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重逢一九二五年的深秋,上海百樂門。
水晶吊燈將靡靡光華潑灑在光滑的舞池地板上,爵士樂慵懶又熱烈地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空氣中混合著高級香水、雪茄煙絲和酒精的味道,衣香鬢影的男女們翩躚起舞,
仿佛門外那個炮火隱約可聞的動蕩世界只是一場幻夢。沈宛檸一襲猩紅緞面旗袍,
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她唇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與一位銀行家周旋,
指尖的香檳杯幾乎未沾。那雙看似含情的杏眼深處,是冰封般的冷靜與警惕。
“沈小姐今日真是艷壓全場,”肥胖的銀行家目光黏膩地滑過她的肩線,
“不知可否賞光跳支舞?”“趙行長謬贊了,”沈宛檸微微側(cè)身,避開令人不適的靠近,
笑容無懈可擊,“方才多飲了幾杯,有些頭暈,正想尋個清凈處歇歇?!彼韫拭撋?,
紅色裙擺如流動的火焰,劃過一道優(yōu)雅而孤絕的弧線,向著二樓書房的方向迤邐而去。
臉上的笑意在轉(zhuǎn)身的瞬間消散殆盡,只剩下獵豹般的專注。
任務(wù)目標:日本領(lǐng)事與北方軍閥秘密協(xié)議的副本。書房的門鎖在她發(fā)簪的巧妙撥弄下,
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室內(nèi)昏暗,唯有清冷月光透過百葉窗,
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織的條紋。她沒有點燈,憑借事前牢記于心的布局,
徑直走向那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手指精準地摸索到底部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暗格。
就在此時,門外走廊傳來沉穩(wěn)而富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軍靴底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
清晰得令人心悸。沈宛檸呼吸一滯,身體快于思維,
如一抹紅色幽影般閃入厚重的絲絨窗簾之后,將自己徹底隱藏。心跳在耳邊擂鼓。
第二章:囚婚交易沈宛檸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地抬起頭,撞進霍星琛深不見底的眼眸中。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嘶啞,
試圖從他冷硬的臉上找出一絲戲謔或玩笑的痕跡?;粜氰〉拿嫒菰诨椟S燈光下如同雕刻,
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波動。 “嫁給我,”他重復(fù)道,
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公事,“這是你目前唯一的生路?!薄澳阃牢覞M門,
現(xiàn)在卻要我嫁給你?”沈宛檸猛地站起,手腕上的鐐銬因她的動作發(fā)出刺耳的嘩啦聲,
“霍星琛,你是瘋了,還是覺得這樣折辱我很有趣?”“沈家通敵叛國,證據(jù)確鑿,
罪有應(yīng)得?!彼穆曇衾溆踩玷F,不容置疑?!爸e言!”沈宛檸激動地想沖向他,
卻被冰冷的鏈條限制在原地,只能赤紅著眼瞪他,“我父親一生忠義,恪守家風(fēng),
絕不可能叛國!是你!是你為了擴張勢力,編造罪名,血洗我沈家!
”霍星琛的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恢復(fù)成一潭死水般的平靜。 “事實如此。
現(xiàn)在,你只有兩個選擇——答應(yīng)我的條件,活著走出這里;或者,以間諜罪被就地處決。
”“那我寧愿死!”沈宛檸斬釘截鐵,眼中是決絕的恨意?!八懒耍?/p>
就永遠無法知道沈家被滅門的真相了?!被粜氰〉穆曇舻统料聛恚瑤е环N奇異的穿透力,
“死了,就再也無法為你父親、為你沈家上下幾十口人洗刷冤屈。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刺入沈宛檸最深的執(zhí)念與痛處。她僵在原地,
血液仿佛瞬間冷凝?!盀槭裁矗俊彼曇舾蓾硢?,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既然認定我是罪臣之女,為何不殺我,反而要娶我?
”霍星琛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從軍裝內(nèi)袋中,緩緩取出一枚玉佩。玉佩溫潤通透,
雕刻著精致的沈家族徽——那是沈宛檸父親從不離身的貼身信物。“你……你從哪里得到的?
