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紈绔子五年,我努力包容體貼他,一點點引導他走向正途。
原以為自己這一生又尋到了可依托的家人??杀砻靡痪湓?,就讓裴照賞了我一巴掌,
還被趕下馬車。我走了足足三個時辰才回到城里,險些被醉漢凌辱??膳嵴罩黄沉宋乙谎?,
滿臉不在乎?!斑@不是沒事嗎,大驚小怪?!蹦且豢?,我的心如墜冰窟,寸寸凍結(jié)。
我終于明白,哪怕耗盡心力,我也改變不了他骨子里的惡劣。
于是我跪在婆母面前:“五年之期已到,您答應(yīng)過的,請讓我和離吧?!?.當初嫁給裴照,
是婆母一手安排。我家是清流世家,卻因為得罪了權(quán)臣落了重罪。爹爹被斬首,母親病逝,
我被發(fā)配到教坊司。原打算追隨父母而去,可裴老夫人打點了不少銀子,把我救了出來。
她給我安排一個清白的身份,讓我嫁給了裴照。“佩蘭,你是清秀雅致的人,
我將犬子交給你,就是希望你能扳一扳他頑劣的性子,讓他早日懂事。
”裴照是京城有名的紈绔,遛狗逗鳥喝酒唱曲,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裴老夫人請了無數(shù)夫子,
都被氣走,自己說什么都沒用,實在無奈,才出此下策。我實在惶恐,
既感激裴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又怕自己擔不起此重任。裴老夫人道:“佩蘭,
我只要你五年時間,若五年后裴照還是這個德行,我就把你的身契還給你,
再給你一份和離書,放你自由?!痹挾颊f到這兒了,我也只能應(yīng)下來。成親后,
裴照不咋搭理我。我就一心一意往他身上貼,照顧他,規(guī)勸他。他去喝酒,我便跟著他,
替他喝酒,讓他少喝幾杯。他想去花樓,我豁出臉面,穿了花樓姑娘們的透明衣衫,
將他綁在了我的床頭……他嘲笑我:“為了我娘的銀子,沈佩蘭你臉都不要了。
”無所謂他怎么說,反正我能留住他就行。稍有不順他就罵我,我低著頭任他罵。等他罵完,
再揚起笑臉哄他。他去賭錢,我便去**找,門童不許我進,我便在**門口等著。
等了一天一夜,他興高采烈出來時,看到幾近昏迷的我,怒了:“沈佩蘭,你是蠢貨嗎?
不知道在府里等我?”我勾住他的脖頸,靠在他胸膛,
虛弱道:“我擔心你……”裴照動容了幾分,一把將我抱起,帶我回府。
我趁機提出要求:“明日陪我去書院好不好……”他臉上緊繃著,
卻還是輕哼了一聲:“……行?!蹦鞘撬杂组L大第一次踏足書院。
后來裴照漸漸開始在意我的感受,也會聽我的話。他開始去書院讀書,開始了解家中的生意,
學會了看賬簿,開始理解長輩的不易,開始戒賭……我花了五年的時間,用盡了一切辦法,
才將裴照扳成現(xiàn)在的模樣。2.可兩個月前,裴照的遠房表妹來投奔。聽說是姓蘇的親戚,
她家失了勢,她無家可歸,才來投奔裴照。蘇櫻兒一出現(xiàn),我就前功盡棄了。
她幼時與裴照關(guān)系極好,還開玩笑定過娃娃親,因此裴照也十分關(guān)照她。
那幾日我在忙著府里對賬,忽視了這兩人。等我去勸裴照該去書院時,
蘇櫻兒突然道:“表哥昨夜那么晚才睡,今日就該在府中好好休息,去什么書院?
