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的氣氛原本熱烈得恰到好處，音樂不吵不鬧，酒水充足但不過量，
一群年輕人散坐在KTV包房的各個角落，聊著剛結束的期末考試和即將到來的暑假計劃。
直到周序的女朋友林薇端起酒杯，眼神飄向我這邊。“陳小滿，”她聲音清脆，
卻帶著刻意營造的隨意，“不如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包廂里的談笑聲像被掐斷了線的風箏，驟然跌落。五六道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耳根開始發(fā)燙，卻不是因為尷尬，而是因為一種積蓄已久的不耐煩。
周序坐在林薇旁邊，眉頭微微皺起：“薇薇，別鬧。”他總是這樣，先縱容她挑釁，
再輕描淡寫地阻止，仿佛我只是他們感情游戲中的一個無足輕重的道具。我的目光掃過周序，
然后落向他身旁——沈烈靠在沙發(fā)角落，長腿隨意伸展，手里轉著手機，
似乎對眼前的鬧劇漠不關心。燈光掠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所有人都等著我的反應。我太熟悉這種場景了，
林薇已經不是第一次試圖讓我難堪。以往我會禮貌拒絕然后找借口提前離開，但今晚不同。
今晚我厭倦了扮演那個讓他們感情更加戲劇化的工具人。我揚起嘴角，
目光仍停留在沈烈身上。“不用了，”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wěn)，“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死寂。
然后是林薇不相信的輕笑：“哦？什么時候的事？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
”周序的表情復雜起來，介于疑惑和擔憂之間。他大概在想如何幫我圓這個突然的謊言。
我沒看他，只是繼續(xù)注視著那個角落。沈烈終于抬起頭，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眼里有一絲疑問，但更多的是沉靜的等待，仿佛在看我下一步要如何走這盤棋。
“就最近的事，”我站起身，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向沈烈所在的方向。高跟鞋踩在地毯上，
沒有聲音，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點上。我停在沈烈面前。他微微仰頭看我，
嘴角有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像是在配合一場即興演出。“對吧，男朋友？”我說，
聲音里帶著我自己都驚訝的鎮(zhèn)定。沈烈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輕輕一拉，我便順勢坐到了他身邊。他的手臂自然地環(huán)過我的肩膀，
動作流暢得像排練過無數次?！氨緛硐氲确€(wěn)定了再告訴大家，”沈烈開口，
聲音低沉而有磁性，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現(xiàn)在說開也好?！彼D向我，
眼神里的溫柔逼真得讓我?guī)缀跣乓詾檎妫骸皩Π?，滿滿？”滿滿。
只有我家人和周序才會這么叫我。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陌生的親昵，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包廂里炸開了鍋?！笆裁矗磕愫蜕蛄?？”周序的聲音最高，充滿了難以置信?！巴叟?！
地下工作做得太好了吧！”這是周序的室友小李。林薇的表情最精彩，先是震驚，
然后是不信，最后凝固為一種勉強維持的禮貌微笑?！罢媸?..意想不到啊?！彼f著，
眼神卻分明在質疑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沈烈的手指在我肩上輕輕按了按，
像是提醒我繼續(xù)表演。“其實有一陣子了，”我順勢靠向他一些，
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合著一絲威士忌的味道，“只是覺得沒必要大肆宣揚。
”那個晚上的剩余時間變成了一場即興表演。沈烈堪稱影帝級別的搭檔，
他的手始終搭在我肩上，不時低頭耳語，甚至幫我捋過耳邊的碎發(fā)。
每次林薇投來懷疑的目光，他都會恰到好處地增加一些親密舉動，
