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得幾乎能壓垮靈魂。陰冷潮濕的氣息無孔不入，順著破爛的衣衫鉆入骨髓，讓凌塵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全身的劇痛如同無數只饑餓的毒蟻，在血肉筋骨的縫隙里瘋狂啃噬，尤其是左臂那枚黯淡下去的雷霆符文印記，每一次心跳都傳來深入骨髓的灼痛余韻和撕裂般的酸麻。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右手緊緊攥著那枚布滿裂紋的戒指。戒指冰冷依舊，如同握著一塊萬載玄冰，但這冰冷此刻卻成了他混亂意識中唯一清晰的錨點。
“茍且…”凌塵的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自語，帶著一絲自嘲。這石屋，這處境，何止是茍且？簡直是絕境中的絕境。
“哼！知道就好！”混沌氣海中，赤紅虛影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暴躁和虛弱，“這破地方，連一絲像樣的陽炎之氣都沒有！全是些污穢陰冷的濁氣！本尊的雷元之力乃是煌煌天威，焚滅萬邪！待在這鬼地方，殘魂之力逸散得更快！廢物！都是你這廢物害的！”
赤紅虛影的意念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咆哮都沖擊著凌塵脆弱的意識，帶來陣陣眩暈。那雷元之力似乎也因環(huán)境的不適而變得更加躁動不安，在凌塵左臂的經絡間隱隱作痛，仿佛隨時可能失控爆發(fā)。
“陰煞…亦是…能量…”湛藍虛影的聲音更加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冷靜，“此煞氣…雖駁雜污穢…然…其陰寒本質…或可…稍緩雷元躁動…暫作…調和…”
“老冰坨！你少說風涼話！這鬼地方的陰煞之氣對你這死氣沉沉的家伙是補品，對本尊就是毒藥！”赤紅虛影更加暴躁。
凌塵強忍著靈魂層面的不適和身體的劇痛，意識艱難地沉入混沌氣海。他能“看”到，那兩道原本就黯淡的虛影，此刻光芒更加微弱，形態(tài)也模糊了許多，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尤其是那道赤紅虛影，周身跳躍的血色電蛇明顯稀疏、黯淡了不少，顯得異常焦躁不安。
殘魂之力在逸散！而且速度在加快！
凌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祠堂里湛藍虛影的話如同警鐘在腦海中回蕩——殘魂之力耗盡，容器崩潰，三者皆亡！這石屋的陰煞環(huán)境，對赤紅虛影的雷元殘魂而言，如同毒沼！
“你們…還能…支撐多久？”凌塵的意識凝聚成一個沉重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
赤紅虛影暴躁的意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哼！若無外力補充…最多…十日！十日后，本尊這縷殘魂便要徹底消散于這污穢之地！”
湛藍虛影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沉重：“吾之玄冰本源…于此地…逸散稍緩…或可…支撐月余…然…雷瘋子若散…冰火失衡…此軀…亦將…崩解…”
十日！
最多十日！
凌塵感覺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三天后王莽可能恢復記憶，十天后寄居體內的雷魂就要消散！時間，成了懸在他頭頂最鋒利的鍘刀！別說變強復仇，連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廢物！現在知道怕了？！”赤紅虛影感受到凌塵意識的劇烈波動，發(fā)出嘲諷的咆哮，“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本尊在祠堂里一道雷火劈了那個雜碎，然后大家痛快地魂飛魄散！省得在這鬼地方受這窩囊氣！”
“閉嘴！”凌塵的意識猛地爆發(fā)出一聲低吼，帶著一種瀕臨絕境的瘋狂和執(zhí)拗，“告訴我！怎么修煉！怎么變強！怎么才能活下去??！”他不想死！更不能這樣窩囊地死！他還有仇未報！還有失去的一切要奪回！他體內還盤踞著焚盡蒼穹的可能！
“哼！終于有點樣子了！”赤紅虛影似乎被凌塵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驚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一聲帶著殘酷意味的冷笑，“想煉體？想變強？簡單！用本尊的雷火，燒！把你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頭，都放在雷火上反復煅燒！燒掉雜質！燒出金鐵之軀！燒出個通天大道！”
“雷火煅燒…輔以…玄冰固形…鎖住生機…”湛藍虛影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決然，“此乃…古法煉體…名喚…‘九轉雷火體’…一轉一重天…九轉…可焚蒼穹…然…過程…如同…置身煉獄…痛苦…非人…十不存一…”
九轉雷火體！
