刀的刀刃狠狠劈在了他的胳膊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影顧臉上的嘲容凝固了。他的短刀是用蝕玉精鐵混合黑暗玉氣煉制的，就算是玉璞境修士的護體玉氣都能輕易破開，此刻卻被一個沒有任何玉氣的凡人用胳膊擋住了？刀刃甚至沒能劃破對方的皮膚，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邵慕雪也驚呆了。她清楚地看到，玉黎的胳膊在短刀劈中的瞬間，皮膚表面浮現(xiàn)出一層淡淡的玉色光澤，仿佛整個胳膊都變成了一塊堅硬的璞玉。
“這……這是玉骨術(shù)？！”邵慕雪失聲驚呼。她在宗門典籍里見過記載，這是一種早已失傳的古早煉體術(shù)，修煉者需以玉屑混合藥液浸泡身體，再以特殊手法捶打骨骼，過程痛苦無比，最終能將肉身煉得堪比玉石，刀槍難入。但這種煉體術(shù)對修煉玉道毫無助益，早已被主流修士摒棄，沒想到竟然有人能練到這種程度！
玉黎自己也懵了。他只知道玉骨術(shù)能讓身體變結(jié)實，卻沒想到能硬抗修士的攻擊。胳膊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像是骨頭都要裂開，但更多的是一種奇異的堅硬感，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骨頭里蘇醒了。
“老東西……竟然把玉骨術(shù)教給了你！”影顧反應(yīng)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轉(zhuǎn)為更深的殺意，“可惜，練得再結(jié)實，也只是塊凡玉！給我碎！”
他加大了力量，短刀上的黑暗玉氣瘋狂翻涌，刀刃緩緩陷入玉黎的胳膊，皮膚被割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啊！”玉黎疼得悶哼一聲，額頭上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著牙，沒有后退半步。他知道，自己一退，身后的邵慕雪就危險了。
“師父說過，玉碎了，只要風(fēng)骨還在，就能重新打磨……”他喃喃自語，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踐行某種信念。
影顧的假眼死死盯著玉黎胳膊上的傷口，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滲出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后，竟讓周圍的雨水都泛起了一絲淡淡的金光，而玉黎胸口的黎明玉玨，也在隱隱發(fā)燙，似乎在呼應(yīng)著什么。
“混沌玉體的精血……”影顧的呼吸變得急促，眼中充滿了貪婪，“果然是寶貝！”他不再急于下殺手，而是想看看，這混沌玉體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就在這時，邵慕雪抓住了影顧分神的瞬間！
她強忍著玉脈的劇痛，將體內(nèi)僅存的冰玉氣全部凝聚在指尖，對著影顧的側(cè)腰狠狠一指：“冰玉刺！”
一道細小卻異常凝練的冰錐，帶著破空聲，瞬間穿透了影顧的黑袍，刺進了他的身體！
“呃！”影顧慘叫一聲，短刀的攻勢頓時一滯。他低頭看著側(cè)腰的傷口，那里凝結(jié)著一層白霜，冰玉氣正在不斷侵蝕他的經(jīng)脈。
“小丫頭，找死！”影顧又驚又怒，轉(zhuǎn)身一掌拍向邵慕雪。
“就是現(xiàn)在！”玉黎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將凝聚了玉骨術(shù)的右拳，狠狠砸向影顧的胸口！
這一拳沒有任何玉氣，卻帶著千錘百煉的肉身力量，拳風(fēng)甚至震散了周圍的雨珠。
影顧沒想到玉黎敢主動攻擊，倉促間只能用黑暗玉氣護住胸口。
“砰！”
拳頭與黑氣碰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影顧被震得后退三步，胸口一陣發(fā)悶，看向玉黎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個沒有修為的凡人，竟然能撼動他的護體玉氣？
“我們走！”邵慕雪抓住機會，拉著玉黎的胳膊就往密林深處跑。
影顧捂著側(cè)腰的傷口，看著兩人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剛才被冰玉刺和玉黎的拳頭接連擊中，雖然傷勢不重，但也耗損了不少玉氣，而且雨勢太大，追下去未必能占到便宜。
“哼，算你們跑得快！”影顧冷哼一聲，深深看了一眼玉黎消失的方向，“混沌玉體，玉骨術(shù)，黎明玉玨……你身上的秘密，還真不少?！?/p>
他舔了舔唇角，像是在回味剛才那滴精血的味道，黑玉假眼里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下次見面，我會一點一點，把你的秘密都挖出來?！?/p>
說完，他轉(zhuǎn)身沒入雨幕，消失不見。
密林深處，邵慕雪拉著玉黎跑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直到確認影顧沒有追來，才在一處隱蔽的山坳里停了下來。
兩人靠在巖壁上，大口喘著氣，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往下淌。
“你的胳膊……”邵慕雪首先看向玉黎的左臂，那里的傷口還在流血，但比剛才淺了很多，似乎在慢慢愈合。
玉黎低頭看了看，咧嘴笑了笑：“沒事，皮外傷?！?/p>
邵慕雪卻沒笑，她盯著玉黎胳膊上那道淺淺的疤痕，眼神復(fù)雜：“你剛才用的……真的是玉骨術(shù)？”
“嗯，是師父教的。”玉黎點點頭，“他說練這個能少受點欺負，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
“玉骨術(shù)是上古煉體術(shù)，早就失傳了，你師父……到底是什么人？”邵慕雪追問。能掌握這種禁術(shù)，老玉匠絕不可能只是個普通的鄉(xiāng)村玉匠。
玉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師父很少提他以前的事，只說他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見了很多事?！?/p>
邵慕雪沉默了。她隱隱覺得，老玉匠的身份，或許比混沌玉體和黎明玉玨還要神秘。
山坳里很安靜，只有雨聲和兩人的呼吸聲。邵慕雪看著玉黎被雨水打濕的臉，看著他胳膊上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心里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個被稱為“玉氣絕緣體”的少年，沒有華麗的玉術(shù)，沒有強大的修為，卻有著比很多修士都要堅韌的意志和勇氣。剛才他用肉體硬撼影顧的短刀時，那股決絕的眼神，讓她至今記憶猶新。
“謝謝你?！鄙勰窖┩蝗徽f。
玉黎愣了愣：“謝我什么？”
“謝謝你剛才……保護我?！鄙勰窖┑穆曇粲行┎蛔匀?，眼神飄向別處。
玉黎的臉一下子紅了，撓了撓頭：“應(yīng)該的，你也保護了我很多次?！?/p>
雨漸漸小了，天邊露出一絲微光。邵慕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這里不能久留，我們得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療傷。前面應(yīng)該有個廢棄的驛站，我們?nèi)ツ抢锫淠_?！?/p>
玉黎點點頭，跟著她站起來。左臂的傷口還在疼，但他心里卻暖暖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原來，沒有玉氣，也可以保護別人。
原來，這雙被嘲笑為“廢物”的手，也能爆發(fā)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老玉匠說過，玉不琢不成器?；蛟S，他這塊“混沌玉體”，真的能在一次次磨礪中，綻放出不一樣的光芒。
山風(fēng)吹過，帶著雨后的清新，也仿佛帶著一絲希望的氣息。兩人并肩走出山坳，朝著遠方的驛站走去，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長。
前路依舊兇險，但玉黎的心里，卻多了一份名為“勇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