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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星光也曾注視我 羊咩咩吃魚 133033 字 2025-08-24 09: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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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聞周刊,周見微。” 主編林曼即將爆發(fā)的雷霆,“你告訴我,頂著‘星聞周刊’這塊牌子,頂著我給你爭取來的機(jī)會,你就端回來這么一盤清湯寡水?!‘王疏野狀態(tài)良好,對角色充滿期待’?這種通稿狗都能寫!我要的是爆點!爆點懂不懂?是別人沒有的料!是能上熱搜的玩意兒!”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周見微臉上。她垂著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留下幾個月牙形的紅痕。桌上攤著那篇被紅筆批得滿目瘡痍的稿子,旁邊是相機(jī)破碎的殘骸和那個摔開了殼的錄音筆,像一場小型災(zāi)難的遺骸,無聲地控訴著她的無能。

“主編,消消氣消消氣,”旁邊的林曉賠著笑打圓場,偷偷給周見微使眼色,“見微第一次跑這么大的場子,后臺那陣仗你也知道,跟打仗似的,相機(jī)都擠壞了……”

“壞了是理由嗎?!”主編的手指幾乎戳到周見微的鼻尖,“沒本事就是沒本事!星聞速遞不養(yǎng)閑人!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明天!明天王疏野還有個《追光》的粉絲見面采訪,規(guī)格小點,但媒體席我給你弄進(jìn)去!再弄不出點水花,你自己掂量著辦!滾蛋!”

“砰”的一聲,一份皺巴巴的邀請函被甩在桌上。

《追光》會場的光是另一種形態(tài)的暴力。臺下,長槍短炮林立,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每一雙眼睛都像探照燈,聚焦在舞臺中央那個唯一的發(fā)光體上。

周見微縮在記者席后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努力將自己蜷得更小。腳踝的刺痛如同持續(xù)放電的羞恥源,不斷提醒著后臺那場災(zāi)難性的初遇。她甚至能感覺到前排幾個相熟的同行偶爾投來的、帶著探究和一絲玩味的目光,像細(xì)密的針,扎在她裸露的皮膚上。

臺上,王疏野正從容不迫地回答著關(guān)于新角色塑造的問題。他換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絲絨西裝,襯得膚色愈發(fā)冷白如玉。聚光燈下,他微微側(cè)著頭,專注地傾聽提問者,偶爾頷首,唇角牽起一絲恰到好處的、疏離而禮貌的弧度。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和肢體語言都精準(zhǔn)得如同經(jīng)過精密計算,散發(fā)著一種掌控全局的、令人屏息的魅力。

他離她那么近,直線距離不過幾十米。

卻又那么遠(yuǎn),隔著一整個銀河系般喧囂的會場,和七年來未曾消弭的距離。

周見微強(qiáng)迫自己將視線從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上撕開,低頭死死盯著采訪本上密密麻麻的問題列表。這是她最后的機(jī)會。林曼主編刻薄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周見微!發(fā)布會稿子再沒亮點,你就給我滾蛋!星聞不養(yǎng)廢物!” 那份岌岌可危的實習(xí)合同,像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

她的問題,是精心準(zhǔn)備的,關(guān)于王疏野飾演的角色在極端困境下如何保持人性微光,一個試圖切入他表演內(nèi)核的深度問題。她反復(fù)背誦了無數(shù)遍,此刻卻在舌尖沉重得像一塊鉛。

輪到《星聞周刊》提問了。

心臟驟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周見微深吸一口氣,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骼因為過度緊張而發(fā)出的細(xì)微咯吱聲。她扶著前排椅背,忍著腳踝的劇痛,艱難地站了起來。

“王、王老師您好,我是《星聞周刊》記者周見微?!甭曇舫隹?,帶著她自己都厭惡的顫抖和干澀,在安靜的會場里被擴(kuò)音器放大,顯得格外突兀和微弱。

無數(shù)道目光“唰”地聚焦過來。有審視,有好奇,更多的是同行間那種心照不宣的、等著看笑話的漠然。前排一個以刻薄聞名的男記者,甚至毫不掩飾地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這聲嗤笑像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周見微積壓的所有緊張、狼狽和自我懷疑。大腦“嗡”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采訪本上那些爛熟于心的字句,瞬間像被狂風(fēng)刮走的沙礫,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我想問、關(guān)于林川這個角色…”她徒勞地張著嘴,試圖抓住腦海里僅存的碎片,“他在、在失去一切后,那種、那種…” 后面的關(guān)鍵詞像滑不留手的魚,怎么也抓不住。她卡住了,臉?biāo)查g漲得通紅,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臺下開始響起交頭接耳的嗡嗡聲,那嗤笑聲似乎更清晰了一點。

