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站在一味齋門口。
他腳邊，是那塊剛剛從手中滑落的身份令牌。
門板上，那張來自功曹殿的催繳單閃著金光，晃得他魂體都有些不穩(wěn)。
五萬功德點。
限期三月。
逾期，打入天河，當五百年馬夫。
他低頭，看著系統(tǒng)界面上那孤零零的“功德點+10”的獎勵提示。
十和五萬。
這差距，讓他想笑。
太白金星那個老狐貍，絕對是故意的！
這不是分了個鋪子，這是給他挖了個天坑，一個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天坑！
“呵……”姜忘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沙啞。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令牌，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不就是五萬嗎？
不就是三個月嗎？
不就是還不上就要當五百年弼馬溫嗎？
他上輩子猝死在工位上，這輩子還能比那更慘？
他目光凝聚，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行，老子認栽?！?/p>
他不再看那張催繳單，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店門。
“吱呀——”
一股積攢了數(shù)百年的陳腐霉味，迎面撲來。
鋪子里桌椅東倒西歪，蒙著厚厚的灰，木墻開裂，屋頂還破了幾個大洞。
【新手任務：成功在一味齋內躺平一天（至少十二個時辰）……】
腦中，系統(tǒng)那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
“躺平……是吧？”
姜忘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角落里一塊斜靠著墻的厚木板上。
“行，我躺?！?/p>
他走過去，用袖子拂去木板上的灰塵，側身，魂體輕輕地依附了上去。
一股陰冷的木氣，順著木板滲入他的魂體，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閉上眼，將所有的念頭暫時壓下，現(xiàn)在，只想完成這個任務。
日升月落，時間，悄然流逝。
他的魂體感覺越來越虛弱，仿佛隨時都會被此地的陰冷同化。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意識都快要模糊的時候，腦中終于響起了一聲脆響。
“叮！”
【新手任務已完成?！?/p>
【獎勵：新手大禮包一份，功德點+10?！?/p>
姜忘一個激靈，猛地從木板上“飄”了起來。
成了！
他心念一動：“打開大禮包。”
【新手大禮包開啟成功！】
【恭喜宿主獲得：神廚之技（人間煙火）】
【效果：您制作的凡間食物，將蘊含‘紅塵真味’，能滋養(yǎng)魂體，并喚醒品嘗者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情感與記憶。】
【恭喜宿主獲得：新手食材包。】
【恭喜宿主獲得：新手灶具套裝。】
一瞬間，無數(shù)關于烹飪的技巧涌入姜忘腦海。
同時，身前空地上，光華一閃，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簡易土灶，一口烏黑鐵鍋，以及米、蛋和調料。
能滋養(yǎng)魂體？
姜忘看著自己幾乎快要透明的手掌，眼中終于亮起了一絲光。
“罷了，做鬼，也得做個飽死鬼。”他自嘲一笑。
他起身，依照腦中新增的記憶，熟練地架起柴火，屈指一彈，一簇火苗憑空出現(xiàn)，落入柴堆。
火焰“呼”地一下跳動起來。
淘米瀝水，恰到好處。
飯熟了，米粒晶瑩剔透，飽滿誘人。
磕開蛋殼，金黃的蛋液滑入碗中，迅速攪打均勻。
熱油入鍋，待青煙一起，蛋液傾瀉而下。
“滋啦——”
金黃的蛋液在鍋中迅速凝固，蓬松起來，散發(fā)出濃郁的蛋香。
快速翻炒，凝成金黃的碎塊，盛出備用。
鍋中留底油，倒入晶瑩的米飯，迅速撥散，翻炒至粒粒分明，再將炒好的雞蛋回鍋。
最后，指尖捻起一撮雪白的細鹽，揚手一撒，均勻落入鍋中。
隨著鹽的加入，鍋中的香氣猛地升騰、炸裂！
一股霸道的、帶著人間煙火味道的香氣，瞬間充斥整個鋪子。
從屋頂破洞和墻壁裂縫中，鉆了出去，彌漫開來。
姜忘端起一大碗蛋炒飯，深吸了一口。
那股熱騰騰的、蘊含著“紅塵真味”的香氣，被他吸入魂體。
