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蒼起身,將手中染血的尖刀,高高舉過頭頂,嘶聲喊道:
“殺人者,烏衣巷,江蒼!”
……
數(shù)個時辰前……
大庸國,白水郡,山雀坊。
烈日當(dāng)空,蟬鳴聒噪。
江蒼站在一輛滿載竹筍的獨輪車邊。
身后跟著幾個烏衣巷的漢子。
眾人個個汗流浹背,卻掩不住臉上的喜色。
車上的麻袋里,是烏衣巷后山特產(chǎn)的紅斑筍——
筍衣上點綴著鮮紅色的斑點,看著稀奇。
等了沒一會,門房管事老秦出來了。
江蒼朝秦管事咧嘴一笑:“老哥,這是今兒的筍,新鮮著呢,您驗驗?”
秦管事掀開麻袋,指尖掐了掐筍尖,滿意點頭:“嫩!比上次的還水靈……價格還是老規(guī)矩。”
“好嘞!”
秦管事稱好重量,將幾串沉甸甸的銅錢遞過來。
江蒼掂了掂,抱拳謝過秦管事,約定好過三天再送一批過來。
等秦管事進(jìn)門后,江蒼笑著將銅錢給眾人分了。
“謝江大爺!”
幾個漢子咧嘴笑開,粗糙的手掌緊攥銅錢。
大壯看著嘴角翹到天上眾人,壓低嗓門嚴(yán)厲道:“你們回去后都管好自己的嘴!要是讓其他街坊知道這買賣,招人眼紅,甚至……壞了咱們的生意,別怪我到時候不客氣?!?/p>
眾人面色微變,連連點頭稱是。
江蒼看著嚴(yán)厲的大壯,心中滿意。
俗話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在覺醒前世記憶后不久,他就開始挑選一些靠譜的鄰居,組成了一個小圈子。
這里的幾人都是他精挑細(xì)選挑出來的“自己人”。
要凝聚一個圈子,除了需要他這個唱白臉的領(lǐng)頭人,還需要一個人唱黑臉。
大壯別看身材敦實,卻是這些人里最有頭腦的。
有他唱黑臉,真省去不少麻煩。
他取出兩枚銅錢塞給大壯:“大壯,回去別忘了給瘦猴子帶兩串糖葫蘆,那小子替咱們盯梢,功勞不小?!?/p>
大壯收下銅錢點點頭。
瘦猴子是大壯家老幺,人有些瘦,但是腦子機(jī)靈。
做完這一切,江蒼讓大家都先回烏衣巷,他則和大壯三壯兩兄弟拐了一圈,前往山雀坊的鬧市。
準(zhǔn)備去那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新的機(jī)會。
就像發(fā)現(xiàn)紅斑筍一樣。
紅斑筍比別的筍更嫩,所以方家愿意加價買。
而嫩這個最大的“賣點”,其實——
是他編的!
事實上,這種筍本身和其他筍根本沒什么不同。
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上面的鮮紅色靚麗的斑點。
至于為什么方家覺得這種筍更嫩,當(dāng)然是因為他……
專門挑最嫩筍的賣!
雖然這樣做會導(dǎo)致許多筍賣不出去,會損失不少錢。
但若沒有這個核心噱頭,方家根本就不會認(rèn)準(zhǔn)他們家的筍賣。
這就是品牌的優(yōu)勢。
形成了一個成熟品牌,才能壟斷客源。
如今,依靠這條財路他已經(jīng)徹底鞏固了這個小圈子。
對這些漢子來說,江蒼和這條財路是他們的依仗。
而對江蒼來說,這些人又何嘗不是他在亂世生存下去的依仗呢。
……
正午,山雀坊,十里長街。
江蒼帶著大壯兄弟在坊市閑逛。
這十里長街是山雀坊市最熱鬧的地方。
商賈云集,貨通八方。
從山里的藥材、竹木,礦石,到沿海的魚鹽、綢緞,但凡能換錢的玩意兒,最終都會匯聚到這兒。
這樣的地方,遍地都是機(jī)會。
可惜,今天走了半條街,仍未發(fā)現(xiàn)什么值得下手,又安全的新路子。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江蒼正打算再逛一會就帶著人回去。
忽聽身后一陣騷動。
馬蹄聲混著銅鈴脆響,由遠(yuǎn)及近。
大壯靠近他耳邊,低聲道:
“江大爺,是威遠(yuǎn)鏢局的旗!”
