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塵封的約定西北的風,凜冽如刀,刮過戈壁灘上嶙峋的巖石,卷起漫天黃沙,
遮蔽了本就灰蒙蒙的天空。這里是柴達木盆地邊緣,人跡罕至,只有風聲嗚咽,
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秘密。一處隱蔽的山坳里,坐落著幾座殘破的土坯房,
早已被風沙侵蝕得不成樣子。這里是當?shù)啬撩駨U棄的臨時居所,此刻,
卻臨時成為了幾個人短暫歇腳的據(jù)點?;鸲燕枧咀黜?,橘紅色的火焰驅(qū)散了些許寒意,
也映照出幾張年輕而疲憊的臉龐。吳邪裹緊了沖鋒衣,看著手中那張模糊的黑白照片,
眉頭緊鎖。照片的背景似乎也是一片荒涼的戈壁,隱約可見類似雅丹地貌的石柱輪廓。
照片中央,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穿著老式的中山裝,身形挺拔,面容清秀,
眼神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深邃和憂郁,即使隔著近六十年的時光,
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獨特的疏離感。女的則穿著樸素的布褂,梳著兩條麻花辮,
笑容干凈而明媚,眼睛像兩汪清澈的泉水,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照片的背面,
用已經(jīng)褪色的墨水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1956年,青海湖畔,清歡與小哥?!薄疤煺妫?/p>
又在看這個?”王胖子一邊啃著壓縮餅干,一邊湊了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戲謔,
“我說吳邪,你哥這張照片,怎么跟出土文物似的,還隨身帶著?這女的是誰?。?/p>
看長相清秀,難不成是你哥那悶葫蘆年輕時候的心上人?”吳邪嘆了口氣,
將照片小心地收進貼身的口袋里?!安恢?。這是我爺爺當年留下的東西,一起交給我爸,
我爸又傳給我的。只知道照片上的男人,應該就是我哥,張起靈。
至于這個女孩……”他頓了頓,眼神有些復雜,“沒有任何資料,像是憑空出現(xiàn),
又憑空消失了一樣。”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起靈,聞言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吳邪手中的照片,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他握著黑金古刀的手指,卻下意識地緊了緊?!靶「?,
你真的不記得了?”吳邪追問,他總覺得哥哥并非真的對過去一無所知,只是不愿想起,
或者不能想起。張起靈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過頭,望向窗外無盡的黑暗。
他的記憶像是一座被迷霧籠罩的孤島,零星的碎片漂浮在意識的海洋里,
卻始終無法拼湊成完整的形狀。關于這個名字——“清歡”,
以及那個與他一同出現(xiàn)在照片上的笑容明媚的女孩,他似乎有什么印象,
卻又遙遠得如同隔世。風,更緊了。遠處,隱隱傳來幾聲凄厲的狼嚎,
為這片死寂之地增添了幾分詭異。這次來柴達木,是為了調(diào)查一樁與老物件有關的委托,
線索指向這片區(qū)域一個早已廢棄的古代遺址。出發(fā)前,
吳邪無意中又翻出了這張爺爺留下的照片,心頭涌上一股莫名的悸動。他總覺得,這張照片,
或許和這次的行程,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袄先龢樱阏f這地方邪門不?
”王胖子搓了搓胳膊,看著四周黑黢黢的輪廓,“這鬼天氣,說變就變。我看啊,
咱們明天還是趕緊把活干完走人?!薄班?。”張起靈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回應。
吳邪看著他,心里卻無法平靜。他想起了家族流傳下來的一些關于張家的秘辛,
那些關于長生、關于血脈、關于宿命的傳說。他的哥哥,背負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
這張照片背后,是否也隱藏著一段被歲月塵封的、與張家有關的往事?