讓我們的“戀情”看起來更加可信。只有一次，當周序盯著我們交握的手，
表情復雜地問“你們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時，沈烈笑了笑，回答得意味深長：“突然嗎？
我覺得是水到渠成?！本蹠K于散場時，大家都有些醉意朦朧。周序想送我回家，
但被林薇緊緊挽住胳膊。“沈烈會送我的，”我搶先說，抬頭看向身邊的“男友”。“當然，
”沈烈點頭，手自然地滑到我的腰間，“走吧，滿滿。”我們就這樣并肩走出KTV，
留下周序和林薇站在原地表情各異地望著我們的背影。直到轉過街角，
確定沒人能看到我們了，我和沈烈?guī)缀跬瑫r松開了彼此。夜晚的涼風吹散了一些酒意，
也吹來了突如其來的尷尬?！斑溃x謝。”我率先打破沉默，不敢看他的眼睛，
“剛才...幫大忙了。”沈烈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煙霧在路燈下繚繞。“不客氣。
林薇確實太過分了?！蔽覀冄刂诵械缆白撸虚g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與剛才的親密判若兩人?！八恢庇X得我對周序有想法，”我無奈地搖頭，“解釋了無數次，
我和周序只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而已。”沈烈吐出一口煙圈：“周序也沒處理好。
”我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得對，周序從未堅決地制止過林薇的行為，總是在事后道歉，
說“她就是太在乎我了”?！翱傊x謝你幫我解圍。”我停下腳步，
已經能看到我家小區(qū)的大門，“就到這里吧，我自己進去就行?！鄙蛄尹c點頭，
但沒立刻離開。“所以，明天怎么辦？”我愣?。骸懊魈?？”“他們肯定會追問細節(jié)，
”他提醒道，“如果我們連對方喜歡什么顏色都說不上來，這場戲就白演了。
”我這才意識到，即興演出需要續(xù)集?！芭?..那我明天跟你對對口供？
”沈烈拿出手機：“先加個微信。把你基本信息和喜好發(fā)給我，我也發(fā)我的。
至少把基礎人設立住。”我被他“人設”的說法逗笑了，掃碼加了好友?！昂玫模蜓輪T。
”“合作愉快，陳演員。”他嘴角微揚，夜色中這個略帶痞氣的笑容意外地好看?；氐郊?，
我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手機亮起。沈烈發(fā)來了他的“個人資料”：沈烈，25歲，
建筑設計研究生二年級。喜歡：黑咖啡、古典樂、爬山、牛肉面。
討厭：甜食、吵鬧的環(huán)境、下雨天。過敏：芒果。寵物：一只叫老板的貓。我忍不住笑起來，
回復了我的信息：陳小滿，24歲，文學碩士剛畢業(yè)。
喜歡：奶茶、爵士樂、看電影、草莓蛋糕。討厭：芹菜、遲到的人、冷天氣。過敏：無。
寵物：無，但想養(yǎng)狗。幾乎立刻，他回復了：「收到。明天如果有人問，
就說我們是在兩個月前你來找周序時遇到的?！刮遥骸溉缓螅俊?/p>
沈烈：「然后我找借口要了你的微信，開始偶爾聊天，直到三周前我約你出去，正式在一起。
」我：「周序會信嗎？我們幾乎沒在他面前交流過。」沈烈：「正因為沒交流過才可信。
偷偷摸摸，地下情。」我盯著屏幕，忍不住打字：「你為什么這么熟練啊...」
那邊的“正在輸入”持續(xù)了一會兒，然后發(fā)來：「小時候跟我媽看的言情劇總算派上用場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機震醒的。周序的來電顯示在屏幕上，時間才剛八點?！拔梗?/p>
”我睡眼惺忪地接起。“滿滿，你和沈烈是真的？”周序單刀直入，
聲音里帶著宿醉的沙啞和急切。我坐起身，揉揉眼睛，想起昨晚的劇本。“嗯。
”“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從來沒告訴我？”“就...最近幾周?！蔽野凑談”菊f，
“沒說是覺得沒必要，反正你和林薇總是分分合合的，不想再添亂。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暗阒恢郎蛄宜?..他交過很多女朋友。
”我?guī)缀跄苈牭搅洲痹谂赃呅÷晳Z恿的聲音。果然，
周序接著說：“林薇說看到他昨晚在洗手間門口和另一個女生交換微信。”我愣住，
這倒沒預料到。但很快，一條微信消息跳出來，
來自沈烈：「如果周序問起昨晚和女生交換微信的事，那是我表妹，也在那家KTV聚會，
遇到說了幾句話?！刮艺ＵＱ郏蛄疫@是未卜先知？“那是他表妹，”我復述道，