”“阿照每個雙日都要去書院的……”我話還沒說完,
裴照一揮手:“昨夜陪表妹看打鐵花太晚了,我要回去補覺,今日就不去書院了。
”“可……”我話還在嘴里,他卻已經(jīng)拉著蘇櫻兒走了。隔日,賬簿對完,
照例要給裴照看一眼,我剛拿過來,蘇櫻兒就撒嬌:“表哥,說好了要陪我,
你可不許看那些無聊的賬簿?!迸嵴湛戳艘膊豢次乙谎?,轉(zhuǎn)頭哄蘇櫻兒:“好好好,聽你的,
不看那些糟心東西?!蔽夷氏聸]說出的話,轉(zhuǎn)身繼續(xù)去忙。裴照帶著蘇櫻兒去吃喝玩樂,
先前的狐朋狗友又聞著味湊上來,夜夜笙歌。我聽說后規(guī)勸他:“阿照,
小人以同利為朋……”蘇櫻兒笑吟吟打斷了我的話:“表哥連交朋友都要聽你的,
你到底是他夫人還是他娘?”有了蘇櫻兒追捧,裴照越發(fā)的放肆。我意識到不妥,
心知必須盡快安排蘇櫻兒離開。正好到了去城外莊子上探望祖母的日子。
一大早我與裴照上了馬車,剛要出發(fā),蘇櫻兒也跟了上來。
她眼帶敵意望著我:“我也該去探望一下外祖奶奶,表嫂難道是怕我與表哥走得太近?
倒也不用這么小氣,特意不叫我。”裴照伸手將她拉上馬車,
笑著給她整理衣擺:“你想去那就去?!闭f完,他又轉(zhuǎn)頭責備我:“佩蘭,
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眼,我只當櫻兒是妹妹,沒有別的心思?!蔽覠o奈,
當年蘇家與裴家起了嫌隙,獨自舉家搬遷離開京城,否則當年定下了娃娃親,
又怎會突然失去了來往?祖母記恨至今,見到蘇櫻兒只會暴怒。我沒說話,隨他們?nèi)グ伞?/p>
果然。到了莊子上,我與裴照拜見祖母,可看到蘇櫻兒后,祖母臉色就板了起來:“阿照,
這是你納的妾嗎?”蘇櫻兒臉色不自然,但還是陪著笑道:“外祖奶奶,
我是蘇櫻兒……”祖母頓時呵斥出聲:“我們裴家何時有姓蘇的親戚了?我們自家人的團圓,
你一個外人跟著湊什么熱鬧?出去!”蘇櫻兒被趕了出去,連午膳都是在外面用的。
3.回去時,蘇櫻兒就在馬車上淌眼淚。裴照心疼壞了,安慰了好一會兒。
蘇櫻兒靠在裴照身上,淚眼婆娑地看向我:“表嫂,我知道你嫉妒表哥陪我,
可也不用聯(lián)合外祖奶奶這樣羞辱我,現(xiàn)在我丟盡了臉面,還怎么活下去呀?
”裴照冷冷看著我:“佩蘭,向櫻兒道歉?!蔽倚牡讎@息,裴照已經(jīng)徹底迷了心智,
不分對錯好歹了。如今,蘇櫻兒必須走。
我淡淡看向她:“櫻兒表妹在府里也住了不少時日了,該回去了吧?”蘇櫻兒眼睛驟然瞪大,
猛地回頭撲進裴照懷里:“表哥,表嫂竟然要趕我走!”我看向裴照:“阿照,
這兩個月你學業(yè)荒廢了,府里的事耽誤了,連祖母都看出來你自甘墮落了,
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裴照垂下眸,看得出在思索、掙扎。
蘇櫻兒卻又陰陽怪氣地開口:“妻以夫為天,怎么表哥這兒卻反過來,夫以妻為天了?
