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四周景物模糊。
“嗯？”
他環(huán)顧四周。
這里不像辦公室，倒像個古代的衙門，又像個八十年代沒裝修的銀行辦事大廳。
一排排窗口后面，坐著面無表情、身穿古代差役服飾的“職員”。
頭頂懸掛的巨大牌匾上，幾個篆體大字透著陰氣：【地府善惡核算部】。
完了，加班加出幻覺了？還是公司經費多到能搞這種沉浸式團建了？
姜忘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抬腿想去找自己的工位，繼續(xù)肝那份已經修改了十八版的甲方PPT。
一個陰冷的聲音叫住了他:“下一個，丁丑六七八號，姜忘。”
大廳正中，窗口上方的魂火燈籠由綠轉紅。
姜忘下意識在口袋里一摸，還真摸到一張冰涼的排隊小票。
丁丑六七八號。
他走到窗口前，里面的青年有點像電視里鬼差的模樣，頭也不抬，手指在一塊發(fā)光的玉簡上飛速敲擊。
“姓名，籍貫，死因?！?/p>
“姜忘……死因？”姜忘愣住了。
我不是趴在公司睡著了嗎？
鬼差終于抬起頭，眼眶空洞，直勾勾盯著他。
“姜忘，過勞猝死?！?/p>
“就在五分鐘前，你的尸體剛被拖走。”
姜忘的大腦嗡的一聲。
死了？
就這么死了？
我那三十年的房貸怎么辦？
那份能讓老板力挽狂瀾、升職加薪的PPT還沒保存?。?/p>
鬼差的手指在玉簡上輕輕一點，一道光幕投射在姜忘面前。
【姓名：姜忘】
【輪回次數(shù)：九十九世】
【功德總額：正……】
鬼差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湊近玉簡，揉了揉眼眶，臉上的麻木轉為驚疑。
玉簡上，“功德”數(shù)字后面，跟著一長串幾乎要溢出光幕的“零”。
金光刺目，自玉簡滲出，將鬼差慘白的臉映得一片金黃，魂體滋滋作響，瀕臨透明。
“判判官大人……判官大人！”鬼差的聲音變了調，趕緊向上級報告。
一個身穿紅袍、頭戴官帽的中年人聞聲踱來，臉上透著不耐煩。
“大驚小怪，成何體統(tǒng)？”
“大人，您看這個……”鬼差雙手顫抖，把那塊燙手的玉簡捧了過去。
判官接過玉簡，只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即化為驚駭。
他倒抽一口涼氣，手一抖，玉簡差點脫手。
“百……百世善人？”
“每一世都在積攢功德，從未行一惡事？”
判官的聲音都在打顫，他看姜忘的眼神有些古怪，像在打量一個打敗認知的怪物。
整個核算部大廳瞬間死寂，所有鬼差和排隊的亡魂都齊刷刷把目光投了過來。
姜忘被看得渾身發(fā)毛。
什么百世善人？
他就是個普通社畜，為了KPI和獎金，甩鍋搶功的事可沒少干。
看到那串零，他的第一反應是警惕。
“這是什么新型詐騙手法嗎？”
“還是說這是拖欠已久的績效獎勵嗎？能折現(xiàn)嗎？要繳多少個人所得稅？”
判官沒理他，從腰間取出一枚黑漆漆的【罪業(yè)】印章，對著姜忘的檔案光幕就要蓋下去。
印章還沒靠近檔案，就被一股柔和的金光彈開。
滋啦一聲。
印章上冒起一陣青煙，法寶核心散出濃郁焦糊。
判官把印章快速抽回袖子里，一臉肉痛。
“不行?！迸泄俚哪樕幊痢?/p>
“他功德金光護體，地府的業(yè)力刑罰對他完全無效！”
“別說十八層地獄，就是最輕的魂體鞭撻，估計咱們的刑具就得當場報廢！”
周圍的鬼差頓時炸開了鍋。
“這怎么搞？罰不了啊！”
“這要是給他來一下，咱們整個核算部幾百年的KPI都得歸零！”
KPI？聽到這個詞，姜忘的DNA動了。
判官額頭滲出冷汗，這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處理權限。
他立刻捏碎一枚傳訊符。
不到片刻，一股強大的威壓籠罩整個大廳。
所有鬼差立刻噤聲，整個空間安靜得能聽見魂火燃燒的聲音。
一個身穿黑色龍袍，面容不怒自威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正是地府輪值CEO，閻王。
“哪個部門出了甲級事故？”閻王聲音沒有起伏。
“三十秒內說清楚，本王還有要務處理?！?/p>
判官連忙躬身，將情況簡要說明。
閻王接過另一塊備用玉簡，看著上面那串長得嚇人的功德數(shù)字，眉頭緊皺。
他盯著姜忘，帶著審視，像極了HR進行績效面談的樣子。
“百世善人，功德金光護體，罰不得，賞不了？”
閻王爺看著手里的數(shù)據(jù)，頭都大了。
“不行，絕對不行，我決不允許我當值年份在考評中墊底！”
他焦躁地踱了兩步，像極了被項目截止日期逼瘋的產品經理。
地府的運作靠的是業(yè)力平衡，賞善罰惡，才能維持三界穩(wěn)定。
可眼前這個姜忘，善得過了頭，已然成了一個巨大的BUG。
罰他，這等功德根本不能處罰。
賞他，地府轉世通道都可能被功德?lián)伪?/p>
閻王大手重重拍在桌案上，手中毛筆咔嚓折斷。
他指著一臉狀況外的姜忘，對判官下達指令。
“不能罰，不能關，留著就是個會影響年考評的不良因素?！?/p>
“本王決定，來人，給我啟動人才輸送通道?！?/p>
判官聞言，愣在原地，一臉懵碧。
閻王不耐煩地換了個詞：“飛升通道！”
“我們是懲惡揚善的懲惡部，揚善那是天庭的任務！職責劃分要清楚！”
姜忘這下聽懂了。
等一下，組織架構優(yōu)化，人才輸送……這不就是裁員三件套嗎？
他下意識開口：“那我有賠償……”
閻王瞥了他一眼，語氣透出不容置喙的決定。
“準你飛升，已是福報。這是最大的補償?！?/p>
說完，他對著身后的兩名牛頭馬面一甩頭。
“快，把他送去飛升通道！要快！”
姜忘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套說辭，就被兩個鐵塔壯漢一左一右架了起來。
“等等！裁員談話，還沒談完……”
他的抗議被閻王無情揮手打斷。
“趕緊的，送走送走！”
閻王爺親自上前一步，對著姜忘的后腰，卯足了勁就是一腳。
“讓我們歡送姜大善人，飛升天庭！”
姜忘只覺得后腰一痛，整個人如炮彈般射出，沖破幽暗，視野天旋地轉。
他最后的一個念頭是：等我到了天庭，第一件事，我要去天庭勞動局，仲裁你。
下一秒，他一頭撞進了一片金光萬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