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雁門關。
沉重厚實的鋼鐵關門,在“嘎吱”的巨響中緩緩開啟。這是八年來,這座雄關第一次主動向北境的蠻族敞開懷抱。門外,是漫天飛舞的雪花和一望無際的蒼茫雪原。
我,林陌,身披一襲玄黑色的戰(zhàn)甲,跨坐在一匹通體烏黑、噴吐著寒氣的戰(zhàn)馬“踏雪”之上。這匹馬,是我當年的坐騎,在我死后,它便不吃不喝,隨我而去。如今,魏延竟也用秘法將它復活,一并送到了我的面前。
好貼心的安排。
我的身后,是五萬鎮(zhèn)北軍將士。他們已經(jīng)重新列好了戰(zhàn)陣,刀槍如林,軍旗獵獵。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決絕而又狂熱的神情。他們的軍神回來了,他們的主心骨回來了,死亡,似乎也變得不再可怕。
魏延與我并轡而行,他換上了一身銀色的元帥鎧,手持長槍,看上去英武不凡。
“林帥,您親為前鋒,實在太過危險?!彼皯n心忡忡”地勸說道,“蒼狼狡詐,帳下高手如云,更有那不死不滅的血奴軍團護衛(wèi)。您萬金之軀,豈能輕易涉險?不如由末將率領先鋒營,為您撕開一道口子,您再率中軍主力……”
“不必。”我冷冷地打斷他,“對付蒼狼,只有我親自出手,才有十足的把握。你只需坐鎮(zhèn)中軍,穩(wěn)住陣腳,在我斬殺蒼狼之后,立刻率軍掩殺,一舉擊潰敵軍?!?/p>
我將最重要的中軍指揮權,輕描淡寫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魏延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喜色,但隨即又被他很好地掩飾了過去。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悲壯地說道:“末將……遵命!林帥放心,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在,定會守住大軍陣線!”
演得真好。
我心中冷笑,不再理他,雙腿輕輕一夾馬腹。“踏雪”發(fā)出一聲嘹亮的嘶鳴,四蹄翻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第一個沖出了關隘。
“全軍,出擊!”
號角聲,響徹云霄。
五萬大軍,如同開閘的洪水,跟隨著我的身影,涌入了茫茫雪原。
我們的行動,顯然大大出乎了蠻族的預料。當我們的前鋒斥候與他們的游騎相遇時,對方的臉上寫滿了驚愕。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被他們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只能龜縮防守的夏軍,竟然敢主動出關野戰(zhàn)。
警報的牛角號聲,在蠻族大營的方向此起彼伏地響起。很快,黑壓壓的蠻族大軍,便從營寨中潮水般地涌了出來。
五十里的距離,在戰(zhàn)馬的奔馳下,轉瞬即逝。
兩軍,在距離蠻族大營約十里的一片開闊雪原上,遙遙相望。
蠻族的陣勢,可以用“混亂”二字來形容。顯然,我們的突然襲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他們的數(shù)量,確實驚人。黑色的浪潮鋪滿了整個地平線,粗略估計,不下三十萬。光是那股撲面而來的殺氣,就足以讓任何一支尋常軍隊心膽俱裂。
在蠻族大軍的最前方,是一支約有三萬人的特殊部隊。他們沒有穿戴任何甲胄,赤裸著上身,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上面布滿了扭曲的血管。他們的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猩紅。他們就是所謂的“血奴”。
而在血奴軍團的后方,一面巨大的、繡著血色狼頭的戰(zhàn)旗之下,一個巨人般的身影,騎在一頭體型堪比巨象的白色猛獸上。
他身高超過一丈,渾身肌肉虬結,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的臉上,帶著一個猙獰的青銅狼首面具,只露出一雙閃爍著嗜血紅光的眼睛。
即便隔著數(shù)里之遙,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仿佛來自深淵的邪惡氣息。
蒼狼。
他真的回來了。而且,比八年前,強大了十倍不止。
他似乎也認出了我。他緩緩抬起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張我永生難忘的臉。剛毅的輪廓,深深的刀疤,以及……一道從左額貫穿至右下頜的猙獰劍痕。
那是我留下的。
“林……陌……”
他的聲音,仿佛是無數(shù)冤魂的嘶吼,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遠遠地傳了過來。
“八年了。我從地獄的血池中爬了回來,每一天,都在咀嚼著被你殺死的痛苦。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這個……將我推入深淵的宿敵!”
“我回來了?!蔽移届o地回應道,“回來,再殺你一次。”
“哈哈哈哈——!”
蒼狼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狂笑聲。他猛地舉起手中的巨斧,指向我。
“殺我?就憑你身后那群嚇破了膽的綿羊嗎?還是憑你這個……連身體都是別人施舍的……活死人?”
