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便利店我叫蘇白，法學(xué)院在讀，輕微強迫癥，重度邏輯癖。為了點生活費，
我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找了份夜班兼職。上班第一天，
店長只留下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就人間蒸發(fā)了。我把那張紙條撫平，
上面的字跡像是用指甲劃出來的?！疽拱嘁?guī)則】【1. 12點后，
不要賣給穿紅色衣服的客人任何東西?！俊?. 如果有客人問“今天的日期”，
回答“昨天”?！俊?. 貨架上的牛奶如果變成草莓味，立刻喝掉它。
】【……】什么玩意兒？我把紙條對折，塞進口袋。不是惡作劇就是某種壓力測試，
公司考驗新人的老套路了。我嗤之以鼻，開始整理貨架，強迫癥發(fā)作，
把所有飲料的瓶蓋都擰到朝向正前方。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店門被推開，
風(fēng)鈴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一個穿著鮮紅色連衣裙的女人走了進來，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
水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地?！笌浉?，來包煙?！顾穆曇粲州p又黏，像蛇在地上滑。
規(guī)則一閃而過，但我更信奉“顧客是上帝”。我從柜臺下拿出一包煙遞給她?！付??！?/p>
她伸出手，指甲涂著和裙子一樣鮮紅的顏色。幾張紙幣被拍在柜臺上。我拿起來，
一股濃重的腥臭味瞬間鉆進鼻腔。低頭一看，手里攥著的，是幾張濕滑冰冷的紙錢。
我猛地抬頭。女人正對著我笑，嘴角咧到一個詭異的弧度，然后，
她就那么憑空消失在了原地。收銀臺上的紙錢，是我唯一的幻覺證明。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我不是在做夢。心臟狂跳，我死死攥著那幾張紙錢，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改愫谩挂粋€聲音從我面前傳來，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男人站在了柜臺前。他臉色慘白得像一張宣紙，嘴唇毫無血色。
「請問……今天是幾號？」他的問題像一道驚雷劈在我腦子里。規(guī)則第二條。回答“昨天”。
可是……為什么？我下意識地摸出手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日期和時間。
恐懼讓我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邏輯都被沖垮了。我張了張嘴，
干巴巴地報出了手機上的日期?！甘恰璛X月XX日。」男人聽完，
那張慘白的臉開始扭曲。他的身體，像是被火焰灼燒的蠟燭，從頭到腳開始融化。
皮膚和血肉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一股無法形容的惡臭彌漫開來?！改泸_了我……」他融化的嘴里發(fā)出凄厲的詛咒。
「你該死……」那灘不成形的血肉怪物嘶吼著朝我撲來！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我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我的大腦放棄了思考，本能接管了一切。
無數(shù)條爛熟于心的法律條文，像是彈幕一樣在我眼前瘋狂刷過。
求生的本能讓我抓住其中一條，脫口而出：「根據(jù)《消費者權(quán)益保護法》，
你有權(quán)知道真實信息，但我沒有義務(wù)必須告知！我的沉默權(quán)受法律保護！」
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那灘即將撲到我臉上的融化血肉，猛地一滯。
它就像一個運行中的程序突然遇到了無法解析的代碼，卡在了那里。
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規(guī)則”，強行暫停了它的動作。我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劫后余生。第二章：我是規(guī)則杠精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我看著那灘卡在半空，不斷抽搐卻無法前進分毫的怪物，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形。
這些怪談生物，它們的存在和行動，都必須遵循某種“規(guī)則”。而我爛熟于心的法律，
是人類社會千萬年演化而來，最嚴(yán)謹(jǐn)、最龐大、邏輯最縝密的規(guī)則集合。它們的世界有規(guī)則。
我的世界，也有規(guī)則。而且，我的規(guī)則，似乎能壓制它們的規(guī)則?？謶滞嗜ィ?/p>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我扶著柜臺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領(lǐng)。這時，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冷飲柜。一排原味牛奶中，
有一盒的包裝不知何時變成了粉紅色的草莓圖案。規(guī)則三：貨架上的牛奶如果變成草莓味，
立刻喝掉它。喝掉它？開什么玩笑。誰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拿出那盒草莓牛奶。然后，我掏出手機，對著牛奶的包裝、生產(chǎn)日期、配料表，