甚至……與某種可怕的詛咒有關?他不敢深想下去。他只知道,看著哥哥此刻的側(cè)影,
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在這時,張起靈忽然站起身,走出了土坯房。
吳邪和王胖子對視一眼,也連忙跟了出去。2 初遇的幻影夜色下的戈壁灘,
比白天更加蒼涼恐怖。寒風如同鬼哭,卷起的沙粒打在臉上生疼。天空中的星辰黯淡無光,
仿佛被一層厚厚的陰霾所籠罩。張起靈站在一塊高聳的巖石上,眺望著遠方。
他似乎在感受著什么,又像是在尋找著什么。月光灑在他挺拔的身影上,
拉出一道長長的、孤寂的影子。“小哥,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吳邪走上前,低聲問道。
張起靈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平靜:“沒什么?!薄皼]什么?”王胖子也跟了上來,
啐了一口,“沒什么你大半夜跑出來喝西北風?我看你是想起什么來了吧?
那天你看到照片的時候,眼神就不對勁!”張起靈沉默了片刻,
終于緩緩開口:“這里……很熟悉。”“熟悉?”吳邪一愣,“你以前來過?”“不記得。
”張起靈搖搖頭,“但是……感覺。”這種模糊的感覺,
對于擁有漫長生命和斷續(xù)記憶的張起靈來說,并不罕見。某些特定的場景、氣息、聲音,
會像鑰匙一樣,偶然間打開他記憶深處塵封的閘門,但往往只是驚鴻一瞥,隨即又恢復混沌。
吳邪皺起了眉頭。如果這里是哥哥感覺熟悉的地方,那爺爺留下的照片,
會不會就拍攝于此處附近?那個叫“清歡”的女孩,又和他有什么關系?“老三樣,
你再仔細看看周圍,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吳邪問道。王胖子拿出強光手電,四處照射。
“除了石頭還是石頭,風吹得跟鬼叫似的,哪有什么特別的?”就在這時,
張起靈的目光忽然凝向了一個方向,瞳孔微微收縮?!澳沁?!”他指著遠處一片起伏的沙丘。
吳邪和王胖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里似乎什么都沒有,
只有連綿的沙丘在月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澳睦镉惺裁??”王胖子瞇著眼睛,使勁看了看,
“小哥,你該不會是眼花了吧?這地方連個鬼影都沒有?!睆埰痨`卻像是聽到了什么,
眼神專注地望向那里,甚至向前邁出了一步?!靶「?,小心!”吳邪心中一動,拉住了他。
“有聲音?!睆埰痨`低聲說,語氣確定。吳邪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除了呼嘯的風聲,
似乎……真的有什么別的聲音?非常微弱,像是……女人的歌聲?那歌聲縹緲、悲傷,
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若有若無,飄忽不定。在這死寂的戈壁深夜,顯得格外詭異和凄涼。
“唱歌?”王胖子打了個哆嗦,“他娘的,這鬼地方難道還有女鬼?”“不是鬼。
”張起靈搖頭,眼神變得更加深邃,“是人?!备杪晹鄶嗬m(xù)續(xù),時有時無,
仿佛唱歌的人就在不遠的地方,卻又被濃重的夜色和風沙阻隔。吳邪和張起靈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過去看看?”吳邪提議。王胖子有些猶豫:“這……太黑了,
萬一是什么臟東西……”“我去。”張起靈已經(jīng)邁步向前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黑暗之中。
“我靠,班長就是班長,說上就上!”王胖子嘟囔了一句,連忙跟上。吳邪也緊隨其后。
三人借著微弱的手電光和月光,在起伏的沙丘間穿行。那歌聲時隱時現(xiàn),
牽引著他們不斷向前。大約走了十幾分鐘,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相對平坦的區(qū)域,
沙丘在這里似乎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環(huán)抱之勢。歌聲越來越清晰了。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歌聲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傷和眷戀,仿佛在訴說著一段塵封的愛戀和無盡的等待。
他們循著歌聲,繞過最后一道沙丘。眼前的景象,讓吳邪和王胖子瞬間呆住了。
只見沙丘的環(huán)抱之中,竟然有一小片綠洲!雖然面積不大,
只有稀疏的幾棵胡楊和一汪小小的水潭,但在茫茫戈壁中,這簡直是奇跡。而在水潭邊,
背對著他們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長發(fā)披肩,身姿窈窕。她的歌聲,
正是從這個女子口中發(fā)出的。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依舊背對著他們,
對著水潭,低聲吟唱著。那歌聲,如泣如訴,仿佛浸透了千年的哀愁。吳邪的心,
莫名地揪緊了。他覺得這個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和他記憶中,
甚至和照片上那個笑容明媚的女孩,似乎有著某種奇異的聯(lián)系。張起靈的腳步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神死死地盯著那個白色的背影,瞳孔深處,
似乎有復雜的光芒在閃爍。他的嘴唇抿緊,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王胖子也驚呆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這大半夜的,荒郊野外的,
怎么會有個穿白裙子的姑娘在這兒唱歌?這……這不科學啊……”吳邪拉了拉他,