江蒼回頭——
塵土飛揚(yáng)中,一支鏢隊,浩浩蕩蕩地從遠(yuǎn)處走來。
鏢隊中的漢子個個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走在隊伍最前頭的的是一位身材勻稱,面容堅毅的青年。
他腰佩鋼刀,步伐沉穩(wěn),衣襟下隱約可見精悍的肌肉輪廓。
威遠(yuǎn)鏢局,少鏢頭,周白。
江蒼知道他。
威遠(yuǎn)鏢局是山雀坊幾大勢力之一,據(jù)說背靠內(nèi)城,來頭很大。
和他們這些山野村夫,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
隊伍所到之處,坊市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幾個小販?zhǔn)置δ_亂地收攤避讓。
三壯咂舌道:“據(jù)說周少鏢頭上月出鏢前,單槍匹馬挑了一直在山雀坊周圍為非作歹的黑鳩寨,之后就接下了一個大鏢?!?/p>
“這趟走鏢回來,不知道能賺多少錢……”
江蒼沒接話。
正觀察著,一個乞兒突然從人堆里竄出,“撲通”跪在周白馬前:
“周大爺吉祥!祝您……鏢路,順風(fēng)順?biāo)?,逢山開路。武途,節(jié)節(jié)攀升,早入化境!”
“當(dāng)啷!”
十幾枚銅錢蹦進(jìn)破碗,周圍頓時炸開了鍋。
“十幾文小錢,還有一枚大錢!要放在過去,都能抵上咱們干大半個月了!”三壯瞪圓了眼睛。
這世道便是如此。
有人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文花。
有人隨手便能賞出大半個月的活命錢。
江蒼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
這等人物,出手闊綽,不知怎么樣才能從他身上賺些好處。
就在江蒼思索間,一聲突兀的叫喊,打斷了思緒。
“求求您……放過我女兒吧!”
江蒼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個豆腐攤前,一個布衣婦人死死摟著一位少女,額頭磕得血跡斑斑。
她的面前站著三個大漢。
為首那人左臉一道蜈蚣般的刀疤從眉骨蜿蜒到嘴角。
刀疤李。
這位臭名昭著的地痞江蒼自然認(rèn)得。
山雀坊里被他禍害的人家不少,就連他們?yōu)跻孪锒加腥吮凰迷p過。
但因為他練過一手硬功夫,普通人對他敢怒不敢言。
“白紙黑字畫了押的!”刀疤李抖著一張契約,唾沫星子噴到婦人臉上,“你男人賭輸了十二兩,拿閨女抵債天經(jīng)地義!”
少女被拽得踉蹌,粗布衣“刺啦”裂開,露出半截雪白肩膀。
周圍潑皮頓時哄笑。
三壯看到這一幕,拳頭捏得嘎嘣響:“江爺,咱們……”
“別動?!?/p>
江蒼還未開口,大壯先一步用力按住了想要出頭的三壯:“刀疤李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
江蒼此時也微微搖頭。
他的眼角余光掃向周白。
這位周少鏢頭傳聞中最好打抱不平,待會估計會有好戲看。
果然,那少鏢頭已經(jīng)停下腳步,臉色陰沉地朝著那邊走去。
“李爺開恩?。 眿D人額頭磕出血?。骸拔耶?dāng)家的糊涂,蕓兒才十四,去不得那種地方……”
“去不得?”刀疤李獰笑著用力掐住了婦人的臉頰,"既然她去不得你總?cè)サ冒伞!?/p>
“我看你這婆娘還有幾分姿色,若你同意代她去接客,我倒是可以給你再寬限個幾日!"
說著他猛地拽過婦人胳膊:“今日就讓爺先驗驗貨!”
說完,他作勢便要去剝開婦人的衣裳。
在母女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
“住手!”
一聲暴喝響徹街頭,震得樹葉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