一股暖流，瞬間傳遍了他虛弱的靈魂。
原本有些透明的魂體，似乎都凝實了一分。
“舒坦！”姜忘發(fā)自內心地贊嘆一聲。
活著的感覺，真好。
……
集仙坊附近，古松下。
一個毛臉雷公嘴的猴頭，正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剔著牙。
正是齊天大圣孫悟空。
自封了斗戰(zhàn)勝佛，整日打坐參禪，嘴里早就淡出個鳥來，連蟠桃都覺得寡淡無味。
忽然，他鼻子猛地聳動幾下，雙火眼金睛猛然睜開。
一股奇異的香味，乘風而來，鉆入他的鼻孔。
“嗯？”
孫悟空一個跟斗翻了下來，火眼金睛神光湛湛，四下掃過。
“這味道……奇了！”
他循著香氣，駕云而至。
落下云頭，站在一味齋門口，看著那歪斜的牌匾和門上的催繳單，猴臉上寫滿了疑惑。
這等破敗地方，怎會有如此勾魂的異香？
他一步踏入鋪內。
只見一個魂體虛浮的青年，正端著一個粗糙的陶碗，一臉滿足地“聞”著碗里的飯。
“呔！”孫悟空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喝。
“小家伙，你碗里是何物？怎地這般霸道，香得離譜？”
姜忘被這聲爆喝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整個人都定住了。
毛臉雷公嘴，身穿黃金鎖子甲，這形象？
這是大圣，齊天大圣孫悟空！
活的大圣！
他心里翻江倒海，但想著自己未來的下場，反而沒那么緊張了。
他站起身，對著孫悟空，平靜地將陶碗遞了過去。
“大圣，凡間吃食，蛋炒飯。”
“不嫌棄的話，請享用?！?/p>
孫悟空一愣，抓了抓腮幫子：“給俺老孫的？要多少功德？”
“不要?！苯鼡u頭。
“反正也活不了幾天了，臨死前能請大圣吃頓飯，值了?！?/p>
他的語氣里，倒是帶著幾分看破紅塵的坦然。
“嘿，你這娃娃，說話倒是有趣?！?/p>
孫悟空咧嘴一笑，也不客氣，伸手接過碗，埋頭就扒拉起來。
蛋炒飯剛一入口，孫悟空感覺猴身猛地一僵。
雙火眼金睛，瞪得圓溜。
一股醇厚、溫暖、難以形容的滋味，從舌尖轟然炸開，席卷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這不是仙果的清甜，不是玉液的甘美。
這是凡塵的味道，是人間煙火的氣息！
是記憶深處，花果山上，群猴簇擁著他，圍著篝火，分食野果，大口喝酒，肆意嬉鬧的味道！
無拘無束，熾熱純粹！
成佛之后，餐風飲露，不染塵埃，看似逍遙，卻也失了那份最樸素的滾燙。
孫悟空的眼角，竟微微有些發(fā)紅。
他幾大口便將一碗飯吃得底朝天，連碗邊最后一粒米也舔得干凈。
“嗝——”
一個響亮的飽嗝。
他把空碗遞還給姜忘，臉上是孩童般純粹滿足的笑容。
“好！好飯！太特釀的好吃了！什么叫活不了幾天了？誰敢讓你死，俺老孫一棒子打死他！”
孫悟空一拍大腿，從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在地上輕輕一頓，整個破鋪子都晃了起來。
“小子，俺老孫不占人便宜。你這碗飯，值得換個寶貝?！?/p>
姜忘搖了搖頭：“大圣，真不用。我欠了功曹殿五萬功德點，三個月還不上，就要被抓去天河當五百年馬夫，什么寶貝都沒用?！?/p>
他選擇實話實說。
孫悟空聽了，猴眼一瞪，火眼金睛掃向門板上的催繳單，看清上面的字后，勃然大怒。
“五萬功德點？還要抓你去當馬夫？功曹殿那幫算盤精，也忒不是東西了！”
“這有何難！”
他伸手從腦后“唰唰唰”拔下三根金燦燦的毫毛，托在掌心。
“俺老孫看你順眼，這三根救命毫毛你拿著?！睂O悟空不由分說，把猴毛塞到姜忘手里。
“那功曹殿要是敢來抓人，你就拿它出來，叫俺老孫一聲！俺倒要看看，誰敢動俺老孫保的人！”
“這，比什么寶貝都實在！”
姜忘捧著手心微溫的猴毛，一股純陽的暖流涌入魂體，讓他感覺無比安穩(wěn)。
這哪是救命毫毛，這簡直是三張“免死金牌”！不，是“大鬧天宮體驗卡”！
“多謝大圣！”他真心實意地躬身一拜。
“謝什么！”
孫悟空一擺手，又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那個……蛋炒飯，還有沒有？再給俺老孫來……來五碗！”
姜忘看著他饞樣，終于露出了來到天庭后的第一個笑容。
“有！管夠！”
他嘴上答應爽快，心里卻開始打鼓。
那一小袋靈米，一籃雞蛋，方才一碗已用去些許。
再來十碗……食材怕是不夠了。
猴哥飯量驚人，可他這點家底……
姜忘目光掃過空了大半的米袋和所剩無幾的雞蛋，額頭滲出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