他的話,讓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知道!
他知道我復活的真相!
這印證了我的猜測。魏延和蒼狼,從一開始就是一伙的。召喚我,是他們共同的計劃。
“看來,你都知道了?!蔽业卣f道,心中卻已是殺機凜然。
“當然!”蒼狼的聲音里充滿了戲謔,“我不僅知道,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為我?guī)砹诉@么一份……美味的大餐。你這具由一萬精兵和三百皇室宗親的血肉凝聚而成的身體,其蘊含的生命精華,遠勝百萬凡人。只要吞噬了你,我的‘血神體’便能大成!屆時,我將成為真正的不死不滅之神!”
吞噬我?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他們費盡心機,不惜犧牲三十萬大軍,將我從墳墓里拉出來,又用最頂級的材料,為我重塑了一具強大的軀體。不是為了讓我當救世主,而是為了把我……當成一枚“大補丸”!
好一個惡毒的計劃。
我的心臟,那顆由能量構成的虛假心臟,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起來。但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他們,把我林陌當成了什么?
把我麾下將士的忠誠,當成了什么?
把這北境的風雪,這帝國的山河,又當成了什么?!
“看來,我沒有殺錯你。”我的聲音,冷得足以凍結空氣,“你這種雜碎,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p>
我不再廢話,緩緩拔出了我的“鎮(zhèn)北”。
玄黑的劍身,在雪光的映襯下,顯得愈發(fā)深邃。一股無形的、純粹的殺意,以我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我身后的五萬鎮(zhèn)北軍將士,在這股殺意的感染下,呼吸變得急促,眼神變得赤紅。他們的戰(zhàn)意,被我提升到了頂點。
對面的蒼狼,也感受到了我的變化。他收起了臉上的戲謔,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全軍……進攻!”他咆哮道。
“嗷嗚——!”
蠻族大軍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那三萬血奴,如同脫韁的野狗,邁開雙腿,以驚人的速度,向我們沖了過來。
他們的身后,是數(shù)十萬揮舞著彎刀的蠻族騎兵。
大地,開始震顫。
“鎮(zhèn)北軍!”我高舉起我的劍,發(fā)出了穿越生死的怒吼,“死戰(zhàn)!”
“死戰(zhàn)!死戰(zhàn)!死戰(zhàn)!”
五萬將士,齊聲吶喊。
“前軍,舉盾!槍陣,御敵!”
“弓弩手,拋射!”
伴隨著魏延沉穩(wěn)的指揮聲,訓練有素的鎮(zhèn)北軍迅速做出了反應。最前排的重甲步兵將一人高的塔盾狠狠插入雪地,組成一道鋼鐵防線。無數(shù)的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伸出,形成一片死亡森林。
后方的弓弩手,彎弓搭箭,漫天的箭雨,帶著尖銳的呼嘯聲,越過己方陣線,向著沖鋒而來的血奴軍團覆蓋而去。
“咄咄咄咄——!”
箭矢射在血奴們的身上,卻如同射中了堅韌的牛皮,大部分都被彈開,只有少數(shù)箭頭深深地沒入他們的身體。但這些傷,對他們而言,不痛不癢。他們頂著箭雨,速度沒有絲毫減慢。
轉眼間,血色的浪潮,便與鋼鐵的堤壩,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砰!砰!砰!”
巨大的撞擊聲不絕于耳。血奴們用他們堪比鋼鐵的拳頭和身體,瘋狂地沖擊著盾陣。最前排的夏軍士兵,被震得口鼻流血,手臂發(fā)麻,但他們依舊咬緊牙關,死死地頂住。
“刺!”
隨著指揮官的號令,盾牌后的長槍手,整齊劃一地向前猛刺。鋒利的長槍,刺入了血奴的身體,帶起一蓬蓬暗紅色的血液。
但那些被刺穿了身體的血奴,卻仿佛沒有感覺一般,依舊在瘋狂地撕扯、捶打著盾牌。甚至有的,直接用胸膛迎向槍尖,任由長槍貫穿,也要為身后的同伴創(chuàng)造機會。
這就是不死軍團的可怕之處。
然而,鎮(zhèn)北軍畢竟是帝國精銳。他們結成戰(zhàn)陣,彼此配合,短時間內,血奴軍團竟然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線。
戰(zhàn)場,暫時陷入了焦灼。
而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參與到這正面的絞殺之中。
在兩軍即將接觸的瞬間,我便催動“踏雪”,從大軍的側翼,如同一道離弦之箭,直奔蠻族的中軍帥旗。
我的目標,從始至終,只有一個。
蒼狼!
魏延等人布下的這個局,核心就在于蒼狼和我。只要我能反過來,在他們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真的斬殺了蒼。。。 (truncated to fit within the character lim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