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屏幕上那個冰冷的選項,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
十萬塊。
為我媽治好她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
如果是在一天前,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恐怕會覺得可笑。我連自己的下一頓飯在哪里都不知道,拿什么去談十萬塊?但現(xiàn)在,我的銀行賬戶里,靜靜地躺著五十一萬。這十萬,我拿得出來。
可憑什么?
我的腦海里,瞬間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個念頭。是她,在我每次需要支持和鼓勵的時候,用“別人家的孩子”來打擊我。是她,在我最窘迫的時候,不是安慰我,而是抱怨我沒出息,不能讓她在親戚面前抬起頭。是她,剛剛還在電話里為了賣掉父親留下的房子,罵我“自私”。
這十萬塊,是我拿尊嚴,拿前途,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賭回來的!這是我翻盤的資本,是我在這個吃人的城市里重新站起來的基石。我可以用它租一個好點的房子,買一身像樣的行頭,甚至去做點小生意,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活得像條狗。
憑什么要為了她那句輕描淡寫的“老毛病”,就輕易地劃掉我未來藍圖的一大塊?
我的手指,懸停在了【選項B:否】的上方。
只要按下去,這十萬塊就還是我的。她只不過是和以前一樣,繼續(xù)在陰雨天里忍受疼痛罷了。她已經(jīng)疼了這么多年,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吐著信子,誘惑著我內(nèi)心的陰暗面。
可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屏幕的那一刻,另一幅畫面,卻不受控制地闖入了我的腦海。那是一個冬天,我上高三,晚自習回家。天上下著凍雨,路面結(jié)了薄冰。我媽騎著那輛破舊的二八自行車來接我,她說怕我滑倒?;丶业穆飞?,她沒掌握好平衡,連人帶車摔倒在地。我沒事,她卻半天沒爬起來。我扶她起來的時候,看到她疼得齜牙咧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還笑著對我說:“沒事沒事,老骨頭了,不禁摔。”
從那以后,她的腿,就落下了病根。每逢變天,就疼得走不了路,夜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嘴上不說,但我見過她偷偷抹紅花油時,那緊鎖的眉頭。
她對我有很多不滿,有很多抱怨,但她也確確實實,是那個在冰冷的冬夜里,為了我而摔斷了半條腿的母親。
我攥緊了拳頭,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咯吱作響。
去他媽的!
我閉上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點在了【選項A:是】上面。
屏幕上的對話框消失了。緊接著,手機“?!钡匾宦?,彈出了一條銀行短信。
【招商銀行:您尾號8846的儲蓄卡賬戶于10月25日15:31完成轉(zhuǎn)賬支出人民幣100,000.00元,活期余額為410,187.52元?!?/p>
錢,真的扣掉了。
我的心,一下子空了一大塊。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割肉感。四十多萬,聽起來依然很多,但遠不如五十萬那個整數(shù)給人的安全感強烈。
我有些煩躁地點了根煙,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那個所謂的“基因修復療程”,聽起來就像是科幻小說里的東西,真的會有用嗎?還是說,這只是“游戲”對我的一次測試,一次對我人性的嘲弄?
我懷著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喂?錢收到了,一萬塊,你哪來這么多錢?”我媽的語氣里,依然充滿了懷疑。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題:“媽,你……你的腿,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腿?老樣子唄,還能怎么樣。今天天陰,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唉,這老毛病……”她習慣性地抱怨著。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騙人的嗎?我那十萬塊,就這么打了水漂?一股怒火和失望涌上心頭。
“你站起來走兩步試試?!蔽矣靡环N近乎命令的語氣說道。
“走什么走?我正坐著呢……”她嘟囔著,但還是聽到了我語氣里的不容置疑。電話那頭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然后是她試探性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媽?媽!你怎么了?”我緊張地喊道。
過了足足有十幾秒,我媽那帶著極度震驚和不敢相信的聲音才從聽筒里傳來,聲音都在發(fā)顫:“小……小陽……我的腿……我的腿……不疼了!”
“什么?”
“真的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狂喜,“剛才還又酸又脹的,現(xiàn)在……現(xiàn)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了!跟好腿一樣!我跑兩步試試……哎呀!真的!真的好了!這……這是怎么回事啊?!”
聽著電話那頭她語無倫次的驚呼和喜悅,我靠在墻上,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煙圈。那被劃走的十萬塊所帶來的空虛和不甘,在這一刻,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滿足感所填滿。
我,陳陽,用一個選擇,治好了困擾我母親十多年的頑疾。
這種感覺,遠比拿到五十萬現(xiàn)金還要來得震撼。金錢帶來的,是安全感和底氣。而這種用金錢去改變現(xiàn)實,去抹平親人痛苦的能力,帶來的是一種近乎神祇般的、掌控一切的錯覺。
“小陽,你快告訴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找了什么神醫(yī)?”