完了。

徹底完了。

她仿佛看到林曼主編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看到自己抱著紙箱狼狽離開公司的場景。巨大的羞恥感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她甚至能感覺到側(cè)腰那道撕裂的口子,在靜默的會場里似乎發(fā)出了刺耳的嘲笑。她下意識地、絕望地低下頭,恨不得立刻鉆進(jìn)地縫里消失。

就在她萬念俱灰、準(zhǔn)備放棄坐下,結(jié)束這場公開處刑的瞬間

一道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穿越了喧囂的人海和刺目的光柱,精準(zhǔn)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并不灼熱,甚至帶著一絲慣有的疏離。但周見微卻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抬起頭。

臺上,王疏野微微偏過頭,深邃如星的眼眸,正平靜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他的視線似乎在她窘迫得快要哭出來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極其自然地、不著痕跡地向下掃了一眼。

周見微的心臟驟然停跳!他看到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幾乎要當(dāng)場窒息。

然而,預(yù)想中的審視、嘲弄或者漠視并未發(fā)生。

王疏野的目光只是極快地掠過,快得仿佛只是無意間的一次視線移動。隨即,他重新將視線投向全場,薄唇輕啟,清冽平穩(wěn)、帶著獨特磁性的嗓音透過麥克風(fēng)清晰地傳遍整個會場:

“《星聞周刊》這位記者的問題很專業(yè)。”

如同平地驚雷!

會場里所有的竊竊私語和嗡嗡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無數(shù)道驚愕、探究、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周見微身上,又迅速轉(zhuǎn)向臺上的王疏野。

周見微徹底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那道聲音施了定身咒。她甚至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王疏野的聲音沒有停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流暢地接了下去:“林川在失去至親、信仰崩塌、甚至被整個世界背叛的極端困境下,如何掙扎著去抓住那一點點人性的微光,不讓靈魂徹底墮入黑暗,這確實是理解這個角色的核心鑰匙?!?/p>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再次若有似無地掃過她蒼白震驚的臉,繼續(xù)道:“他的掙扎,不在于爆發(fā)式的吶喊,而在于那些近乎卑微的‘不妥協(xié)’。比如,他寧可餓死,也絕不偷竊路邊攤上一個饅頭;比如,面對昔日仇人的落難,他本能伸出的、卻又在最后關(guān)頭僵硬收回的手;再比如,在所有人都唾棄他時,他依舊固執(zhí)地保留著妹妹留下的、一枚早已褪色的塑料發(fā)卡,這些微小的、近乎徒勞的堅持,構(gòu)成了他在絕境中搖搖欲墜的精神燈塔。這束光或許微弱,不足以照亮前路,卻足以讓他看清自己還是‘人’,而非野獸?!?/p>

他的闡述精準(zhǔn)、深刻,帶著一種洞悉角色靈魂的穿透力,完美地補(bǔ)充了她卡殼未能問出的核心,甚至升華了問題的深度。

會場陷入了短暫的、極致的寂靜。隨即,爆發(fā)出一陣自發(fā)的、熱烈的掌聲。這掌聲是對王疏野精彩回答的認(rèn)可,也無形中將剛才周見微的窘迫徹底翻篇。

周見微如同被解除了石化魔法,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wěn)。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血液奔騰著涌向四肢百骸,帶來一種近乎眩暈的灼熱感。耳邊是雷鳴般的掌聲,眼前是臺上那個光芒萬丈、剛剛為她解了圍的男人。他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解圍,只是他隨口點評了一句天氣。

《星聞周刊》他精準(zhǔn)地叫出了她媒體的名字!

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后臺通道里那短暫的碰撞、他冰冷漠然的轉(zhuǎn)身,此刻精準(zhǔn)的解圍和點名,還有他目光掃過她時那快如閃電的一瞥,無數(shù)碎片在她混亂的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碰撞,試圖拼湊出一個她不敢置信的圖案。

他記得?他認(rèn)出她了?認(rèn)出她是后臺那個狼狽摔倒的記者?還是?更早?雨巷里那個模糊的背影?!