示意他小聲點。同時,他的目光也緊緊鎖定在那個女子身上。她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的歌聲又意味著什么?就在這時,女子似乎唱完了,歌聲戛然而止。她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
月光灑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精致的五官。那是一張極其蒼白,卻又異常美麗的臉。
她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嘴唇卻很紅潤,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
卻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彩,仿佛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蘊含著無盡的悲傷和……死寂。
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三個男人,尤其是看到張起靈的那一刻,
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但很快又恢復了空洞。她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眼神空茫,仿佛在看三個闖入了她孤獨世界的陌生人。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感覺頭皮發(fā)麻。這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太安靜了,太蒼白了,
就像……就像畫里的人,或者……故事里的女鬼?!澳恪闶钦l?怎么會在這里?
”吳邪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一些,上前一步問道。女子沒有回答,
只是歪了歪頭,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茫然,又似乎帶著一絲困惑。張起靈忽然動了。
他一步跨上前,擋在了吳邪和王胖子身前,目光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女子,
聲音沙啞地開口:“……清歡?”當這三個字從張起靈口中吐出時,
白衣女子的身體猛地一顫,空洞的眼神瞬間凝聚,死死地盯住了張起靈。她的眼神里,
先是閃過一絲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深切的悲傷和痛苦,
如同潮水般洶涌而出,瞬間淹沒了她。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只有兩行晶瑩的淚水,無聲地從她蒼白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腳下的沙地上,瞬間消失不見。
“清歡?”張起靈又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那個名字,
仿佛是一道電流,擊中了他靈魂深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地方。白衣女子——或者說,
這個自稱“清歡”的存在,依舊沉默著,只是淚水流得更兇,肩膀微微聳動著。
她看著張起靈,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激動,有悲傷,有怨恨,還有一絲……絕望的祈求。
吳邪和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這……這是什么情況?這姑娘難道認識小哥?而且看這反應,
關系似乎還不一般?可是,她怎么會在這里?她又是什么時候來的?
為什么看起來……這么奇怪?“你……你沒事吧?”吳邪遲疑地問道,
看著她蒼白得嚇人的臉和不停流淌的淚水。清歡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只是死死地盯著張起靈,嘴唇翕動著,終于,
出了一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氣音:“……你……終于……來了……”她的聲音空洞而飄渺,
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張起靈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她,
但又猶豫著停在了半空中。“你……是誰?”他再次問道,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歡緩緩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指向張起靈,
里充滿了悲愴:“……我是……清歡……你的……清歡……”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控訴和哀傷,
仿佛在質(zhì)問:為什么你認不出我了?為什么你忘記了我?張起靈的瞳孔驟然收縮。
記憶的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擊著他的意識。一些模糊的畫面,一些破碎的聲音,
一些久遠的、幾乎被遺忘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現(xiàn)出來。戈壁的風,漫天的黃沙,
一個笑容明媚的女孩,清澈如水的眼眸……“清歡……”他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一陣細密的疼痛?!靶「?!