”沈宛檸呼吸一窒,目光死死黏在那枚玉佩上,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澳愀赣H臨終前,
親手交給我的?!被粜氰⒂衽宸旁趦扇酥g的矮桌上,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他說,
‘以此物為證,護我女宛檸平安’?!鄙蛲饳庻咱勔徊?,跌坐回冰冷的椅子上,
腦中一片轟鳴般的混亂。
父親怎么會……怎么會把代表身份和信念的族徽玉佩交給一個屠殺沈家的仇人?
這完全不合邏輯!“我給你一晚時間考慮。”霍星琛轉(zhuǎn)過身,走向牢門,
陰影將他的身影拉得頎長而孤寂,“明日此時,我來要答案?!辫F門在他身后沉重地合上,
發(fā)出沉悶的回響。狹小的空間里,
只剩下沈宛檸粗重的呼吸聲和桌上那枚靜靜躺著、卻仿佛重若千鈞的玉佩。
仇恨與疑惑瘋狂交織,撕扯著她的理智。父親的玉佩像一道無聲的謎題,
橫亙在她復(fù)仇的道路上,投下了巨大的、無法忽視的陰影。第二章:囚婚交易翌日,
霍星琛準時出現(xiàn),軍靴踏地的聲音像是敲在沈宛檸的心上?!澳愕臎Q定?”他問,
依舊是那副冷硬的面孔,看不出絲毫情緒。沈宛檸抬起頭,一夜未眠讓她眼下有了青影,
但那雙眸子里的慌亂已被一種冰冷的、破釜沉舟般的決絕所取代。 “我答應(yīng)你。
”她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但我有條件——我要查清沈家案件的真相。
若最終證實是你構(gòu)陷,霍星琛,我會親手殺了你?!被粜氰〉淖旖菐撞豢刹斓匚⑽⑸蠐P,
形成一個近乎冷酷的弧度:“成交?!被槎Y的籌備快得超乎想象,仿佛一切早已準備就緒。
短短七日后,一場轟動整個上海灘的婚禮在圣三一教堂舉行。鎂光燈瘋狂閃爍,
各界名流、軍政要員齊聚一堂,目光各異。
沈宛檸穿著由上海最頂尖裁縫連夜趕制的西式婚紗,頭紗垂落,遮住她毫無表情的臉。
她手挽著霍星琛的手臂,一步步走向圣壇?;粜氰≤娧b筆挺,面容冷峻,唯有在鏡頭對準時,
唇角才會牽起一絲程式化的弧度。只有沈宛檸自己知道,這長袖蕾絲婚紗之下,
她的手腕上還殘留著鐐銬磨出的淺淡紅痕。秦雨薇作為嘉賓出席,
穿著一身艷麗的玫紅色旗袍,格外扎眼。儀式結(jié)束后,她端著酒杯徑直走向沈宛檸,
假意擁抱祝賀時,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冷地低語:“別以為你贏了,
間諜小姐。鳩占鵲巢的玩意兒,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沈宛檸回以一個同樣虛假、卻無懈可擊的微笑:“多謝秦小姐祝福,我拭目以待。
”新婚之夜,霍府張燈結(jié)彩,喜慶喧鬧卻透著一絲詭異的氛圍。
霍星琛帶著一身微醺的酒氣走進臥房,卻在看到沈宛檸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靜靜站在窗前時,低低地輕笑出聲?!岸捶炕T夜,夫人就打算謀殺親夫?
”他步伐穩(wěn)健地走近,輕松寫意地卸下她手中的兇器,隨手扔在鋪著大紅鴛鴦被的床上,
手臂一伸,將她纖細的身軀攬入懷中。沈宛檸身體瞬間僵直如鐵,聲音冷若冰霜:“別碰我。
”霍星琛低頭凝視著她寫滿抗拒和恨意的臉,片刻后,突然松開了手,
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放心,我對強迫女人沒興趣。這場婚姻,對你我而言,
都只是權(quán)宜之計?!薄笆裁匆馑迹俊鄙蛲饳幒笸艘徊?,警惕地看著他。
“你需要一個活下來并且能夠查清真相的機會和身份,”他走向一旁的酒柜,
倒了兩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將其中一杯遞給她,“而我,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
來規(guī)避一樁我不想要的政治聯(lián)姻。”沈宛檸沒有接酒杯,敏銳地問:“秦雨薇?