這個念頭如同最熾烈的巖漿,瞬間燒融了她心底筑起的層層冰墻。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狂喜、難以置信、惶恐和更深迷茫的驚濤駭浪,在她心中轟然炸開,掀起滔天巨浪!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攥著采訪本邊緣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深深陷入紙張,指節(jié)泛白。

王疏野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臺下如林的鏡頭和無數(shù)張或興奮或探究的臉,最后落回提問席。那個穿著米白色套裙的身影,正僵硬地站在那里,臉色蒼白,眼睛瞪得極大,像一只被突如其來的強(qiáng)光嚇懵了的兔子。

星聞周刊,周見微。

這個名字在他舌尖無聲地滾過,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奇異感覺。后臺通道里那混亂的一撞,她跌入他懷中時瞬間放大的、盛滿驚惶和難以置信的眼睛,還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舊日陽光曬過青草的氣息,所有的感官碎片,最終都指向了七年前那條濕冷小巷里,那個制造噪音引開私生、然后倉惶逃離的、穿著同樣洗得發(fā)白的校服的纖細(xì)背影,周見微。

果然是她。

剛才她站起來提問,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像寒風(fēng)里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緊接著,她卡殼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巨大的窘迫和絕望幾乎要將她壓垮。臺下那聲清晰的嗤笑,像一根細(xì)針,不輕不重地扎了他一下。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

幫她。

這個念頭清晰而強(qiáng)烈,甚至壓過了經(jīng)紀(jì)人陳鋒在耳返里低聲的警告:“疏野!別管那個小記者!回答完趕緊走流程!”

為什么?是因為后臺那意外的碰撞?是因為認(rèn)出她是七年前那個在雨巷里笨拙地幫過他的女孩?還是因為此刻她孤立無援站在聚光燈下、即將被職業(yè)的殘酷碾碎時,眼中那份令人心悸的脆弱和絕望?

王疏野沒有深究。在名利場浸淫多年,他早已習(xí)慣用精準(zhǔn)的計算和完美的面具來應(yīng)對一切。此刻,解圍的沖動也被迅速納入這套既定的程序里。

他精準(zhǔn)地叫出“星聞周刊”,這是對她身份的確認(rèn),也是對她此刻窘境的第一個緩沖。然后,流暢地接過那個關(guān)于人性微光的問題,用最專業(yè)、最深刻的解讀,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她卡殼的尷尬,成功轉(zhuǎn)移到角色本身的探討上。他的語氣平靜,措辭嚴(yán)謹(jǐn),仿佛只是對一個優(yōu)秀問題的正?;貞?yīng),不帶任何私人情感。

完美。

臺下雷鳴般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成功地化解了她的危機(jī),甚至無形中抬高了《星聞周刊》的提問水準(zhǔn)。陳鋒在耳返里似乎也松了口氣。

然而,只有王疏野自己知道,在桌下,那只隨意搭在膝蓋上的左手,指尖正無意識地、用力地摩挲著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里那塊熟悉的、柔軟的舊棉布邊緣。布料被他的體溫熨得溫?zé)?,那個歪歪扭扭的“微”字,隔著昂貴的西裝面料,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指尖。

當(dāng)他目光掃過她腰側(cè)那道狼狽的撕裂口時,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

當(dāng)臺下那聲嗤笑響起時,他摩挲布料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當(dāng)他說出“星聞周刊”四個字,看到她驟然瞪大的、充滿難以置信的震驚眼眸時,一股極其細(xì)微的、難以言喻的電流順著指尖流竄回心臟,帶來一陣短暫而陌生的悸動。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臺下那個依舊僵立著的身影。完美的面具重新覆蓋,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悸動從未發(fā)生。他微微頷首,對著話筒:“下一個問題?!?/p>

聲音依舊清冽平穩(wěn),無懈可擊。

發(fā)布會終于在一片喧囂中落下帷幕。周見微如同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地隨著人流涌向出口。周圍的同行們還在熱烈討論著剛才王疏野的精彩表現(xiàn),偶爾有人投來或探究或復(fù)雜的目光掃過她,她全都視而不見。腦子里像塞進(jìn)了一團(tuán)亂麻,唯一清晰的,是他那句“《星聞周刊》這位記者的問題很專業(yè)”和他深邃平靜的目光。