焚盡蒼穹！
凌塵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眼中那兩點幽火燃燒得更加熾烈！煉獄又如何？十不存一又如何？他早已身處煉獄！他本就是那十不存一的棄子！
“我煉！”凌塵的意識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告訴我！現在就開始！第一步該怎么做！”
“第一步？嘿嘿！”赤紅虛影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引雷元真意…淬煉皮膜！讓雷火之力，從你的皮膚開始，一寸寸燒進去！燒掉那層軟弱的皮囊！燒出真正的鐵皮銅骨！”
“此地…陰煞濃郁…可暫作…緩沖…”湛藍虛影補充道，“引一絲…雷元…于左臂…原符文處…吾…以玄冰…護其心脈…鎖其生機…切記…緊守心神…意志…不可潰散…”
引雷元…淬煉皮膜…
凌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左臂內側那枚黯淡的雷霆符文印記上。僅僅是回想祠堂里第一次引動時的痛苦，就讓他不寒而栗。而現在，是主動引動，深入淬煉！
他深吸一口冰冷潮濕、帶著腐朽味道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艱難地調整姿勢，盤膝坐在地上那層薄薄的、散發(fā)著霉味的干草上。冰冷的巖石地面透過薄薄的草墊傳來刺骨的寒意，讓他微微打了個哆嗦。
“廢物！磨蹭什么！引動雷元！溝通本尊留在你皮膜中的那一絲印記！”赤紅虛影不耐煩地催促。
凌塵閉上雙眼，摒棄所有雜念。他嘗試著將全部精神集中，沉入混沌氣海，小心翼翼地溝通那道暴躁的赤紅虛影，同時將意念沉向左臂那枚沉寂的符文印記。
這個過程異常艱難。他的意識如同在驚濤駭浪中駕駛一葉扁舟，赤紅虛影那狂暴的意志如同肆虐的風暴，稍有不慎就會被撕得粉碎。而左臂那符文印記，更像是沉睡的火山口，蘊藏著毀滅性的力量。
“凝神！廢物！把你的意志擰成一股！像根針一樣刺進來！”赤紅虛影暴躁的意念如同鞭子抽打著凌塵的意識。
凌塵咬緊牙關，牙齦再次滲出血腥味。他將所有的屈辱、憤怒、不甘、對生的渴望，全部化作一股近乎偏執(zhí)的意志力，狠狠地刺向氣海中的赤紅虛影，同時狠狠地“刺”向左臂的符文印記！
“嗡——！”
左臂內側，那枚黯淡的符文猛地亮起！不再是之前爆發(fā)時的刺目，而是一種如同燒紅烙鐵般的暗紅色光芒！一股遠比祠堂中那次更加凝聚、更加深入骨髓的灼痛感，瞬間爆發(fā)！
“呃啊——！”
凌塵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喉嚨里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如同野獸般的痛苦嘶嚎！豆大的汗珠瞬間從全身每一個毛孔里涌出，混合著灰塵，在他蒼白的臉上沖刷出污濁的溝壑。
痛！
無法形容的痛！
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穿了他的皮膚，并且還在不斷地向深處鉆探！又像是有無形的火焰，從皮膜之下燃燒起來，要將他整條手臂的皮膚都生生焚化！
“蠢貨！別光顧著嚎！引導它！讓雷火之力均勻地滲透每一寸皮膜！燒掉那些無用的雜質！”赤紅虛影的咆哮在意識中炸響，帶著一種殘酷的興奮。
凌塵死死咬住下唇，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他強迫自己忽略那幾乎要摧毀理智的劇痛，集中殘存的意志，嘗試著去“引導”那在左臂皮膜下瘋狂肆虐、左沖右突的灼熱力量。
這比引動時更加艱難！那雷元之力狂暴無比，如同脫韁的野馬，根本不受控制！他的意念剛一接觸，就被那毀滅性的灼痛感沖得七零八落！
“廢物！連一絲雷元都駕馭不了！要你有何用？！”赤紅虛影更加暴躁。
“緊守…心神…意志…為引…”湛藍虛影微弱卻冰冷的聲音如同清泉，在凌塵即將崩潰的意識中注入一絲清明。
意志為引…
凌塵猛地醒悟！他不再試圖強行“控制”那狂暴的雷元，而是將自己的意志化作一根堅韌的“引線”，小心翼翼地纏繞上去，不是駕馭，而是…引導！如同在狂暴的洪流中，用一根細線牽引著水流的方向！
這需要難以想象的專注力和忍耐力！每一次意志的牽引，都伴隨著靈魂被灼燒般的劇痛！他感覺自己的精神正在被那毀滅性的雷火一點點焚毀！
就在凌塵感覺自己的意識即將徹底被痛苦熔斷，左臂的皮膚發(fā)出焦糊味，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碳化崩解的剎那——
一股刺骨的冰寒，精準無比地降臨！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源自他體內氣海那道湛藍虛影！一道比發(fā)絲還要纖細、卻蘊含著絕對冰封意志的深藍色寒流，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瞬間流竄而至，精準地包裹住左臂那正在肆虐的雷火核心區(qū)域！
“滋啦——！”
靈魂深處仿佛響起了冰與火激烈交鋒的爆鳴！
左臂的劇痛瞬間達到了頂點！半邊是焚化萬物的灼燙，半邊是凍結靈魂的酷寒！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皮膜之下瘋狂地對抗、湮滅、又詭異地相互制約、滲透！