冷靜地拍下了一系列照片。清脆的快門聲在寂靜的便利店里格外清晰。我舉著牛奶，
對著空氣，也像是對著它本身，
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語調(diào)開口：「根據(jù)《食品安全法》第一百二十四條，
生產(chǎn)經(jīng)營標(biāo)注虛假生產(chǎn)日期、保質(zhì)期或者超過保-質(zhì)期的食品，
以及用非食品原料生產(chǎn)的食品，足以造成嚴(yán)重食物中毒事故或者其他嚴(yán)重食源性疾病的，
可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刮翌D了頓，補充道：「你的行為，
同時構(gòu)成了《消費者權(quán)益保護法》第五十五條中的欺詐銷售，我可以要求三倍賠償。
我已經(jīng)拍照取證，隨時可以向315平臺投訴?！乖捯魟偮?，
我手中的牛奶盒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粉紅色的草莓圖案，像是被什么東西擦除一樣，
迅速褪色。幾秒鐘后，它變回了原來的純白包裝。一盒平平無奇的原味牛奶。
我把它放回了貨架。從那一刻起，這家血色便利店，成了我的主場。
一個渾身漆黑、試圖從墻壁里滲入后臺庫房的影子，被我指著鼻子呵斥：「庫房重地，
閑人免進！根據(jù)《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條，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或經(jīng)要求退出無故拒不退出的，構(gòu)成非法侵入住宅罪！這里是我的工作場所，
同樣屬于受保護的私人領(lǐng)域！」那個影子在墻上扭曲了幾下，不甘地退了回去。
一個穿著清朝官服、臉色青灰的鬼魂飄到我面前，指著一桶泡面，說手頭緊，想先賒著。
我差點笑出聲?！高@位先生，我國法律講究誠實信用原則。根據(jù)《合同法》相關(guān)規(guī)定，
買賣合同是出賣人轉(zhuǎn)移標(biāo)的物的所有權(quán)于買受人，買受人支付價款的合同。你我非親非故，
不存在民法上的贈與關(guān)系，賒賬行為本質(zhì)上是民間借貸，需要訂立書面或口頭協(xié)議。」
我拿出紙筆?！竵?，我們先就還款日期、利息、違約責(zé)任等條款進行友好協(xié)商，
并簽署一份具備法律效力的欠條?！鼓枪砘瓯晃乙贿B串的法律術(shù)語說得魂體都快渙散了，
最后怨毒地瞪了我一眼，自閉地穿墻走了。我把這家便利店，
打造成了我的“法外之地”——任何不懂法的宵小，都別想在這里撒野。但很顯然，
我這種利用BUG的行為，激怒了便利店背后真正的“規(guī)則”。
那張被我塞進口袋的紙條開始發(fā)燙。我掏出來一看，上面的字跡像活過來一樣，蠕動著，
重新排列組合。舊的規(guī)則消失了，新的規(guī)則浮現(xiàn)出來。
「必須無償贈與‘看起來’最需要幫助的客人一件商品?！刮业男某亮讼氯?。這條規(guī)則，
比之前的所有規(guī)則都更陰險，更刁鉆。它充滿了法律上最忌諱的東西——模糊性。
什么是“看起來”？這是一個純粹主觀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什么是“最需要幫助”？
這也是一個沒有客觀衡量標(biāo)準(zhǔn)的概念。這是一個陷阱。一個法律陷阱。我的預(yù)感應(yīng)驗了。
便利店的風(fēng)鈴再次響起，這次，是兩個人同時走了進來。一個男人，渾身是血，
腹部有一個恐怖的傷口，腸子都流了出來。他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灘暗紅的血跡，
他捂著肚子，臉色慘白，似乎下一秒就會死去。一個老太太，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頭，
手里拿著一個破碗，正用一種餓了幾天幾夜的眼神，死死盯著貨架上的面包。他們一左一右，
將我堵在收銀臺后。然后，他們同時開口，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是來自地獄的二重奏。
「小伙子，我們倆，誰‘看起來’更需要幫助？」這是一個必死之局。我能感覺到，
無論我把商品給誰，另一個人都會在瞬間化為厲鬼，將我撕成碎片。他們身上的怨氣，
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搜索著所有可能存在的法律漏洞。緊急避險？
正當(dāng)防衛(wèi)？不，都不適用。這是規(guī)則設(shè)下的死局，一個無法用單一邏輯破解的悖論。
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束手無策的絕望。第三章：我的合伙人那兩個聲音，一個嘶啞，
一個尖利，像是兩把生銹的刮刀，在我耳膜上來回摩擦?！感』镒樱覀儌z，
誰‘看起來’更需要幫助？」我被堵在收銀臺后，退無可退。左邊，是肚破腸流的血人，
腳下的血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右邊，是餓到眼冒綠光的老太，
干枯的手指像雞爪一樣痙攣。選誰？選左邊，右邊的老太會瞬間化為餓鬼。選右邊，
左邊的血人會立刻暴起。這是一個死局。規(guī)則設(shè)下的，一個完美的法律陷阱。
它利用了“看起來”這個極度主觀的詞，將裁量權(quán)交給我，也將所有的惡意都指向我。
我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擂鼓，血液沖上頭頂，又瞬間冰冷。絕望中，我反而笑了。
不是那種自暴自棄的笑，而是一種終于搞懂了出題人思路的冷笑。玩主觀題是吧？行。
「肅靜?！刮议_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