狂喜的余波還在沖擊著她,但緊隨其后的,是更深的惶恐和迷茫。他為什么要幫她?是認(rèn)出她了?還是僅僅出于頂流對一個小記者的、高高在上的憐憫?她不敢深想,怕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會被殘酷的現(xiàn)實輕易吹滅。

腳踝的疼痛和疲憊讓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她隨著人流艱難地挪動,走向相對僻靜、通往地下停車場的VIP通道入口附近,那里有普通工作人員使用的電梯。

就在她低著頭,揉著酸痛的腳踝,等待電梯時,一股熟悉的、清冽如雪后松木的氣息,毫無預(yù)兆地侵入她的感官。

周見微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猛地抬起頭。

不遠(yuǎn)處的VIP專用通道口,一行人正簇?fù)碇粋€挺拔的身影走出來。深灰色的絲絨西裝在通道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散發(fā)著低調(diào)而矜貴的光澤。王疏野微微低著頭,正聽著身邊經(jīng)紀(jì)人陳鋒低聲說著什么,側(cè)臉線條在陰影里顯得愈發(fā)冷峻。保鏢嚴(yán)密地隔開所有試圖靠近的人。

他怎么會走這邊?!VIP通道明明在另一邊!

周見微的心跳驟然失速,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縮進(jìn)墻壁的陰影里。然而,就在王疏野即將拐入VIP通道的前一刻,他的腳步似乎極其自然地頓了一下。

仿佛只是隨意地側(cè)了側(cè)頭,目光掠過擁擠嘈雜的普通通道方向。

那目光,如同探照燈的光柱,穿透了攢動的人頭和通道里昏黃的燈光,極其精準(zhǔn)地、毫無阻礙地落在了角落里的周見微身上。

不再是臺上那種隔著千山萬水的平靜審視。

這一次,他的目光帶著一種清晰的、沉甸甸的、不容錯辨的專注。像在確認(rèn)什么,又像在無聲地傳遞著什么。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了鎂光燈下的疏離,也沒有了后臺通道里的冰冷,只有一片幽深難測的暗涌,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jìn)去。

周見微如同被這道目光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時間仿佛再次被無限拉長。

一秒。

兩秒。

就在周見微感覺自己快要溺斃在這片深潭般的目光里時,王疏野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對她點了一下頭。

那動作快得如同錯覺。

隨即,他便在經(jīng)紀(jì)人、助理和保鏢的簇?fù)硐?,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步入了VIP通道那扇厚重的、隔絕一切的門內(nèi)。身影瞬間被門后更深的陰影吞沒。

通道里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重新涌入耳膜。

周見微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墻壁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鼓,幾乎要破膛而出。

他看到了!

他不僅看到了,還對她點頭了!

那不是錯覺!

電梯“叮”的一聲在她面前打開,里面空無一人。周見微卻像沒聽見,依舊僵在原地,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剛才那短暫到極致、卻又重若千鈞的對視和點頭。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喂,你到底上不上啊?”身后傳來催促聲。

周見微猛地回過神,慌忙拖著刺痛的腳踝,幾乎是跌撞著沖進(jìn)了空無一人的電梯轎廂。冰冷的金屬門在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狹小封閉的空間里,只剩下她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喘息聲。

她背靠著冰冷的梯壁,緩緩抬起手,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頰。指尖觸碰到眼角,那里不知何時,竟然沁出了一點潮濕。

電梯平穩(wěn)下行,失重感帶來微微的眩暈。

就在這眩暈中,一個幾乎被淹沒在巨大震驚和混亂中的細(xì)節(jié),如同沉船般緩緩浮出記憶的水面。

剛才,在VIP通道口,王疏野在看她時,他的唇瓣,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

但那個口型

周見微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個口型,那個無聲的唇形。

分明是“見微”。

不是“周記者”。

不是“星聞周刊”。

是“見微”。

她的名字。

高中時,老師點名時才會被念出的名字。

電梯抵達(dá)地下停車場的提示音尖銳地響起。

周見微站在空蕩冰冷的轎廂里,如同置身于宇宙爆炸后的絕對寂靜之中。外面世界的喧囂被厚重的金屬門隔絕,只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像失控的鼓點,瘋狂敲打著胸腔。