”霍星琛仰頭飲盡自己杯中酒,默認了她的猜測:“她父親秦大帥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
對我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娶他的女兒,意味著我的勢力遲早被其吞并;不娶,
則意味著公然與他為敵?!薄八阅憔瓦x擇了我這個‘間諜’來做擋箭牌?”沈宛檸冷笑,
“你就不怕秦大帥因此更加惱怒?”“正因為你的‘間諜’身份,”霍星琛轉(zhuǎn)過身,
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深長,
“一個被我掌控生死、毫無背景又背負罪名的小女子,
豈不是比出身顯赫、野心勃勃的秦雨薇,更讓人‘放心’嗎?”他突然逼近,
微涼的手指輕撫過她緊繃的臉頰,動作看似親昵,眼神卻清明銳利:“演技不錯,霍夫人。
繼續(xù)保持,畢竟……隔墻有耳?!鄙蛲饳幟偷匾活?,瞬間明白過來。這場戲,
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復(fù)雜和危險,而她,已經(jīng)身不由己地踏入了舞臺中央。
第三章:暗潮涌動婚后的生活,出乎意料地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
霍星琛給了沈宛檸相當程度的自由,她可以在霍府內(nèi)隨意走動,
甚至被允許進入他的書房翻閱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和報紙,
但總感覺有無形的視線在暗中跟隨著她。她開始利用這種有限的自由,小心翼翼地探查。
她留意府中下人的閑談,觀察來往的賓客,試圖從碎片信息中拼湊線索。
霍星琛似乎對她這些行為視若無睹,有時甚至?xí)诓妥郎峡此茻o意地透露一些軍政界的動向,
那些信息往往能與她父親舊案中的某些疑點隱隱對應(yīng)。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后,
沈宛檸借口出門采購新衣料,憑著記憶,
到法租界一家名為“拾遺齋”的古董書店——這是地下情報組織“暗夜”的一個秘密聯(lián)絡(luò)點。
推開懸掛著銅鈴的店門,店內(nèi)彌漫著舊書和灰塵特有的氣息。
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熟悉身影正在整理書架,聞聲回頭。四目相對,
兩人俱是一震。“子淵?”沈宛檸難以置信地低呼出聲。翟子淵手中的書險些滑落,
他快步上前,鏡片后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擔(dān)憂和急切:“宛檸!真的是你!
我……我聽說了你的事,你嫁給霍星琛了?是不是他強迫你的?你別怕,
我們可以想辦法幫你,組織上……”“小聲點!
”沈宛檸警惕地看了一眼店門外淅淅瀝瀝的雨幕和空蕩的街道,“我是自愿的。”“自愿?
你怎么可能是自愿!他可是害死沈伯伯、毀了你全家的仇人!”翟子淵情緒激動,
聲音壓抑著痛苦和不解。沈宛檸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為了活下去,為了查清真相。子淵,
告訴我,這三年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為什么會在上海?你又加入了什么組織?
”翟子淵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情緒,將她引到店內(nèi)僻靜的角落。他告訴她,沈家出事后,
他堅信沈伯父是清白的,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真相。
后來他接觸并加入了一個旨在推翻軍閥統(tǒng)治、尋求國家新出路的進步組織。
“我們有內(nèi)部消息,霍星琛這個人并不簡單,”翟子淵壓低聲音,神色凝重,
“他可能……并不完全是你想的那種傳統(tǒng)軍閥。他與日本人的關(guān)系似乎也很微妙,
并非一味親日?!闭f著,書店門口的銅鈴再次清脆作響。
一個穿著女學(xué)生制服、抱著幾本厚厚書籍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看到沈宛檸時,
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姐姐?”沈宛檸同樣意外:“晴玥?你怎么會在這里?
”韓晴玥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沈家出事時正在北平讀書,僥幸逃過一劫。
她目光轉(zhuǎn)向翟子淵,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