凌塵的身體在冰冷的地面上劇烈地抽搐、翻滾，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成調的嘶啞喘息，全身的肌肉都因極致的痛苦而痙攣繃緊，如同被拉滿到極限的弓弦！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透了干草和地面，卻又在左臂的灼熱下迅速蒸騰起白氣，在右半身的冰寒下凝結成細小的冰晶掛在眉梢發(fā)間。
生不如死！
這就是生不如死！
混沌氣海中，赤紅虛影的意念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燒！繼續(xù)燒！雜質快出來了！老冰坨！冰封再穩(wěn)一點！別讓這廢物疼暈過去！”
湛藍虛影的聲音更加微弱，帶著凝重：“雷瘋子…你的雷元…太過狂暴…此子皮膜…已達極限…”
“極限？這才哪到哪！給本尊繼續(xù)燒！”赤紅虛影咆哮。
凌塵的意識在冰與火的煉獄中死死堅守著最后一絲清明。他強迫自己去“感知”那劇痛的核心——左臂的皮膚。在雷火與玄冰的瘋狂拉鋸下，他能模糊地“看到”，那層皮膚正在發(fā)生著恐怖的變化！
焦黑、碳化、龜裂…每一次雷火的肆虐都將其破壞得如同龜裂的焦土！然而，就在這毀滅的邊緣，那刺骨的玄冰之力又強行將其凍結、穩(wěn)固！緊接著，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微弱暖流涌現，混合著被雷火焚毀的皮膚雜質（他仿佛能“看”到一些極其微小的、灰黑色的物質被強行燒灼、剝離出來），在玄冰的封固下，瘋狂地催生出新的皮膜組織！
這新生的皮膜，呈現出一種極其黯淡的暗紅色澤，隱隱有極其細微的、如同金屬般的冷光在流轉！雖然只有左臂前段巴掌大的一小塊區(qū)域，但其質地，其蘊含的微弱力量感，卻遠超他身體的其他部位！那是一種混合了毀滅與新生、堅韌與力量的奇異質感！
“成了！廢物！第一塊‘雷火皮’成了！哈哈哈！”赤紅虛影發(fā)出狂放的大笑，意念中充滿了毀滅與創(chuàng)造的快意，“雖然只有巴掌大，雖然粗糙得可憐！但終究是踏出了第一步！不再是那層一戳就破的軟皮囊了！”
“收！”湛藍虛影冰冷的聲音帶著極度的疲憊。
隨著這道意念，那在左臂皮膜下瘋狂肆虐的雷火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灼痛余韻和一種被過度錘煉后的沉重酸麻。同時，那刺骨的玄冰之力也迅速收斂，只留下指尖的冰冷。
劇痛驟然減輕。
凌塵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灼熱感。他感覺自己像是剛從地獄里爬出來，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連動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左臂那巴掌大的新生皮膜區(qū)域，傳來陣陣火辣辣的刺痛和一種奇異的、仿佛覆蓋了一層薄薄金屬的緊繃感。
他艱難地抬起左臂，借著石縫透入的微弱月光看去。只見那一小塊皮膚呈現出一種黯淡的暗紅色，如同冷卻的烙鐵，表面光滑，隱隱透著一種非皮非革的奇異光澤。他用右手指甲小心翼翼地劃過，竟然發(fā)出一種類似摩擦金屬的細微“沙沙”聲！而周圍的皮膚，依舊蒼白脆弱。
成功了！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塊，雖然過程如同千刀萬剮！但他真的做到了！煉皮！九轉雷火體的第一步！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虛弱感同時涌上心頭。
“哼！別高興得太早！”赤紅虛影的意念帶著疲憊和毫不留情的打擊，“這才巴掌大一塊！離覆蓋全身還差得遠！而且，你這廢物體內雜質多得嚇人！剛才燒出來的那點黑灰，連塞牙縫都不夠！更關鍵的是…”
赤紅虛影的意念陡然變得沉重而急迫：“引動雷元…消耗巨大…本尊這縷殘魂…更虛弱了…若再無…能量補充…莫說十日…恐怕…撐不過三天！”
三天？！
凌塵剛剛升起的一絲激動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澆滅！淬煉皮膜需要雷元！而雷魂殘魂需要能量補充！否則三天后雷魂消散，冰火失衡，他必死無疑！
能量！他需要能量！天材地寶！蘊含元炁或者精純氣血之力的東西！
可在這如同墳墓般的廢棄石屋，在這被發(fā)配的外院最底層，他一個“零品廢物”，去哪里找能量？每日的雜役份額加倍，恐怕也只是最劣質的黑面饅頭和清水，連果腹都勉強，更別提補充能量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無聲地蔓延上來。
“水…”湛藍虛影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指向石屋最深處那個粗糙的石缸，“缸中…水…似有…異…”
水？
凌塵猛地轉頭，看向角落那個半人高的粗糙石缸。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它，里面似乎盛著水，但在這陰冷潮濕的石屋里，那水恐怕也干凈不到哪里去。
他掙扎著爬起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踉蹌著走到石缸邊。缸口