“也在那聚會，遇到了說幾句話?！敝苄蛎黠@噎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怎么知道？
”“他告訴我了，”我說，突然福至心靈地加上一句，“今早醒來就發(fā)消息說了，怕我誤會。
”電話那頭徹底沒聲了。我能想象周序的表情。最后他嘆了口氣：“我只是...沒想到。
你們完全不搭啊?！边@話有點傷人了?！笆裁匆馑迹俊薄八皇悄阃ǔ矚g的類型，
”周序說，“而你也不是他會認真對待的類型。”我皺起眉：“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周序急忙解釋，“我只是擔心你。沈烈是我兄弟，
但他...感情方面比較隨意。而你那么認真?！薄叭硕际菚兊模蔽艺f，
突然有點厭倦這場對話，“我得起床了，回頭聊。”掛斷電話，
我看到沈烈又發(fā)來消息：「應對得如何？」我：「按照劇本進行了。不過他說我們完全不搭，
我不是你會認真對待的類型」沈烈：「他這么說？」
我：「直接引用：『你不是他會認真對待的類型』」沈烈：「告訴他，我每晚都讀詩給你聽，
最喜歡葉芝的那首《當你老了》」我盯著屏幕笑出聲：「太假了吧！」
沈烈：「演戲就要全情投入，陳演員?！菇酉聛淼膸滋欤?/p>
我和沈烈被迫頻繁“約會”以維持人設。第一次“約會”是去看電影，我們坐在最后一排，
電影開場后就低聲討論對策?！爸苄蜃蛱靻栁易钕矚g你什么，”我小聲說，
“我說喜歡你穩(wěn)重可靠?！鄙蛄姨裘迹骸澳阏f的是我？穩(wěn)重可靠？”“那該說什么？
說你痞里痞氣抽煙的樣子很帥？”他居然認真考慮了一下：“也可以，比較符合我的人設。
”我翻個白眼，注意力回到電影上。是部愛情片，男女主角正在雨中激烈爭吵然后突然接吻。
尷尬的氣氛在黑暗中彌漫開來?！拔覀兛赡苄枰?..”沈烈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一些，
“一些證據?！薄笆裁醋C據？”“戀愛的證據。照片之類的?！彼f，
“周序昨天跟我打籃球，旁敲側擊問我們有沒有合照?！蔽野櫭迹骸艾F(xiàn)拍？”他拿出手機，
調整到自拍模式，然后自然地摟過我的肩膀。我下意識地繃直了身體?！胺潘牲c，
”他低聲說，“笑得甜蜜些，陳演員。”咔嚓一聲，照片里的我笑得有點僵，
而他則自然得像是真的在和自己女朋友拍照。“再來一張，”他說著，突然湊近，
在我的臉頰旁停下，看起來像是要親我一樣。我的呼吸一滯，但沒躲開。又一聲咔嚓，
這張照片看起來親密多了。“好了，”他退回安全距離，查看照片，“應該能蒙混過關。
”我摸摸有點發(fā)燙的臉，心想這人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一點。第二次“約會”是周末爬山。
這次是周序和林薇“偶然”提出要一起活動，顯然是為了驗證我們的關系。
沈烈一早就來接我，看到我一身休閑打扮，點評道：“穿得不錯，很像真的來爬山的樣子。
”“我是真的來爬山，”我沒好氣地說，“不像有些人，只是為了演戲?！彼πΓ?/p>
遞給我一杯咖啡：“黑咖啡，沒加糖，我記得。”我愣了下，接過咖啡。
他記住了我的喜好清單。到山腳下時，周序和林薇已經等在那里。
林薇穿著時髦的小白裙和帆布鞋，明顯不是來認真爬山的。“滿滿！”周序走過來，
給我一個擁抱，然后看向沈烈，“你們一車來的？”“當然，”沈烈自然地攬過我的腰，
“男朋友的專屬權利?！敝苄虻谋砬橛悬c復雜，但沒說什么。爬山過程中，
我和沈烈默契地扮演著情侶。他會在陡峭處伸手拉我，我會在他出汗時遞上紙巾。
有一次我差點滑倒，他及時扶住我，手臂環(huán)著我的肩膀好幾秒沒松開?！爸x謝，”我小聲說，
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汗水和淡淡香水的氣息?！皩I(yè)演員的素養(yǎng)，”他低聲回應，
但手還是沒有立刻放開。林薇和周序跟在后面，偶爾拍照，偶爾交談。
我注意到周序的目光經常落在我和沈烈身上，帶著一種我讀不懂的情緒。快到山頂時，
林薇顯然累了，提議休息。我們在一處涼亭坐下，沈烈很自然地從背包里拿出水遞給我。
“還記得給我?guī)?？”我故意說給那兩人聽?！爱斎唬彼麛Q開瓶蓋，“你的一切我都記得。
”這話說得太流暢，讓我心跳漏了一拍。演技真好，我心想。休息時，周序坐到我身邊，
低聲問：“你們真的...？”我點頭，喝了一口水：“真的?！彼聊艘粫?，
看著正在和林薇說話的沈烈：“只是...他從來沒提起過。我們幾乎天天見面，
但他一個字都沒說?！薄耙驗槲覀兿敕€(wěn)定一點再公開，”我按照劇本說，“你知道，
免得又給你和林添亂。”周序搖頭：“不，沈烈不是那種人。他交女朋友從來不會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