”吳邪看到張起靈的狀態(tài),急忙上前扶住他。王胖子也好似很關系的喊了一聲。
但張起靈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白衣女子。
“我們……”張起靈艱難地開口,似乎想問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清歡卻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身體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再次變得空洞起來,
臉上的悲傷和激動也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沒用的……”她搖了搖頭,聲音縹緲,“你看到的,
只是一個……幻影……一個……執(zhí)念……”“什么意思?”吳邪不解地問道。清歡抬起手,
抹去臉上的淚水,嘴角卻勾起一抹極其凄美的笑容,那笑容里,
帶著無盡的絕望:“……時間……到了……我該……走了……”說完這句話,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漸漸透明,如同陽光下的冰雪,一點點消融在空氣中?!安灰?!
”張起靈猛地向前一步,想要抓住她,但他的手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什么也沒有碰到。
“清歡!”他嘶吼出聲,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清歡透明的身影對他露出一絲凄然的微笑,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似乎在說著什么。
但張起靈聽不清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淡,最終化作點點光芒,
消散在瑟瑟的夜風中。水潭邊,只剩下她和張起靈方才站立過的痕跡,仿佛剛才的一切,
都只是一場荒誕的夢?!拔摇佟蓖跖肿涌粗@一幕,饒是他膽大包天,
此刻也感覺后背發(fā)涼,冒起一層雞皮疙瘩。吳邪也驚呆了,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又如此……令人心碎的一幕。只有張起靈,還保持著向前伸手的姿勢,
久久沒有收回。他的眼神空洞而痛苦,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心痛。
那個叫“清歡”的女子,她是誰?她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又是怎么消失的?
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幻影?執(zhí)念?無數(shù)的疑問涌上心頭,
但張起靈卻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無法思考。他緩緩地收回手,看著空無一人的水潭邊,
仿佛那里還殘留著那個白衣女子的身影和悲傷的氣息。夜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
也吹散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悲傷歌聲?!靶「纭眳切靶⌒囊硪淼亟辛怂宦暋?/p>
張起靈的身體微微一震,緩緩轉(zhuǎn)過身,看向吳邪和王胖子。
他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了平日的深邃和冷靜,但那份隱藏在深處的痛苦和迷茫,卻揮之不去。
“走吧。”他低聲說,聲音有些沙啞。他沒有解釋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也沒有再提“清歡”這個名字。但吳邪和王胖子都明白,今晚發(fā)生的事情,對他們,
尤其是對張起靈來說,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插曲。這個叫“清歡”的女人,和張起靈之間,
一定存在著某種深刻的、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而她剛才那番話,更是讓人不寒而栗?!盎糜埃?/p>
執(zhí)念?”王胖子搓著手臂,心有余悸地說,“難不成……她是這里怨氣不散的亡魂?
”吳邪搖了搖頭,看向張起靈的背影,眼神復雜:“不像……她的眼神,雖然空洞,
但我感覺……她好像是真實的……只是,我們看不到真正的她?或者說,我們看到的,
只是她殘留在這里的……某種印記?”“管他媽的是人是鬼!”王胖子啐了一口,
“總之不是什么好事!小哥,我看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張起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后,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很沉穩(wěn),
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顯得異常孤獨。只是,沒有人看到,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
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悄然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液體,很快便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那滴淚,是為誰而流?是為那個只存在于幻影中的、名為“清歡”的女子嗎?
還是為了那段被時光掩埋、被宿命遺忘的、注定悲傷的過往?3 塵緣的線索回到臨時營地,
氣氛變得異常壓抑。王胖子一夜沒睡踏實,翻來覆去,
總感覺那白衣女子的歌聲和身影就在耳邊和眼前晃蕩。吳邪也有些心神不寧,
腦海里反復回放著清歡消失前的眼神和話語。只有張起靈,仿佛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靠在墻角,閉目養(yǎng)神,只是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天亮時分,風沙漸小,
天空也稍微明亮了一些。“不行,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王胖子起來洗了把臉,
臉色依舊蒼白,“老三樣,小哥,咱們趕緊把活干完,麻溜地撤!”吳邪點點頭,
他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昨晚的經(jīng)歷太過詭異,必須盡快離開。張起靈睜開眼睛,
站起身:“嗯?!比撕唵纬粤它c東西,檢查好裝備,
便決定立刻前往他們此行的目標——那處廢棄的古代遺址。
根據(jù)委托人的描述和吳邪之前查到的資料,
那處遺址據(jù)說與柴達木盆地早期的一段神秘歷史有關,
可能涉及到一些失落的文明和特殊的墓葬習俗。具體位置需要根據(jù)一些零散的線索進行定位。
張起靈似乎對這里的地形有著超乎尋常的直覺。盡管他聲稱不記得來過這里,
但他總能準確地找到前進的方向,避開一些明顯的流沙陷阱和風蝕險地。吳邪跟在他身后,
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一邊忍不住問道:“小哥,昨晚那個……清歡,你認識嗎?