”方才還糾結(jié)的裴照,一下子堅決了神色?!芭逄m,你老老實實在府里操持家事,
別的不用你管?!币滦淅锏氖智娜痪o握,我盯著裴照,放軟了語氣:“阿照?!辈恍瓒嘌?,
道理我已經(jīng)翻來覆去說了五年了,他本就懂。果然,裴照堅決的表情又動搖起來,
語氣放軟了幾分:“佩蘭,或者你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櫻兒無處可去才來投奔,
我怎么忍心趕她走?”我早就想好了對策:“我在外面租個宅子安置蘇姑娘,
再給她找個好人家,你覺得如何?”裴照有些糾結(jié),目中流露出不舍。
蘇櫻兒更是抱緊了裴照:“我不走,我舍不得表哥,誰知道表嫂會給我找什么人家?
她想害我嗚嗚嗚……”她一哭,哭得裴照心都酥了,他咬了咬牙:“佩蘭,
干脆把櫻兒迎進府里,反正我與她也定過娃娃親,櫻兒又不會搶你當家主母的位置。
”我也咬牙:“不行,蘇櫻兒必須走!”蘇櫻兒滿臉委屈,嬌滴滴地開口:“表嫂,
聽說你在教坊司待過,既然學過服侍男人的手段,怎么還如此小氣?我只求能陪著表哥,
這點小請求也不行嗎?”我腦袋里“嗡”地一聲!我在教坊司待過,
那段往事只有裴老夫人和裴照知道。那一個月猶如身陷地獄,那些輕薄的眼神,鴇母的辱罵,
是我最不愿回想的記憶。再也忍耐不住,我咬牙罵道:“即便我在教坊司待過,
也總比你這個賤人強!”話音未落,我臉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啪!”身子被打倒,
耳朵里嗡鳴不斷,裴照的聲音傳過來,像隔著一層棉花?!澳闶菑慕谭凰境鰜淼馁v人,
也配罵櫻兒?”“我不嫌棄你這副破敗身子,讓你做了正妻,沈佩蘭,別給臉不要臉!
”“你若還想要我家的銀子和身份,就閉上嘴,別再說櫻兒半個字!”緊跟著,
蘇櫻兒也笑著出聲:“表哥,就該這樣,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一個女子,
竟然還管教起男人來了!”馬車停了下來,我剛爬起來,就被扔下了馬車。視野天旋地轉(zhuǎn),
我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身子。裴照在馬車上,居高臨下望著我:“沈佩蘭,你好好反省吧!
”馬車輪子滾動,我追了兩步。蘇櫻兒探出頭,幸災樂禍地瞧著我,勾起一絲得意的笑。
4.馬車越走越遠,車輪揚起的塵霧終究化成一個小灰點。此處距離京城還有十里地,
我只能依靠雙腳去走。走著走著,不小心踩到地面的石子,我一個崴腳摔倒在地。
剎那間被無邊的恐懼和委屈包裹住,我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
若爹娘還在……抹了一把眼淚,我撐著站起來,一瘸一拐朝城里方向走去。
天黑落幕時城門會關(guān),我若進不了城,就真無處可去了。臉上火辣辣的,腳腕也是鉆心地疼。
我甚至期望裴照能心軟回頭來接我??芍钡教爝呑儼担峒业鸟R車也始終沒出現(xiàn)。
好在我咬著牙強撐著走了三個時辰,終于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進了城。城門距離裴府也還有段路。
走了整整三個時辰,我又累又渴。但也只能繼續(xù)堅持。夜禁快開始了,
城中的百姓都匆匆回家,街上的人越發(fā)的少。距離裴府只剩一條街時,
我遇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對方是京城的紈绔之一,也曾是裴照的狐朋狗友。
濃烈的酒味迎面撲來,看來是喝醉了。我立刻轉(zhuǎn)身準備繞過此人,卻不想他直接迎了上來。
“這不是……裴夫人嗎?”男子面帶猥瑣的笑容,踉踉蹌蹌堵在了我的跟前。
我冷著臉:“請你讓開?!薄芭岱蛉嗽趺匆粋€人在外面,會情郎去了嗎?”對方卻得寸進尺,
甚至朝我伸出手。我踉蹌后退一步,厲聲呵斥:“這是京城,你這是當街調(diào)戲良家婦女!
