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周的老板,約我見面的地方,是一家位于城市之巔的、私密性極高的會所。
我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工裝,與這里金碧輝煌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在侍者的帶領(lǐng)下,我走進了一間包廂。包廂里,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唐裝,手中把玩著兩顆油光發(fā)亮的文玩核桃。
他,就是周先生。
“陳默,坐?!彼噶酥笇γ娴纳嘲l(fā),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氣場。
我坐了下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聽說了你的事?!敝芟壬_門見山,“七年牢獄,出來后,家徒四壁,父親癱瘓。不容易。”
“你找我來,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的吧?”我冷冷地回應(yīng)。七年的時間,讓我學(xué)會了對任何無端的“善意”,都保持警惕。
周先生笑了,似乎很欣賞我的直接。
“好。”他將手中的核桃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七年前,那場車禍,不是意外?!?/p>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目標(biāo),是你,或者說,是你當(dāng)時的女朋友,林晚。”
“而那個被你們撞死的‘受害者’,也不是什么無辜的路人。他是一個職業(yè)殺手?!?/p>
周先生的話,像一顆顆重磅炸彈,在我的腦海中炸開,將我過去七年的認(rèn)知,炸得支離破碎。
“你有什么證據(jù)?”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沒有證據(jù)?!敝芟壬鷵u了搖頭,“當(dāng)年所有的證據(jù),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抹得干干凈凈。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給你翻案。我是為了給你,提供一個復(fù)仇的機會?!?/p>
“復(fù)仇?”
“是的。”周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策劃那場謀殺的人,也是我的敵人。他叫‘趙海東’,是北城最大的地產(chǎn)商,也是你前妻林晚現(xiàn)在的……靠山?!?/p>
趙海東。
這個名字,我聽說過。在報紙上,他總是以慈善家和成功企業(yè)家的形象出現(xiàn)。而林晚的幾次晉升,背后似乎也都有他所在的“北城商會”的影子。
“林晚,當(dāng)年是趙海東的養(yǎng)女。他資助她上學(xué),送她進警校,一路為她鋪路。”周先生繼續(xù)說道,“而你,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是她人生道路上,唯一的‘污點’。所以,趙海東決定,抹掉你。”
“至于那場車禍,只是一個意外。殺手本來的目標(biāo),只是讓你‘消失’。但沒想到,林晚會突然出現(xiàn),更沒想到,你會蠢到,替她頂下所有的罪?!?/p>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養(yǎng)女?謀殺?
原來,我那段自以為純潔無瑕的愛情,從一開始,就充滿了骯臟的算計和陰謀?
“那林晚……她知道這一切嗎?”我的聲音,在劇烈地顫抖。
“我不知道。”周先生搖了搖頭,“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是趙海東手里,最鋒利的一把刀。她是政法系統(tǒng)的明日之星,而趙海東,需要這樣一把刀,來為他的商業(yè)帝國,保駕護航?!?/p>
“我需要你,接近她,調(diào)查她,找出趙海東的犯罪證據(jù)?!敝芟壬粗遥缤趯徱曇患淦?,“你和她有過去,這是你唯一的優(yōu)勢。只要你能幫我扳倒趙海東,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金錢,地位,甚至……幫你洗清案底,重新開始?!?/p>
我沉默了。
這個信息量太大,太打敗。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撕裂。
一邊,是七年的刻骨銘心。
另一邊,是冰冷殘酷的陰謀。
我該相信誰?
離開會所的時候,我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周先生的話,像一根毒刺,扎進了我的心里。它讓我對林晚,產(chǎn)生了更深的懷疑和……恨意。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就不是簡單的“冷漠”,而是徹頭徹尾的“背叛”和“利用”。
她那句“好好做人”,就不是一句簡單的“忠告”。
而是一場,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警告”。
警告我,不要再糾纏,不要再妄想,不要去觸碰那些,足以讓我粉身碎骨的真相。
我回到汽修廠,把自己關(guān)在休息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就在我心煩意亂之際,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是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無法分辨男女的聲音。
“陳默,不要相信姓周的?!?/p>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那個聲音繼續(xù)說道,“重要的是,趙海東,不是你的終極敵人。他,也只是一顆棋子。而周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人?!?/p>
“你現(xiàn)在,就像一個走在鋼絲上的人。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退后一步,也是粉身碎骨?!?/p>
“唯一的生路,是找到七年前那場車禍里,消失的……第四個人。”
說完,電話被干脆地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愣在原地,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這個神秘的電話,是誰打來的?他怎么會知道我和周先生的談話?
還有,消失的第四個人?
我拼命地回憶著七年前那個雨夜。
車?yán)铮挥形液土滞?。車外,是那個被撞死的殺手。
哪里來的……第四個人?
我的大腦,像一臺超負(fù)荷運轉(zhuǎn)的電腦,無數(shù)的線索和疑點,在里面瘋狂地交織、碰撞。
我突然想起,我出獄那天,林晚在轉(zhuǎn)身離去前,似乎用一種極其細(xì)微的、幾不可察的口型,對我說了一句話。
當(dāng)時,我心神俱裂,根本沒有在意。
現(xiàn)在,我拼命地,在腦海中,回放著那個畫面。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那句口型是……
“別回頭,往前走?!?/p>
這,和她那句冷冰冰的“出去后,好好做人”,似乎,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我的心,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林晚,你,到底是誰?
你對我,到底是警告,還是……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