”張起靈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平靜:“不記得。
”“可是……你聽到她叫你名字的時候,反應很大?!眳切熬o追不舍,“還有她看你的眼神,
不像裝的?!睆埰痨`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一些……模糊的印象。
可能是以前……見過。”“見過?什么時候?在哪里?”吳邪追問?!安挥浀昧恕?/p>
”張起靈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吳邪卻感覺他似乎有所隱瞞。
王胖子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得得得,你們哥倆又開始打啞謎了。我說小哥,
就算你以前認識人家姑娘,人家現(xiàn)在都變成……呃,變成那樣了,你還糾結(jié)個啥?
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張起靈不再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
吳邪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卻更加疑惑了。張起靈的反應,明顯不只是“見過”那么簡單。
那個叫“清歡”的女子,肯定和他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只是,這段往事,張起靈似乎不愿,
或者不能提起。他只能暗暗決定,等這次任務結(jié)束,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弄清楚這件事。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穿越了茫茫的戈壁和雅丹地貌群,終于在一處隱蔽的山谷深處,
找到了那處傳說中的遺址。遺址規(guī)模不大,依山而建,大部分已經(jīng)被風沙掩埋,
只剩下一些殘破的石墻和地基,依稀可以辨認出當年的輪廓。
這里似乎曾是一個小型的聚居地或者祭祀場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古老而滄桑的氣息,
還夾雜著淡淡的、說不清是腐朽還是香火的味道。“果然有古怪?!蓖跖肿幽贸隽_盤,
指針不停地亂轉(zhuǎn),“這里的磁場很不穩(wěn)定。”吳邪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
發(fā)現(xiàn)這里的建筑風格十分獨特,既不像中原的建筑,也不像西域的風格,
倒有些像是……某種原始圖騰崇拜的遺跡?!斑@里的石頭上,好像刻著什么東西。
”張起靈指著墻壁上一處相對完好的區(qū)域說道。三人走近,果然看到斑駁的石墻上,
刻著一些模糊的圖案和符號。這些符號十分古老,線條古樸而神秘,
與他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文字或圖騰都不相同。“這是……什么玩意兒?
”王胖子撓了撓頭,完全看不懂。吳邪拿出相機,仔細地拍攝著這些符號。他有一種預感,
這些符號或許隱藏著重要的秘密,甚至可能與他們此行的目的,
以及那個叫“清歡”的女子有關。張起靈則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些冰冷的石壁,閉上眼睛,
仿佛在感受著什么。他的指尖劃過那些古老的符號,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就在這時,他忽然停了下來,指著墻壁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低聲說道:“這里……好像有刻痕。”吳邪和王胖子湊過去一看,果然,
在一堆碎石和塵土之下,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更深的刻痕,似乎是后來被人加上的,字跡潦草,
但依稀可以辨認。
“……莫尋……莫念……忘川……彼岸……”“……石中……藏……淚……”字跡斷斷續(xù)續(xù),
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難以連貫成句。但其中幾個詞,卻讓吳邪和張起靈的心猛地一沉。
“非生非死”、“執(zhí)念所化”,這似乎印證了昨晚清歡“幻影”的說法。
“莫尋莫念”、“忘川彼岸”,則像是一種警告和訣別。
最讓張起靈在意的是最后那句——“石中藏淚”。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遺址中心,
那里似乎有一個被沙土半掩的石臺。石臺的中央,鑲嵌著一塊巨大的、青黑色的石頭,
石頭表面光滑,但在某個角度看去,似乎……隱約有水光流動?“小哥,你看那塊石頭!