“見微”

那個無聲的、轉(zhuǎn)瞬即逝的唇形,如同燒紅的烙鐵,在她混亂的思緒里燙下了一個清晰無比、帶著灼痛感的印記。

他叫她“見微”。

不是客套疏離的“周記者”,不是指向媒體的“星聞周刊”。是她這個人,是她這個名字,周見微。

這個認(rèn)知帶來的沖擊,遠(yuǎn)比剛才臺上精準(zhǔn)的解圍更加猛烈,更加石破天驚!后臺的意外相撞可以是偶然,臺上的解圍可以是頂流的涵養(yǎng)或?qū)狡日叩膽z憫,但此刻,在無人注意的通道口,他精準(zhǔn)地鎖定她的位置,用只有她能看見(或者說,他只想讓她看見)的方式,無聲地喚出她的名字。

這絕不是偶然,更不是涵養(yǎng)!

一股電流般的戰(zhàn)栗從脊椎骨瞬間竄遍全身,血液仿佛在血管里沸騰起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嘯般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幾乎要將她淹沒。她甚至能聽到自己青春廢墟深處,那些被深埋的、早已死寂的種子,在這個名字的召喚下,正瘋狂地掙扎著、想要破土而出的聲音!

然而,緊隨狂喜而來的,是更深的惶恐和不安。

為什么?

他為什么會記得她的名字?

難道?難道他真的認(rèn)出來了?認(rèn)出她是七年前那個在雨巷里笨拙又狼狽地幫過他的女生?還是?僅僅因為她是那個在后臺摔倒、給他添了麻煩的小記者?

如果是后者,他叫出她的名字,是提醒?是警告?讓她認(rèn)清自己的位置,不要癡心妄想?

冰冷的現(xiàn)實像一盆摻雜著冰碴的冷水,兜頭澆下,瞬間澆熄了狂喜的火焰。巨大的落差讓她渾身發(fā)冷,腳踝的疼痛和腰側(cè)撕裂口的羞恥感再次尖銳地浮現(xiàn)出來。她看著電梯锃亮金屬門上映出的自己,臉色蒼白,頭發(fā)有些凌亂,米白色套裙上那道用回形針勉強(qiáng)固定的裂口像一道丑陋的傷疤,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狼狽和格格不入。

而他呢?他是王疏野。是站在云端、被無數(shù)人仰望的頂流。是穿著高定西裝、在聚光燈下從容應(yīng)對一切、連解圍都顯得那么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們之間,橫亙著的何止是七年的時光?是身份的天塹,是云泥之別。

那個無聲的“見微”,此刻在她混亂的腦海里,被撕扯成了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一個是她卑微暗戀中不敢奢望的回應(yīng),另一個則可能是來自上位者漫不經(jīng)心卻又精準(zhǔn)無比的敲打。

電梯門“?!钡囊宦曉俅未蜷_,打斷了她的天人交戰(zhàn)。外面是陰冷空曠、彌漫著汽油和塵土味道的地下停車場。

周見微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緒,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出去。每一步都牽扯著腳踝的傷,也牽扯著那顆被反復(fù)撕扯的心。

就在她低著頭,摸索著車鑰匙,走向自己那輛不起眼的二手小車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周小姐!周見微小姐!請等一下!”

周見微愕然回頭。

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細(xì)邊眼鏡、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年輕男人正快步朝她走來,臉上帶著職業(yè)化的、恰到好處的微笑。他的胸口別著一個不起眼卻設(shè)計感十足的銀色徽章,那是王疏野工作室的標(biāo)志。

“你好,我是王疏野老師的助理,趙陽?!蹦腥嗽谒媲罢径?,禮貌地自我介紹,同時遞過來一張設(shè)計簡潔的名片。

周見微徹底愣住了,下意識地接過名片,指尖冰涼。

趙陽的目光快速而專業(yè)地掃過她蒼白的臉色和略顯狼狽的衣著,笑容不變,聲音壓低了幾分:“王老師讓我轉(zhuǎn)告您一聲?!?/p>

周見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那張薄薄的名片。

趙陽微微傾身,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說,下次,站穩(wěn)些?!?/p>


更新時間:2025-08-24 09:5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