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春天來得總是比中原要晚一些。已是三月末,田野間才零星冒出幾點新綠。蕭景琰站在田埂上,玄色錦袍的下擺沾滿了泥土,他卻渾然不覺,專注地向圍攏的農(nóng)夫們講解著手中的新式農(nóng)具。
"這叫曲轅犁,與你們慣用的直轅犁不同,這彎曲的轅桿能讓耕牛省力三成。"蕭景琰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他挽起袖子親自示范,"看,這樣轉(zhuǎn)彎時不再需要抬犁,一人一牛便可操作。"
圍觀的農(nóng)夫們發(fā)出驚嘆聲,幾個膽大的已經(jīng)湊上前來撫摸那光滑的梨木轅桿。蕭景琰嘴角微揚,將犁遞給身旁的老農(nóng):"張伯,您試試。"
老農(nóng)顫抖著接過,在蕭景琰的指導(dǎo)下很快掌握了要領(lǐng)。犁鏵破開板結(jié)的土壤,如船行水上般順暢。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呼。
蕭景琰退到一旁,摘下腰間的水囊喝了一口。北疆的風(fēng)干燥凜冽,吹亂了他束起的長發(fā)。他瞇起眼望向遠處連綿的群山,那里是北狄的地界。近日斥候頻繁報告北狄部落異常調(diào)動,讓他心中隱隱不安。
"報——"一名斥候飛身下馬,單膝跪地,"北狄騎兵越過黑水河,正向南襲來,距此不足三十里!"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蕭景琰面色一沉,迅速下令:"鳴鐘示警,婦孺老弱即刻撤入城中。十八歲以上男子到軍營集合。"
蕭景琰翻身上馬,向軍營疾馳而去。風(fēng)中傳來他最后的命令:"傳令烽火臺,點燃三處狼煙!"
軍營中已是一片忙碌。蕭景琰剛披掛整齊,統(tǒng)領(lǐng)趙破虜便匆匆入帳:"王爺,斥候又報,北狄此次出動至少五千騎兵,由可汗親弟阿史那魯率領(lǐng)。"
"五千?"蕭景琰系緊護腕,"北狄春荒時節(jié)從不出兵,今年為何反常?"
趙破虜壓低聲音:"還有一事蹊蹺。今晨巡邏隊在官道截獲一名信使,從他身上搜出這個。"他遞上一封火漆密信。
蕭景琰拆開一看,臉色驟變。信中赫然指控他私通北狄,意圖謀反,落款是"北疆按察使司知事周勉"——一個他從未聽說過的官職。
"送信人何在?"
"按王爺平日的規(guī)矩,已經(jīng)...放了。"趙破虜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不過我們抄錄了信件內(nèi)容。"
蕭景琰沉思片刻,突然冷笑:"不,這次不必攔截。讓信原封不動送到京城。"
趙破虜愕然:"王爺?這可是謀反大罪!"
"正因如此,才要讓太子殿下收到這份'厚禮'。"蕭景琰眼中寒光閃爍,"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操縱這一切。"
號角聲響起,打斷二人談話。蕭景琰戴上頭盔:"先退敵,再論其他。"
地平線上,黑壓壓的騎兵如潮水般涌來。北狄人特有的狼頭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馬蹄聲震得大地微微顫抖。
蕭景琰立于城墻最高處,玄甲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舉起右手,城墻上一排排弓箭手同時拉滿弓弦。
"放!"
箭雨遮天蔽日。北狄騎兵前排頓時人仰馬翻,但后續(xù)部隊很快補上缺口。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墻,慘烈的攻防戰(zhàn)正式開始。
蕭景琰制作的弩車連續(xù)射穿三架云梯,但第四架已經(jīng)搭上他所在的墻段。一個滿臉刺青的北狄武士率先登城,彎刀揮舞間,兩名守軍已血濺當(dāng)場。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劍光如白虹貫日。蕭景琰不知何時殺到,一劍刺穿北狄武士咽喉。他轉(zhuǎn)身時,鎧甲上已濺滿鮮血。
"繼續(xù)操作弩車!"他對弩車操作手喝道,隨即又殺向另一處險地。
戰(zhàn)斗持續(xù)到月上中天。北狄人最終丟下近千具尸體撤退。城墻上下到處都是傷員的呻吟聲。蕭景琰的鎧甲多處破損,左臂被流矢擦傷,正由軍醫(yī)包扎。
"王爺,京城八百里加急!"一名傳令兵氣喘吁吁地跑來,遞上蓋有皇帝玉璽的詔書。
蕭景琰展開一看,嘴角浮現(xiàn)一絲冷笑。詔書上赫然寫著讓他即刻回京面圣,解釋謀反指控。
"果然來了。"他喃喃道。
趙破虜湊過來一看,大驚失色:"王爺不可!這分明是太子設(shè)的局!京城現(xiàn)在就是龍?zhí)痘⒀ǎ?
"正因如此,我才非去不可。"蕭景琰平靜地說,"我不在期間,你代掌北疆軍政。記住三點:其一,加強黑水河防線;其二,繼續(xù)推廣曲轅犁;其三,大量制作十字連弓弩
"王爺!"趙破虜還想勸阻。
蕭景琰已起身走向城墻邊,眺望北方隱約的火光:"北狄此次出兵絕非偶然。我懷疑朝中有人與他們勾結(jié)。若我回京后一個月內(nèi)沒有消息傳回,你就打開我書房暗格中的錦囊。"
與此同時,京城東宮。
太子蕭景恒把玩著手中的密信副本,對跪在地上的兵部侍郎笑道:"周大人,你看我這弟弟多配合,明知是陷阱還往里跳。"
周侍郎諂媚道:"北疆王再厲害,也不過是殿下掌中玩物。只是...陛下那邊..."
"父皇老了。"蕭景恒輕蔑地說,"他既想要我繼位,又舍不得放權(quán)給北疆王,這種首鼠兩端的態(tài)度,遲早會害了大梁。"他忽然壓低聲音,"北狄那邊聯(lián)絡(luò)得如何了?"
"阿史那云已經(jīng)按約定出兵牽制。他說,只要殿下承諾登基后割讓黑水河以北十城,他們愿意繼續(xù)配合。"
蕭景恒大笑:"告訴他,二十城也無妨!反正..."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等除掉蕭景琰,我第一個要滅的就是北狄。"
燭火搖曳,將太子的影子投在墻上,扭曲如鬼魅。
千里之外的北狄王帳中,阿史那云正向兄長匯報戰(zhàn)況。
"梁軍防守嚴密,我們損失不小。"阿史那云不甘地說,"為何要答應(yīng)那梁國太子的條件?直接殺入中原豈不痛快?"
北狄大王子阿基米把玩著一柄精致的鑲滿藍寶石的刀鞘沉聲說道"你懂什么?梁國內(nèi)斗越厲害,對我們越有利。如果蕭景琰一死,北疆防線不攻自破。"
他陰森地笑道,"至于太子承諾的城池...等我們拿下整個北疆,還需要他施舍嗎?"隨即他又話鋒一轉(zhuǎn)說道:“軍師那邊有消息嗎?”“軍師應(yīng)該才到梁國京城,目前還沒有收到消息?!薄芭?!”隨即阿基米陷入了沉思。阿史那云悄然退出。
夜風(fēng)嗚咽,仿佛預(yù)兆著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