”吳邪也注意到了,指著石臺說道。張起靈點了點頭,眼神復雜地看著那塊青黑色的石頭。
“難道……”他低聲自語,“她所說的‘執(zhí)念’,或者……她的‘眼淚’,和這塊石頭有關?
”“那咱們怎么辦?挖出來看看?”王胖子躍躍欲試?!暗鹊??!睆埰痨`阻止了他,
“這里的氣息很不對勁,不像普通的古墓。我們先搞清楚這里的結(jié)構(gòu),
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入口或者機關?!比碎_始小心翼翼地在遺址中探索起來。
這個所謂的“遺址”,與其說是聚居地,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大型的祭壇或者囚籠。
他們在廢墟中穿行,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像是用來祭祀的器具殘骸,
還有一些……像是囚禁用的、陰暗潮濕的地窖。越往里走,
空氣中的那股異樣氣息就越發(fā)濃郁。
那是一種混合著悲傷、絕望、怨恨和某種……神圣感的奇特味道。他們發(fā)現(xiàn),
整個遺址的中心,就是那座石臺和上面的青黑色石頭。石臺周圍,
刻畫著更加復雜和詭異的圖案,與外面石壁上的符號風格相似,但更加繁復,
似乎構(gòu)成了一種某種儀式陣法。而在石臺的基座部分,
他們找到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下面會不會有地宮或者密室?
”吳邪猜測道?!拔kU?!睆埰痨`言簡意賅。他能感覺到,
通道深處散發(fā)著一種極其陰冷和不祥的氣息?!芭律?,有咱們哥仨在呢!
”王胖子拍了拍胸脯,“小哥,你帶路,我去后面警戒,天真你跟我來,咱們進去瞧瞧!
”吳邪看了一眼張起靈,張起靈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兩人整理好裝備,打開強光手電,
一前一后走進了狹窄的通道。通道向下延伸,坡度很陡,空氣越來越渾濁,
帶著一股濃烈的土腥味和腐敗的氣息。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前方出現(xiàn)了一些岔路?!八锏?,
迷宮啊這是?”王胖子有些頭大。吳邪拿出羅盤,但指針依舊瘋狂轉(zhuǎn)動?!斑@里磁場紊亂,
指針失靈了?!薄靶⌒狞c,可能有機關?!睆埰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原來他也跟了進來。
三人更加謹慎地前進,仔細觀察著墻壁和地面。這里的石壁上不再有那些神秘的符號,
而是變得相對光滑,但偶爾能看到一些人為開鑿的痕跡。在一個岔路口,
張起靈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其中一條通道的地面,低聲道:“這里……有拖拽的痕跡。
”吳邪和王胖子蹲下一看,果然,地面上有一些不明顯的、像是被重物拖行過的劃痕,
通往這條通道的深處?!半y道……這里面關著什么東西?”王胖子有些緊張。
“或者是……人?”吳邪的心也提了起來。他們順著拖拽痕跡往前走,通道變得越來越寬敞,
但光線卻更加昏暗,手電的光芒似乎都被黑暗吞噬了。走了沒多久,
前方隱隱傳來了“滴答……滴答……”的水聲。“有水聲?”王胖子精神一振,
“難道出口快到了?”吳邪卻皺起了眉頭,這水聲聽起來……不太對勁,
帶著一種粘稠的、緩慢的感覺。他們轉(zhuǎn)過一個彎,手電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兩人頓時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天然溶洞般的地下空間。
空間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水潭,水色漆黑如墨,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水面上,
似乎漂浮著一些……白色的、扭曲的東西。而那“滴答”聲,正是從水潭中散發(fā)出來的。
更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是,在水潭邊的石地上,散落著一些……枯骨!