兩個怪物重疊的噪音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我從收銀臺下，抽出一張空白的收據(jù)紙，撕成兩半。
又從口袋里掏出筆，在其中一張紙片上，寫下一個「幫」字。然后，
我將兩張紙片揉成一模一樣的紙團?！父鶕?jù)《民法典》第四條，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
應(yīng)當(dāng)遵循公平原則，合理確定各方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刮覍蓚€紙團扔在柜臺上，
發(fā)出兩聲輕響?！冈跓o法對‘看起來’和‘最需要’進行客觀量化和事實認(rèn)定的情況下，
為保證程序公平，排除一切主觀偏見，我決定采用隨機方式進行選擇?！刮姨а郏?/p>
逐一掃過他們?！敢簿褪浅楹灐！埂刚l抽到寫有‘幫’字的紙團，我就無償贈與誰一件商品。
」「整個過程公開、透明，抽簽結(jié)果具備唯一性和排他性。你們對我的裁定方案，有異議嗎？
」空氣死一般地寂靜。血人和老太，兩個恐怖的怪物，此刻正歪著頭，
死死盯著柜臺上那兩個小小的紙團。他們臉上的怨毒和殺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取代了。
幾秒后，他們竟然真的伸出手，開始為誰先抽，誰后抽，進行了一場簡短而詭異的爭執(zhí)。
我靠在柜臺上，點了一根煙?？粗鴥蓚€鬼為了一個程序正義問題差點打起來，我第一次覺得，
這世界，好像也沒那么恐怖。危機解除，我卻輕松不起來。這種利用規(guī)則漏洞的行為，
是走鋼絲。一次可以，兩次可以，但只要對方的規(guī)則再刁鉆一點，我就可能萬劫不復(fù)。
我必須搞清楚，這便利店，到底是個什么鬼地方?！肝梗聛淼??！?/p>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是那個穿著清朝官服的鬼魂，他又飄了出來，
正指著我剛放回去的泡面?！父鶕?jù)你說的那個什么……合同法，本官現(xiàn)在想清楚了，要買。
但本官沒帶銀子，只有這個。」說著，他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灰不溜秋的石頭，拍在柜臺上。
「這是一塊前朝的墨錠，價值連城，足夠買下你這一整排的泡面，怎么樣，換不換？」
我瞥了一眼那所謂的“墨錠”?！副福鶕?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幣管理條例》，
人民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定貨幣，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nèi)，
禁止使用外幣和代幣券進行計價、結(jié)算?！刮翌D了頓。「以及，根據(jù)《典當(dāng)管理辦法》，
你的行為屬于典當(dāng)，我這家便利店沒有典當(dāng)資質(zhì)，無法與你交易。如果你需要，
我可以為你查詢最近的有資質(zhì)的典當(dāng)行……」「行了行了！」他煩躁地打斷我，
魂體都飄忽了一下?！嘎犇隳钸@些東西，比聽老和尚念經(jīng)還頭疼?！顾麤]走，
反而湊近了一些，鬼火一樣的眼睛上下打量我?！改氵@小子，有點意思。
跟以前那些只知道尖叫和發(fā)瘋的夜班店員不一樣?！刮倚睦镆粍??！敢郧暗牡陠T？
還有那個失蹤的店長呢？」他沉默了，似乎在衡量什么。我從貨架上拿了一桶泡面，
加熱水泡好，推到他面前?！父鶕?jù)《民法典》的贈與規(guī)定，
我現(xiàn)在將這桶泡面的所有權(quán)無償轉(zhuǎn)移給你，并已完成交付。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p>
鬼魂看著那桶散發(fā)著熱氣的泡面，愣住了。他好像已經(jīng)很久，
沒有被當(dāng)成一個“人”來對待了。他拿起叉子，笨拙地卷起一根面條，吸溜了進去。
一股黑氣從他身上冒出來，又消散了?！改憧梢越形依贤酢！顾酝昝?，擦了擦不存在的嘴。
「這家店，是個‘站臺’，連接著我們的世界，和你們的世界。店里的這些規(guī)矩，
就是讓兩個世界不至于徹底撞在一起的‘欄桿’?！埂傅觊L，就是守著這些欄桿的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改撬四?？」「他跟你一樣，
一開始也是靠著小聰明在規(guī)則里鉆空子?！估贤鯂@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
「但他不滿足，他想找到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想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所以，
他進了‘里世界’，再也沒出來過?！估锸澜纭揖捉乐@個詞，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我憑什么信你？」我問?！感挪恍庞赡??！估贤踔噶酥缸约?，「我生前是個舉人，
死后因為一紙地契的執(zhí)念被困在這里。那份地契，就是我和這個鬼地方的‘契約’。
我比你更懂什么叫規(guī)則。」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形。「你的地契，是民事契約？」
「是又如何？」「只要是契約，就一定有條款，有權(quán)利，有義務(wù)，也一定有……漏洞?！?/p>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老王的魂體猛地一震。我笑了。「我們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