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完最后一桶水，林風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雜役處的簡陋房間。夕陽的余暉透過破舊的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映照出他臉上尚未褪去的屈辱。
林浩那囂張的嘴臉和周圍族人嘲弄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他一拳砸在冰冷的墻壁上，指骨傳來一陣刺痛，卻遠不及心口的憋悶。
“煉體境中期……”他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一定會超過你的！”
只是，這聲誓言在空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蒼白。沒有靈根，無法引氣入體，一切都如同鏡花水月。
次日清晨，林風被一陣急促的鐘聲吵醒。他猛地坐起，心中一凜——是家族祠堂的鐘聲，今日是林家祭祖的日子。
祭祖是林家一年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族中子弟無論身份高低，都必須到場。林風不敢耽擱，匆匆洗漱一番，換上了僅有的一套還算整潔的衣服，快步朝著祠堂走去。
林家祠堂位于府邸最深處，青磚灰瓦，古樸肅穆。祠堂前的廣場上，已經(jīng)站滿了族人，按照輩分和地位排列得整整齊齊。林風的位置自然在最末排，與其他旁系子弟和雜役站在一起。
族長林嘯天，一位面容威嚴、氣息沉穩(wěn)的中年男子，站在祠堂門口的臺階上，目光掃過廣場上的族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身邊站著幾位族中長老，包括那位據(jù)說已達聚氣境的林岳長老，神色肅穆。
祭祀儀式冗長而莊重，焚香、跪拜、宣讀祭文……林風一絲不茍地跟著流程做著，心中卻思緒萬千。他想起了父親，那位曾在祠堂前接受族中嘉獎的英挺男子，如今卻只剩一抔黃土（或是連尸骨都無存），而自己，卻只能站在最末席，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儀式過半，族長林嘯天開始訓話，內(nèi)容無非是勉勵族中子弟刻苦修煉，光耀門楣。說著說著，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人群末尾，眉頭微微一皺。
“林風。”
冰冷的聲音響起，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林風。
林風心中一緊，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孫兒在?！?/p>
林嘯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失望：“你父親當年乃是我族翹楚，年紀輕輕便已踏入聚氣境，為家族立下不少功勞。可你呢？三年了，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至今仍是個無法修煉的凡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每一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在林風身上。
“我林家供養(yǎng)你三年，不是讓你在雜役處混吃等死的！”林嘯天的語氣愈發(fā)嚴厲，“今日祭祖，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我希望你好自為之。若再不知上進，休怪我按族規(guī)將你逐出林家！”
周圍響起一片竊竊私語，夾雜著一些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嘲笑。
“果然被族長點名了，真是丟我們林家的臉?！?/p>
“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留著確實沒用?！?/p>
“要我說，早就該把他趕出去了……”
林風的臉漲得通紅，頭埋得更低，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如同實質(zhì)，帶著鄙夷和不屑，將他的尊嚴碾得粉碎。
但他終究沒有辯解，只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孫兒……謹記族長教誨?！?/p>
林嘯天冷哼一聲，沒再理他，繼續(xù)訓話。
林風默默退回原位，只覺得渾身冰冷，仿佛墜入了冰窖。剛才族長的話，比林浩的羞辱更讓他難受。那是來自家族最高掌權(quán)者的否定，幾乎斷絕了他在族中最后一點立足的希望。
祭祀儀式結(jié)束后，族人陸續(xù)散去。林風落在最后，低著頭，腳步沉重地走向廣場外。
“林風?！?/p>
一個清脆柔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林風愣了一下，回過頭，看到一個身著淡綠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少女約莫十四歲，眉目清秀，眼神純凈，正是同族的林雪。
林雪是旁系子弟，資質(zhì)不算頂尖，但也達到了下品靈根，早已引氣入體，如今是煉體境初期。她平日里性子文靜，不太與人爭執(zhí)，與林浩等人截然不同。
林風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林雪妹妹，有事嗎？”
林雪快步走上前，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悄悄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塞到林風手里，低聲道：“這是我自己采的一些‘凝氣草’，搗碎了敷在身上，對你之前……之前受的傷有好處?！?/p>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林風握著紙包，只覺得入手溫熱。凝氣草是一種常見的低階藥草，雖不能提升修為，但療傷效果不錯，對他這種經(jīng)常干粗活、偶爾還會挨打的人來說，算得上是難得的好物。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抬頭看向林雪，卻發(fā)現(xiàn)她臉頰微紅，眼神有些閃躲。
“謝謝你，林雪妹妹?！绷诛L真心實意地說道。在這個冰冷的家族里，林雪的這份善意，如同寒冬里的一縷陽光，讓他感到了一絲溫暖。
“不……不用謝。”林雪搖搖頭，像是有些害羞，“你快收好吧，別被人看見了?！?/p>
她說完，轉(zhuǎn)身便想走。
“站??！”
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風臉色一變，抬頭望去，只見林浩帶著兩個跟班，正一臉戲謔地站在不遠處，顯然是看到了剛才的一幕。
林浩大步走過來，目光落在林風手中的紙包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喲，這不是我們林家的‘廢物’嗎？怎么，連療傷藥草都要靠女人給了？”
他伸手就去搶林風手里的紙包。
“還給我！”林風下意識地將手往后一縮，厲聲喝道。這是林雪的一番心意，他絕不能讓林浩搶走。
“怎么？想反抗？”林浩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腕一翻，速度極快地抓住了林風的胳膊。煉體境中期的力量爆發(fā)出來，林風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根本無法掙脫。
另一只手輕松地奪過了那個紙包。
林浩打開紙包看了看，嗤笑道：“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凝氣草，也好意思拿來送人？林風，你可真夠窩囊的?！?/p>
他隨手將紙包扔在地上，還用腳狠狠踩了幾下，嫩綠的草葉瞬間被碾得粉碎。
“林浩！”林風目眥欲裂，掙扎著想要撲上去，卻被林浩死死按住。
“怎么？心疼了？”林浩笑得更加得意，“想要藥草？求我啊！求我，說不定我還能賞你點更好的?！?/p>
林雪站在一旁，嚇得臉色發(fā)白，卻又鼓起勇氣說道：“林浩哥，你別太過分了，那是我給林風哥的……”
“你給的又怎么樣？”林浩瞥了林雪一眼，語氣輕蔑，“一個廢物，也配用你給的藥草？林雪，我勸你還是離他遠點，免得被他染上了‘廢物’的氣息?！?/p>
他說完，用力一推，將林風推倒在地，然后帶著跟班大笑著揚長而去，只留下林風和林雪，還有地上那堆被碾碎的草藥。
林風趴在地上，拳頭緊握，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沒有去看自己被擦破皮的手掌，目光死死地盯著林浩離去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屈辱和憤怒，以及一絲近乎瘋狂的渴望。
變強！
一定要變強！
只有變強，才能擺脫這無休止的羞辱！
只有變強，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只有變強，才能讓這些嘲笑他、欺辱他的人，付出代價！
林雪連忙跑過來，想要扶起他，眼中滿是愧疚：“林風哥，對不起，都怪我……”
林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己沒用?！?/p>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碾碎的凝氣草，又看了看林浩消失的方向，最后將目光投向了家族禁地的方向。那里，是林家歷代先祖安息之地，也是族中禁忌，嚴禁族人靠近。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或許，只有在那個地方，他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哪怕，那可能意味著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