“媽,你別管了?!蔽业穆曇羝届o而沉穩(wěn),“總之,以后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掛掉電話,我看著自己銀行卡里剩下的四十一萬,第一次覺得,錢這個東西,原來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我不再是那個蹲在路邊,為了一百多塊余額而絕望的失敗者了。我的人生,從這一刻起,已經(jīng)徹底不同。
我走進一家高級男裝店,這是我以前連櫥窗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方。在導購驚訝的目光中,我給自己挑了一身價值兩萬塊的行頭。換上新衣服,站在鏡子前,我感覺自己脫胎換骨。
然后,我去了一家五星級酒店,開了一間最好的套房。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俯瞰著城市璀璨的夜景,我第一次感覺,自己真正地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主人,而不是一個卑微的寄生蟲。
我甚至開始思考,剩下的錢該怎么花。買一輛車?或者,干脆付個首付,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就在我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的時候,那個黑白對話框,如期而至。
【候選者陳陽,恭喜您通過‘親情’模塊的初級測試。】
【您的果決與潛力,已獲得系統(tǒng)的初步認可?!?/p>
【現(xiàn)為您解鎖更高權限任務:情感救贖?!?/p>
情感救贖?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緊接著,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扎著馬尾,笑容明媚得像夏日的陽光。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恤,坐在大學圖書館的窗邊,陽光灑在她的側(cè)臉上,絨毛清晰可見。
是林微。
我的大學女友,我曾經(jīng)以為會共度一生的女孩。
一股尖銳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我的心臟。我和林微,是大學里最令人羨慕的一對。我們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在操場散步,一起規(guī)劃著遙遠的未來。我以為,我們的愛可以戰(zhàn)勝一切。
直到畢業(yè)。
現(xiàn)實的殘酷,將我們所有的誓言都擊得粉碎。我找不到好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在廉價的出租屋里茍延殘喘。她跟著我吃了一年的苦,我們?yōu)榱朔孔獬臣埽瑸榱怂娰M爭執(zhí),為了我那看不到希望的未來而互相折磨。
最后一次見她,是在一個雨天。她撐著傘,對我說:“陳陽,我們算了吧。我累了,我看不到未來?!?/p>
我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她轉(zhuǎn)身,走進了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從那天起,我刪掉了她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像鴕鳥一樣,把這段記憶埋在了心底。我告訴自己,是她拜金,是她虛榮。但午夜夢回,我卻不得不承認,是我沒用,是我給不了她想要的安穩(wěn)。
而現(xiàn)在,她的照片,就這樣突兀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任務名稱:哭泣的天使】
【任務背景:您的前女友林微,并未如您所想,嫁入豪門。一年前,其父林國棟生意失敗,欠下兩百萬元巨額債務。為償還債務,林國棟被迫答應,將女兒嫁給債主之子——趙明。】
【任務信息:趙明,‘宏盛集團’的獨子,生性殘暴,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林微若嫁給他,余生將被摧毀?!?/p>
【當前節(jié)點:今晚八點,在‘凱悅酒店’三樓宴會廳,趙家將為趙明和林微舉辦訂婚宴,并當眾宣布婚訊。】
【任務目標:阻止這場訂婚?!?/p>
【任務獎勵:人民幣2,000,000元。以及,一個改寫過去的機會。】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林微……她不是自愿離開我的?她是為了替父還債?
兩百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如果一年前,我能有兩百萬,是不是……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而現(xiàn)在,這個“游戲”,給了我一個機會。一個不僅能賺到兩百萬,還能“改寫過去”的機會。
改寫過去,這是什么意思?是讓我和林微破鏡重圓嗎?
我的血液,開始沸騰。
憤怒,為了林微所受的委屈。
悔恨,為了我當年的無能。
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渴望。
我要救她!
我不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了。我有錢,我有這個無所不能的“游戲”作為后盾。我憑什么不能去把我的女人搶回來?!
我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七點。還有一個小時。
凱悅酒店……我該怎么進去?又該怎么在眾目睽睽之下,阻止一場豪門的訂婚宴?直接闖進去大鬧一場?不,那太蠢了,只會被當成瘋子被保安打出去。
手機屏幕上,對話框再次更新。
【已為您準備入場身份:‘宏盛集團’戰(zhàn)略合作伙伴,‘天宇科技’CEO陳陽先生。】
【您的邀請函、定制西裝及相關身份證明文件,已放置于您的套房衣帽間?!?/p>
【一輛為您準備的勞斯萊斯幻影,將在十五分鐘后,抵達酒店樓下?!?/p>
我沖進衣帽間,一個從未見過的行李箱靜靜地立在那里。打開它,里面是一套剪裁完美的阿瑪尼高定西裝,一塊百達翡麗的手表,以及一份制作精良的、印著“天宇科技CEO 陳陽”的邀請函和名片。
我換上西裝,戴上手表,看著鏡子里那個氣度不凡、眼神銳利的男人,一種強大的自信從心底升騰而起。
今晚,我不是陳陽,我是陳總。
我將要去拯救我的公主,碾碎那個名叫趙明的惡龍。
我的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林微那張笑靨如花的照片。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
【她值得更好的人生?!?/p>
我拿起手機,將那張我和林微在大學時的合影,設置成了屏保。照片里的我們,青澀而快樂,對未來一無所知,卻又滿懷希望。
林微,等我。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