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徐州琰蜷在床上,
胸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癢意,他猛地捂住口鼻,指縫間溢出細碎的咳嗽聲。
身旁的陸殷江睡得正沉,呼吸均勻,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他舍不得驚醒他。
徐州琰輕手輕腳地挪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意順著腳底竄上來。他扶著墻走到衛(wèi)生間,
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瓷磚滑坐下去。壓抑許久的咳嗽終于爆發(fā)出來,一聲疊著一聲,
像破舊的風箱在胸腔里拉扯,嗓子火燒火燎地疼,仿佛有刀片在刮。最后一聲咳嗽落下時,
他攤開手心,殷紅的血珠滴落在蒼白的皮膚上,觸目驚心。徐州琰望著那抹紅,
眼皮越來越沉,身體軟得像沒了骨頭。
腦海里突然閃過醫(yī)生的臉——四十多歲的男人戴著銀框眼鏡,
捏著病歷單的手指微微發(fā)顫:“徐先生,血癌不是絕癥,現(xiàn)在有靶向藥,有骨髓移植,
你必須住院。”他當時怎么說的?好像是扯了扯嘴角,聲音輕得像嘆息:“能治,
可等不到配型,不也一樣嗎?”醫(yī)生還想說什么,被他打斷了:“謝謝您,醫(yī)生。
”衛(wèi)生間的門被輕輕敲響時,徐州琰正用濕巾擦著手心的血。“琰琰?你醒了?
”陸殷江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怎么在里面這么久?”“沒事,”徐州琰清了清嗓子,
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有點渴,喝了杯水。”他扶著墻站起來,
對著鏡子理了理凌亂的衣領,才打開門。陸殷江穿著松垮的睡衣,頭發(fā)睡得有些亂,
像只剛睡醒的大型犬。他伸手抱住徐州琰,下巴擱在他肩上,
鼻尖蹭著他后頸的皮膚:“你又瘦了?!敝讣鈩澾^他后背的肩胛骨,凸起的形狀硌得人心疼。
徐州琰反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輕笑:“我是易瘦體質,你又不是不知道??烊ハ词?,
早餐快好了?!薄安灰标懸蠼Y囁频氖站o手臂,“要抱一會兒?!彼D了頓,
聲音悶悶的,“琰琰,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總躲著我咳嗽。”“真沒有,”徐州琰轉過身,
捏了捏他的臉頰,“可能是換季有點咽炎,過幾天就好了??斐栽顼?,不然你上班要遲到了。
”陸殷江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沒再追問,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早餐時,
陸殷江一個勁往徐州琰碗里夾菜,煎蛋、培根、小籠包堆得像座小山?!岸喑渣c,
”他皺著眉,“你看你手腕細的,風一吹都能斷?!毙熘葭χ鴳茫瑓s沒什么胃口,
每咽一口都覺得嗓子發(fā)緊。陸殷江穿制服時格外好看,肩寬腰窄,領帶打得一絲不茍。
他走到玄關換鞋,又回頭看徐州琰:“今天要出門嗎?”“不了,”徐州琰靠在門框上,
臉色有些蒼白,“有點困,補個覺?!薄澳俏易吡恕!遍T剛關上,又被推開一條縫。
陸殷江探進頭,眼睛亮晶晶的:“晚上有應酬,會晚點回來。你會等我吧?
”徐州琰的心猛地一縮,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他點頭,聲音輕得像嘆息:“會,我等你。
”“那,晚上見”“晚上見。”門徹底關上后,徐州琰才緩緩滑坐在地。
他望著空蕩蕩的客廳,掌心的溫度仿佛還殘留著陸殷江的體溫——這樣好的人,
他怎么舍得離開?可身體里的癌細胞像瘋長的藤蔓,正一點點纏繞著他的生命。
如果時間能倒流就好了,回到那個蟬鳴聒噪的夏天,回到他們第一次說上話的實踐基地。
……高一的實踐基地坐落在郊外,蟬鳴比市區(qū)更響亮。陸殷江攥著一束玫瑰花,
手心的汗把花莖都浸濕了。他看見徐州琰站在香樟樹下看書,白襯衫被風吹得輕輕揚起,
像幅安靜的畫?!皩W長!學長你等一下!”陸殷江幾乎是跑著沖過去,
淺黃色的卷發(fā)在陽光下跳得歡快,像只雀躍的泰迪。徐州琰合上書抬頭,
眼底帶著幾分疑惑:“同學,有事嗎?”陸殷江把玫瑰花往前一遞,
臉頰紅得像要滴血:“學、學長,這個給你?!薄敖o我?”徐州琰愣了愣,
看著那束嬌艷的紅玫瑰,花瓣上還沾著露水?!班?!”陸殷江點頭如搗蒜,
聲音帶著緊張的顫音,“學長,你要是有空的話……能不能、能不能跟我談戀愛?
我從初一就喜歡你了,我肯定對你好!