”男子卻嗤笑起來:“在教坊司待過的妓女,也敢自稱良家婦女?
哈哈哈哈……”這已經(jīng)是今日第三個人嘲笑我在教坊司的過往了。電光火石間,
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我的出身必然是裴照所說。最近兩年,裴照已經(jīng)與他斷交,也就是說,
早在兩年之前,
裴照就已經(jīng)將我的傷處拿出來供人取樂了……我竟然還傻乎乎地以為能將裴照拉回正軌。
怎么可能呢?他從骨子里就是一個無恥、惡毒、冷漠的人??!我咬緊了唇,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揮舞手臂,狠狠掌摑了前面的混賬!5.男子被掌摑,頓時大怒,
快步上來抓住了我?!靶℃蛔樱€敢打大爺?”“你獨身一人,一看就是被裴府趕出來了,
還裝什么良人?”“爺今天非要嘗嘗你的滋味!”我拼命掙扎著,心頭一片絕望。
好在最后關(guān)頭,裴家的管家?guī)е叶≮s來了。與管家一起的,是婆母身邊的趙嬤嬤。
我便知道,是婆母派人來找我了。家丁打跑了發(fā)酒瘋的紈绔,趙嬤嬤拿一件斗篷披在我身上,
扶著我一步步回了府。在婆母院子里,我看到了裴照。他被婆母罰跪在院中,
卻跪得吊兒郎當,滿臉不服??吹轿遥昂摺绷艘宦暎骸斑@不是沒事嗎,大驚小怪。
”隨后自顧自站了起來,朝屋里喊:“沈佩蘭回來了,那我走了!”若是以往,
我會輕聲細語勸他,要尊重長輩,要親自去打完招呼才能退下。但現(xiàn)在,
我一個眼神都不屑于多給。我徑直走入房中,對著婆母一跪。她心疼地打量我上下,
看到我臉上的巴掌印,她愣了:“佩蘭,阿照那小子竟然敢打你?”這不重要了。
我扯了扯嘴角,朝她拜了下去:“五年之期已到,您答應(yīng)過的,請讓我和離吧。
”婆母滿是心疼與不舍:“佩蘭,你在府里五年了,若是離開了,還能去哪兒?
我?guī)湍愫莺萁逃柲莻€小子,讓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負你,好嗎?”我依舊匍匐在地,半寸不動。
眼淚打濕了地面,我語帶哽咽,卻依舊堅定?!罢埬盼易杂砂??!蔽业攘肆季?。
久到我以為婆母在座椅上睡著了。她才輕輕喟嘆一聲:“罷了,是阿照沒福氣。
”手臂上一輕,是婆母過來扶住了我。她扶著我起身,眼底也通紅一片,哽咽道:“佩蘭,
這五年,辛苦你了。”本就濕潤的眼底,淚珠更是洶涌地涌出來,
我鄭重地對著婆母行了一個大禮。“是您救了我的命,這五年,是佩蘭心甘情愿的,
但……對不起,是我沒能力。”婆母抹了抹眼睛:“不,是阿照那小子沒出息,怪不得你。
”6.裴老夫人是個體面人,這五年,除了裴照混賬,整個裴府都待我極為敬重。
如今我要走,她也沒有強行挽留,甚至為我籌謀起后路。
裴老夫人擔心我離開了裴家無處落腳,要留給我兩家店面和一處宅子。我惶恐推拒,
她卻道:“這五年你為裴家做了那么多,府里上下井井有條,生意也操持得好,
這本就是你應(yīng)得的?!彼f的對,這五年我為裴家耗盡心力,就算拿上這些補償,也不夠。
我現(xiàn)在是個孤女,要安身立命,少不了銀子。我沒再推辭,再次謝謝裴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