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只埋頭干活。
干活能讓我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也能讓肚子不那么餓。
從那以后,福伯會時常避開其他人的耳目,偷偷塞給我一些食物。
他也告訴我,殿下之所以性情大變,是因為墜馬后,太醫(yī)曾斷言他此生都無法再站起來。對他那樣一個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驕傲無比的人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殿下心里苦,您多擔(dān)待。”福伯說這話時,眼眶是紅的。
我點點頭,將那份苦澀的過往,默默記在了心里。
這日,我正在清掃庭院里的落葉,蕭尋的輪椅停在了不遠(yuǎn)處。
他手里拿著一本書,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審視,探究,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
我低下頭,加快了手里的動作。
“你倒是手腳麻利。”他冷不丁地開口。
我停下動作,沖他福了福身。
“福伯說你每日都食不果腹,卻不見你來求我。”
我依舊沉默。
求他?求他什么?求他垂憐,還是求他施舍?
我阿九爛命一條,卻還有幾分骨氣。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輪椅轉(zhuǎn)向,回了殿內(nèi)。
那晚,我的飯食里,多了一塊肉。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著。
東宮的份例被克扣得厲害,即便福伯想方設(shè)法,也難以為繼。
入冬后,連燒的炭火都成了奢侈品。
蕭尋的腿一到陰雨天便會鉆心地疼,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他的脾氣越發(fā)暴躁,殿里的東西被他砸了個遍。
宮女們嚇得不敢靠近,只有我,每日雷打不動地進(jìn)去收拾。
他會用最惡毒的話罵我,用手邊能拿到的一切東西砸我。
我從不躲,也從不吭聲,默默收拾好一切,再退出去。
這日夜里,暴雪突至,寒風(fēng)卷著雪粒子,刮得窗戶嗚嗚作響。
我縮在被子里,聽著主殿方向傳來的、被風(fēng)雪撕扯得破碎的悶哼聲。
那聲音,初時還極力壓抑,如同困獸的低吼。漸漸地,壓抑不住了,變成了夾雜著器物碎裂聲的咆哮。
守夜的宮女們早就嚇得躲回了房間,聚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殿下又犯病了,太嚇人了。”
“誰敢這時候湊上去,不是找死嗎?”
“可憐見的,從前那么俊朗的一個人,現(xiàn)在……嘖嘖。”
她們的議論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進(jìn)我的耳朵。
我心里掙扎了許久。福伯說過,殿下的腿最怕陰寒,若再不好好保暖,經(jīng)脈徹底壞死,就真的再無站起來的可能了。
我披上外衣,端著一盆燒得正旺的炭火,推開了他的殿門。
他蜷在輪椅里,額上布滿冷汗,臉色白得嚇人。
“滾!”他看到我,眼底赤紅,迸發(fā)出駭人的戾氣。
我沒理他,將炭盆放在他腳邊,又取了厚實的毯子,蓋在他那雙早已沒有知覺的腿上。
他一把揮開我的手,力道之大,將我掀翻在地。
“我叫你滾!你聽不懂嗎?”
我從地上爬起來,固執(zhí)地將毯子重新給他蓋好。
他愣住了,那雙陰鷙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別的情緒。
我轉(zhuǎn)身想走,他卻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