那些枯骨顯然已經(jīng)在這里很久了,上面布滿了青苔和污穢,形態(tài)扭曲,
顯然是遭受過極大的痛苦?!皨屟健@里……這里是干什么的?”王胖子臉色慘白,
雙腿發(fā)軟。吳邪也頭皮發(fā)麻,強忍著恐懼,用手電仔細照射著四周。
他發(fā)現(xiàn)這個地下空間的石壁上,也刻滿了那種詭異的符號,但更加密集和……血腥。
很多符號,看起來就像是用血寫成的?!翱炜茨抢?!”張起靈忽然指著水潭對面的一片石壁。
吳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片石壁上,似乎也刻著一些圖案,
但與周圍的血腥符號不同,那圖案……像是一男一女相擁的剪影,
背景似乎就是外面的戈壁灘。而在那對男女的下方,還刻著兩個字,雖然同樣模糊,
但勉強還能辨認:“……永……恒……”“永恒?”吳邪心中一動,這兩個字,
似乎觸動了他記憶深處的某根弦?!靶「纾?/p>
你看這水潭里的東西……”王胖子指著水面上漂浮的白色物體,聲音有些發(fā)顫。
吳邪定睛看去,那些白色的物體,似乎是一些……破碎的、腐爛的衣物,
還混雜著一些難以名狀的、類似人形的物質(zhì)。整個水潭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惡臭和絕望的氣息。
這里,絕對不是什么善地。很可能是一個……囚禁和處理某些“特殊存在”的地方。
“我們……趕緊離開這里?!眳切爱敊C立斷。就在他們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異變突生!
“嘩啦——!”一聲巨響,平靜的黑色水潭突然劇烈地翻騰起來,
無數(shù)黑色的、粘稠的液體從水中噴涌而出,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和凄厲的嘶吼!
水面上,那些白色的殘骸和衣物被卷起,露出了下面……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陰影!
那陰影仿佛是由無數(shù)痛苦的靈魂和腐爛的肉塊糾纏而成,散發(fā)著濃烈的怨氣和惡意,
正死死地盯著他們!“跑!”張起靈反應最快,一把拉起吳邪,
同時將王胖子推向另一邊的通道?!拔也?!什么鬼東西!”王胖子嚇得魂飛魄散,
連滾爬爬地向著通道跑去。那巨大的陰影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猛地從水中撲出,
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嘴,向著跑在最后的吳邪咬去!張起靈眼神一冷,
手中的黑金古刀瞬間出鞘,迎著那陰影揮去!刀光凌厲,如同匹練般斬在陰影之上。
“嗤——!”一聲如同燒焦皮革的聲音響起,黑色的粘液四濺,陰影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鳴,
攻勢稍緩。但黑金古刀似乎對它并不能造成致命的傷害?!翱熳撸?/p>
”張起靈將吳邪猛地向前一推,自己則揮舞著黑金古刀,抵擋著陰影的再次撲擊。
吳邪不敢停留,拉著還在發(fā)愣的王胖子,拼命向著來時的通道跑去。身后,
是更加狂暴的嘶吼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聲。他們一路狂奔,終于沖出了那條狹窄的通道,
回到了之前的石制大廳。張起靈緊隨其后,渾身沾滿了黑色的粘液,但身上毫發(fā)無損。
他反手一刀,砍斷了通道入口處垂下來的一根黑色觸手,暫時阻斷了身后的追擊。
“呼……呼……”王胖子累得像狗一樣,癱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吳邪也心有余悸,
看著身后黑漆漆的通道入口,臉色發(fā)白?!斑@……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喘息著問道。
張起靈沒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著通道深處,然后走到那塊青黑色的石頭前,仔細端詳著。
“石中藏淚……”他低聲重復著那句刻痕上的話語,眼神復雜?!靶「?,
你說……剛才那怪物,和清歡……還有這塊石頭,到底是什么關系?”吳邪問道。
張起靈沉默了。他抬起手,輕輕觸摸著那塊冰冷的青黑色石頭。石頭表面光滑,
但在接觸到他手掌的瞬間,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緊接著,石頭表面,水波般蕩漾起來,
一個模糊的、虛幻的影像,漸漸在其中浮現(xiàn)出來。那是一個……極其悲傷而絕望的畫面。
畫面中,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著鏡頭,站在一片戈壁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