”他從初中就知道徐州琰——那個永遠考年級第一、被老師掛在嘴邊的榜樣,
走路時脊背挺得筆直,連罰站都比別人好看。徐州琰被他直白的話驚得愣了愣,
隨即失笑:“謝謝你的喜歡。但這么好看的玫瑰,該送給對你來說最特別的人。
”陸殷江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學長,你是不是討厭同性戀?”“不討厭,
”徐州琰輕輕搖頭,目光溫和,“愛情不分性別,但要愛對人?!薄皩W長……”“好啦,
時間不早了,”徐州琰看了眼表,打斷他,“快回去休息吧?!闭f完便轉身離開,
白襯衫的衣角在風里輕輕擺動?!拔也粫艞壍模 标懸蠼瓕χ谋秤按蠛?,
聲音帶著少年人的倔強,“我會追你!你等著我!”……從那天起,
陸殷江成了徐州琰身后的小尾巴。每天早上七點,他準時守在校門口,
手里拎著熱騰騰的早餐?!皩W長,今天是小籠包,剛出鍋的。”“學長,
這家黃金水餃超好吃,你試試。”徐州琰起初想拒絕,
可看著少年凍得發(fā)紅的鼻尖和亮晶晶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接過早餐,輕聲道謝,
總能看到陸殷江瞬間亮起來的笑臉,像得到了糖的孩子。那天,徐州琰買了盒牛奶,
在教學樓門口等陸殷江?!斑@個給你,”他把牛奶遞過去,“總吃你帶的早餐,
挺不好意思的?!标懸蠼哪樴У丶t了,接過牛奶的手都在抖:“學、學長,
你是不是嫌我煩了?不想讓我送早餐了?”“不是,”徐州琰連忙解釋,“單純想請你喝,
覺得每次都吃你親自送到我手上的早餐 有些不好意思。
”對面的人小火苗又燃了起來說道:“沒事,學長。都是我自愿的,不過謝謝你的牛奶。
”他雙手拿著徐州琰給他的牛奶像什么寶貝一樣。陸殷江的眼睛瞬間亮了,
像點燃了星星:“那……學長,能加個微信嗎?”徐州琰笑著點頭,兩人掃碼時,
陸殷江的? 手指都在發(fā)顫?;氐浇淌?,陸殷江把牛奶擺在桌角最顯眼的位置,
像供奉什么珍寶。下課鈴一響,他就點開徐州琰的微信——頭像是張側臉照,
夕陽落在輪廓上,柔和得不像話。他偷偷把頭像保存到相冊,看了一遍又一遍。正看得入神,
桌子突然被猛地一撞,牛奶“啪”地摔在地上,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刺耳極了?!鞍パ?,
對不起啊陸同學,”王文清吊兒郎當?shù)匦χ?,語氣里滿是挑釁,“不小心打碎了你的東西。
”他和陸殷江早就有恩怨,此刻擺明了是故意的。陸殷江看著地上的牛奶,
白色的液體混著玻璃碎片,像他瞬間碎掉的心——那是徐州琰給的,他一口都沒舍得喝。
沒等王文清笑完,陸殷江一拳就砸了過去?!瓣懸蠼闼麐屨宜溃 蓖跷那寤厥忠蝗?,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周圍的同學紛紛都在勸架同學A:"別打了,快別打了!
"同學B:"快去喊老師來,陸殷江、王文清你們倆都別打了。
"正在外面巡邏的教導處主任被學生告知有人在這里打架,連忙跑了過來。進來一看,
兩個男生在地板上扭打了起來:“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最后被教導主任抓去辦公室,
罰寫五千字檢討。教導處主任拍著桌子訓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要上天!
”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哼了一聲。又道:“你們兩個在這給我寫5000字檢討,
寫完才能走!”陸殷江趴在桌上寫檢討,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里都帶著委屈。
他給徐州琰發(fā)微信:【學長,對不起,你給的牛奶被打碎了】,后面加了個癟嘴的表情包。
徐州琰幾乎是秒回:【沒事,你沒受傷吧?】【沒有】【以后別打架了,乖一點。
】陸殷江看著那三個字,心里暖得發(fā)燙。第二節(jié)課下課,一個女生走到他桌前,
放下一盒牛奶:“陸殷江,有個學長讓我給你的,說他有事走不開。
”陸殷江一眼就認出那是徐州琰常去的那家便利店的牛奶。盒子上貼著張黃色便利貼,
字跡清雋:“吶,重新給你買了一瓶?!彼⌒囊硪淼匕驯憷N揭下來,貼在日記本里,
藏得嚴嚴實實?!児适菑囊欢我曨l開始的。西餐廳里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
燭光在王文清和琳琳面前的高腳杯上跳躍。琳琳正叉著一塊提拉米蘇往嘴里送,
突然“噗嗤”笑出了聲,眼睛彎成了月牙?!拔那?,給你看個好玩的?!彼畔虏孀?,
在手機相冊里翻了翻,調出一段視頻遞到王文清面前。屏幕上的畫面有些晃動,像是偷拍的,
但能看清是在郊外的香樟樹下,一個淺黃色卷發(fā)的少年正紅著臉,
把一束玫瑰花遞給另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看姿態(tài)像是在告白?!澳憧催@個拿花的,
是不是你們班的?”琳琳眼睛亮晶晶的,語氣里帶著點興奮,“我覺得還挺甜的,
兩個帥哥哎?!蓖跷那褰乐E诺膭幼黝D了頓。他對琳琳的“腐女屬性”向來不太理解,
但也從不干涉。此刻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眉頭微微皺起——那個拿花的少年,
分明是他們班的陸殷江。而被表白的那個男生,穿著高二的校服,身形挺拔,
側臉看著有些眼熟?!斑@段視頻哪來的?”王文清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語氣聽不出情緒?!芭?,我一個姐妹拍的,”琳琳沒多想,還在興致勃勃地點評,
“她說當時去實踐基地拍照,剛好撞見這一幕,覺得挺有意思就錄下來了,
發(fā)在我們小群里了。”王文清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和陸殷江從初中就不對付,總覺得那家伙憑著一張好看的臉和討喜的性子,
走到哪都受關注,心里早就憋著股莫名的火氣。
此刻看著視頻里陸殷江那副小心翼翼又帶著點得意的樣子,他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他切了塊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放進琳琳盤子里,語氣隨意地說:“這視頻挺有意思的,
琳琳,能發(fā)我一份嗎?”“嗯?好啊?!绷樟諞]察覺他的異樣,爽快地點開轉發(fā),
把視頻發(fā)了過去,還笑著補充,“是不是覺得他倆挺配的?我就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